第1章 回京
帝都,大興國際機場。
上海飛北京的航班延誤兩小時有餘,落地正值半夜零點。
夜裏航站樓人煙寥寥,姜忻拖着28寸的行李箱疾步穿過大廳,徑直從八號門出。
墜地感應門自動打開的瞬間,冷風傾灌。
她未束的長發湧向肩後,白皙的天鵝頸線條優越,駝色長款風衣在風中張牙舞爪,涼意見縫插針的往骨頭縫裏鑽。
姜忻扶着行李箱拉杆頂端,擡手摘去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她踩着路牙子打量這片闊別已久的城市。
繁華夜景燈火齊明,鴉青色天空月明星稀,紙醉迷金的程度比之上海不夜城分毫不差。
姜忻沒看太久,她訂的網約車到了。
緊閉的車窗降下,車主斜身微探:“請問是姜小姐嗎?”
“是我。”
姜忻面不改色的疊好墨鏡,挂在領口。
許是見她頗有幾分姿色,車主殷勤的下車幫她把半人高的行李箱塞進後備箱裏。
簡單的核對過車牌號和手機尾號,姜忻攏了攏風衣,坐在後排拿起手機。
知曉她回來的人少之又少,就連從小玩到大的幾個發小也沒透露半分,社交軟件上波瀾不起,只有幾條廣告推送,夾雜一些不知所謂的問安。
畢竟她在上海混得風生水起,怎知她會一聲不吭就跑回來。
車主在第三次試圖搭讪未得到回應後終于識趣的閉嘴,姜忻掐滅手機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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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私家車停靠在市區一棟公寓樓下。
姜忻按指紋結算車費,下車取行李。
大抵是她一路都不曾搭腔,讓車主臉上挂不住,這次沒有主動下來彰顯“紳士風度”,姜忻自行拉開後備箱,單手提過行李箱,摁着按鈕撐起拉杆,踩着高跟鞋緩步離開。
輸入密碼,電子門自動開鎖。
姜忻踹掉高跟鞋,攤開行李箱随意攤在地上。
客廳的家具蒙着一層防塵布,封閉的房間空氣并不流通。
長期無人居住的公寓顯得格外空蕩沒有人味兒,在法式水晶吊燈光線襯托之下,更是清冷得像樣板房。
姜忻赤腳踩着冰涼大理石,脫下外套扔進洗衣籃裏。
在卧室的化妝臺前坐下,鏡面上映着一張明豔而涼薄的臉,她濃妝未卸,丹鳳眼內勾外翹,眼尾細長,皓齒紅唇,像魅惑君王的狐貍。
她翻亂梳妝臺,用卸妝濕巾擦掉臉上的妝。
姜忻去浴室泡了個澡,直到指尖的皮膚泛白,才囫囵裹了件純黑色冰絲浴袍帶着一身未幹的水漬步出浴缸,修長勻停的雙腿于下擺開衩的位置若隐若現,她五指沿着發根撥弄着濕漉的長發,水珠墜落。
她從行李箱裏抽出一臺筆記本,架在小臂上展開,單腳跪立在陽臺的美人榻上,傾身将緊閉的窗簾拉開,上半身順勢靠進軟榻。
落地窗外夜色撩人,從高處俯瞰,別有一番風味。
姜忻食指點劃觸摸板,有針對性的向各大律師事務所海投簡歷。
不得不說她的個人簡歷相當好看,一流政法大學畢業,履歷明确,工作穩定性高,相關獎項不多卻有分量,信息既量化,又直觀。
是HR最喜歡的類型。
不多時,郵箱界面彈出“郵件發送成功”的字眼。
圓形小茶幾上的手機震動。
姜忻睇去一眼,滑動光标關掉所有網頁,拿過手機滑屏解鎖,唐粥的微信信息連着進來——
[姜姐,你怎麽一聲不吭就把工作辭掉?]
[我火急火燎的出差回來還想着約你去做spa,要不是今天你沒來事務所,我都不知道。]
[我還是不是你的甜心小寶貝,這麽大事都不告訴我。]
[委屈巴巴.JPG]
唐粥比姜忻小三歲,是姜忻一手帶出來的實習生,剛畢業那會兒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姜姐姜姐”的叫,時間一長就成了習慣。
早在一個月前姜忻就遞交了辭職信,期間将手裏還在跟進的案子全部交接完畢,離職手續一下來,她直接預訂次日回北京的機票。
姜忻回她:[怕影響你工作。]
唐粥很難哄:[都是借口嗚嗚嗚嗚嗚,你就是不愛我。]
[你這麽快就回北京了嗎!?]
把筆記本移放在茶幾上,姜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她不甚在意的回了個“嗯”,繼續敲下一行字:[離家久了,歸心似箭。]
哦。
以上八個字,純粹哄鬼呢。
姜忻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十八歲踩着錄取線被上海華政錄取,大學四年,從業六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歸屬感這種東西,她從來沒有。
唐粥不疑有他,期期艾艾的埋怨:[那也不用走得這麽急嘛,連送別宴都沒來得及吃,不過主任也真舍得放你走,你也算是是咱們律所的半個頭牌orz]
在律師圈子裏談起姜忻,雖談不上聲名遠播但也撐得起初露峥嵘這幾個字,開庭辯護,她少有敗訴,運籌帷幄,舌燦蓮花。
姜忻對這些虛設的儀式不上心,只回道:[确實磨了很久。]
聊了沒兩句,唐粥就表示最近新接手了一個case,忙得連軸轉,又抱怨了一番委托人半夜還打電話進來咨詢後,匆忙下線。
姜忻摸了摸半幹的長發,百無聊賴的點進“2048”玩了一輪加法游戲,本意是等頭發幹透再去睡,不成想玩到一半睡了過去。
淩晨四點,她是被凍醒的。
姜忻手腳冰涼,肌膚冒着細小的雞皮疙瘩,她無意識的皺了下眉,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拐進卧室拉過被子繼續睡。
徹底清醒過來時,已是中午十二點。
窗外天光大亮。
姜忻摸過手機,清理未讀信息。
刷了半個小時微博,起身洗漱。
用面巾紙擦掉臉上的水漬,才發覺18個小時滴水未進,胃裏隐隐傳來抽痛,姜忻把紙團扔進腳邊的垃圾簍,轉而拉開冰箱門。
涼氣撲面。
內嵌式雙開門冰箱儲存空間很足。
從上到下,也不過放着兩聽百世可樂而已,姜忻看了眼生産日期,保質期還剩半個月。
她合上冰箱門,五指扣着瓶罐上檐,單手拉開易拉罐。
靠着冰箱喝了大半,姜忻晃了晃罐身,汽水起泡的滋啦聲足以讓人回味起它的甜膩。
随手把剩下的半罐可樂放在茶幾上,解開浴衣腰帶,柔軟的蠶絲布帛滑落,姜忻換了件黑色吊帶連衣裙,随手将長發挽成慵懶蓬松的低丸子,踩着綁帶高跟鞋出門吃飯。
她沒提包,就拿了臺手機。
下樓,邊走邊逛。
姜忻在美食城繞圈,選了一家輕食店。
午飯是一份清淡的金槍魚蟹柳波奇飯。
她吃東西優雅秀氣,細嚼慢咽,飯菜小口小口往嘴裏送,一盤波奇飯吃了近半個小時,盤底只剩兩三片菜葉,姜忻才用紙巾擦了嘴,掃碼付款。
姜忻出店往回走,恰逢約的家政鐘點工阿姨發來信息。
她把電子鎖密碼回過去。
剛顯示“發送成功”,肩膀驀然被狠狠撞了下。
撞擊帶來的鈍痛讓她忍不住皺眉。
“怎麽回事啊。”
肇事者走得急,語氣不大好。
姜忻不悅的睨去。
女人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不耐刻薄的語氣急轉直下,最後只剩幾分驚訝:“姜忻?”
她沒應聲,臉上明晃晃的寫着“你是哪位”幾個大字。
“不夠意思啊,居然不記得我了,我,十六班丁佳懷。”
“丁佳懷?”
“這下記得我辣?”
姜忻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麽多年沒聯系很多關系都淡了。
她目光從下至上,寸寸掃過。
丁佳懷臂彎裏夾着一份文件袋,一身規整的淺藍色襯衫搭配西裝褲,長發盤成一個鬏用發網關住,是最普通的上班族白領的打扮。
真要算起來丁佳懷算得上是她高中三年的同學裏說得上話的,逃課翻牆這事她沒少幫着掩護,狐朋狗友這幾個字安在她身上綽綽有餘。
所謂女大十八變,現在倒是愈發出落得人模人樣。
“剛才真不好意思,”丁佳懷率先道了個歉,低頭看了看腕表,提議道:“我們那麽久沒見,要不去附近坐坐?”
姜忻現在一個無業人士閑情時光一大把。
兩人就近進了一家奶茶店,找了張幹淨桌椅坐下。
久不相見的人聚在一起大概都有聊不完的話題,丁佳懷抱着冰鎮果茶吸了一口,細看她眉眼,不禁感嘆:“這麽多年沒見,你還真是顏值更甚當年,”丁佳懷頓了一下,又提起一些陳年舊事:“我還記得在學校那會兒你不愛穿校服,長期霸占紀檢部通緝名單榜一的位置,我們在教室裏早讀的時候就見你在樓下對着聖人像大眼瞪小眼。”
姜忻眉目清淡,似是被勾起些回憶。
可這點雞皮蒜毛的小事幾乎沒給她留下什麽印象,她啼笑皆非:“行了啊,剛見面你就迫不及待的揭我的短。”
丁佳懷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們不說這個。”
她嚼着果肉,腮幫子鼓起弧度,又像是想起什麽,對着姜忻擠眉弄眼:“對了,你和林知舟現在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