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始,視心情而定,放送俏郎中小劇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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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語
那狼俯視着沈寂溪,擡爪一撓,沈寂溪只覺滿目紅色,左半邊臉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不禁心裏罵道:這畜/生怕是将我的眼睛撓瞎了。
那狼偏着腦袋在沈寂溪的傷口聞了聞,又伸出舌頭滋溜一舔,并沒有下口,可那姿勢在外人看來卻像是直接沖着沈寂溪的脖子咬下去的。
那黑影終于按耐不住,大喝一聲跳下了樹,直接将那狼撞翻在地。
沈寂溪雖然服了失語草暫時成了啞巴,但耳朵卻沒聾,眼睛也沒瞎。那黑影一聲大喝,給他吓得一個激靈,心裏受到的沖擊絲毫不亞于方才那狼撲過來時的震懾。
眼看着那黑影将狼撲倒,一人一狼扭作一團,沈寂溪不由後退了兩步,站在原地有些無所适從。
“你太慌張了……小心被它撓到臉……”沈寂溪感受到左臉傳來的疼痛,心有餘悸的沖那黑影喊道,才發覺自己壓根發不出聲音。
那黑影雖然矯捷,但遇到兇悍的餓狼,纏鬥起來卻也輕易占不了上風。
“快爬到樹上去。”那黑影在與狼較勁的間隙,急促的喊道。
沈寂溪聞言下意識的找了棵樹要往上爬,随即反應過來,不由怒從心起叫喚道:“你腦袋是用來搗藥的麽?老子要是能上樹,還用等到現在?”
當然,他的叫喚沒人能聽到。
那黑影自知與這餓狼纏鬥沒有勝算,本想着,待沈寂溪爬上樹後自己便逃脫。卻見沈寂溪立在原地不動,不由心中着急,而後突然想起沈寂溪方才蹭樹的畫面,才恍然對方壓根就沒有爬樹這項技能,不由暗自叫苦。
那黑影掐着狼的脖子,被狼壓到身下,僵持的久了,便漸漸有些體力不支。終于,那狼猛一發狠,掙脫那黑影雙手的鉗制,對着對方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與此同時,沈寂溪手忙腳亂的撿了塊石頭對着那狼擲去,卻手偏丢到了那黑影的肩膀上。
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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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
沈寂溪:“對不住,馬有失蹄。”不過依然沒人聽到他的聲音。
被沈寂溪這一攪和,那黑影下意識的一縮肩膀,脖子一偏恰巧躲過了鋒利的狼牙,只是另一邊的肩膀沒那麽幸運,被結結實實的咬了一口。
“嘶……”那黑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聲音聽得沈寂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狼嘗到了血腥氣,欲發瘋狂起來,擡頭換了個角度,又欲下口。那黑影受了傷,早已有些脫力,此時是萬萬無力再抵擋了。
那狼口中的腥氣越來越近,那黑影認命的閉上眼睛,最後一刻心裏想到:想必這狼,吃自己一個便能飽了罷。
下一刻,黑暗襲來,那黑影徹底昏了過去。
狼也應聲而倒。
沈寂溪睜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人一狼,手中握着匕首,保持着想要刺下去的姿勢,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後,他默默的收起匕首。這匕首是他與沈長易打賭贏來的,一直帶在身邊,可着實是沒有用過。方才若不是見那黑影命懸一線,估計他壓根都想不起來自己帶的匕首能派上些用場。
不過,下一刻他便沮喪的想起了沈長易的話:“給你你也不會用。”
确實,方才他壓根就沒用上匕首,那狼便已昏了。
“見鬼了……難道是被吓死的?”沈寂溪無聲的嘟囔着,從懷裏取出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含入口中,欲再倒出一粒,卻發現那瓷瓶空了。
“多裝一粒會死人麽?”沈寂溪一邊腹诽,一邊含着口中的藥丸,端詳着昏迷不醒的那人。此時離得近了,雖然夜色昏暗,但沈寂溪借着月光仍得以看清對方的樣貌,
那人看着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的輪廓棱角分明的,雖然先前的一番惡戰導致頭發淩亂,脖子和下巴也染了血/污,但這絲毫不影響對方令人賞心悅目的面孔。
口中的藥丸已經開始融化,臉上的疼痛提醒着沈寂溪,他需要快些将那藥丸吞下,否則傷口的狼毒進入體內,少不了要吃些苦頭。
可是……沈寂溪看着那昏睡不醒的少年,俯身貼上對方的唇,将口中沒有化盡的藥丸和摻雜了藥液的唾液一并送入了對方口中。
他可不想欠人情,要怪就怪那讨人厭的面癱六叔,回回裝藥都不知道多裝一粒。
那少年被唇上的柔軟溫熱和口中的藥味刺/激,悠悠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見貼着自己臉的沈寂溪一愣,對方也沒想到他突然醒了,忙移開自己的唇,用手捂住對方的嘴巴,防止對方将藥吐出來。
腦袋一片空白的少年,本也不甚清醒,下意識的将藥咽了下去。
沈寂溪松了一口氣,不再理會對方,轉身開始檢查倒在一邊的狼。那狼還有氣息,不過……
這狼中毒了!
沈寂溪一愣,随即便明白過來了。那狼舔了自己的傷口,多半是自己血液裏的毒,将那狼毒死了。
生平第一次,沈寂溪覺得,身中奇毒也不算是件壞事。不過轉念一想,這狼本身也不知毒性如何,自己被撓了這一下,又沒有服藥,自己的體內又要多一種毒了,也不知會如何。
“左右不過是個死,有什麽好擔心的。”沈寂溪無聲的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煩惱狼毒的事。
也不知是藥起了作用,還是被沈寂溪“親”的清醒了,那少年慢慢的恢複了神智,坐起身問道:“是你殺的?”
沈寂溪剛要開口說話,想起來自己“啞”了,遂搖了搖頭,轉念又想這狼是被自己的血毒死的,于是又點了點頭。
那少年不置可否,撕了自己的衣角,開始包紮肩膀上的傷口。
沈寂溪瞥了一眼,郎中的仁愛之心爆發,于是蹲下身開始幫對方包紮傷口。他用手沾了一點對方傷口的血跡,放到鼻下一嗅,心道這狼果然有毒,若非那藥,恐怕此人早已随狼歸西了。
“你方才親我了?”那少年注視着正低頭行使郎中職責的沈寂溪問道。
沈寂溪聞言便欲開口罵,想起自己“啞”了的事實,不由怒從心起,粗暴的伸手推了那少年受傷的肩膀一把,起身朝不遠處發着光的失語草行去,不再理會對方。
那少年龇牙咧嘴,好看的眉眼滿是無奈,心道:“這人面目倒是生的俊俏,怎的性子似個小辣椒一般。”
沈寂溪盤腿坐下,擡頭看了看天色,心道好在這一番折騰,天快亮了。只需等着天一亮,摘了失語草便下山。
面上的疼痛一陣一陣的傳來,沈寂溪吸了口氣,心裏盤算着,自己雖然沒服藥,但也沒有旁的症狀,想來這狼毒是被自己體內旁的□□克制住了,心裏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那少年包紮了肩上的傷口,檢查了那狼一番,發現那狼已經死了,便起身走向沈寂溪,道:“你方才不該親我。”
“鬼才親你……”沈寂溪又想發作,無奈罵不出生,不由有些洩氣,卻聞那少年又道:“我染上了瘟疫,你方才親我,恐怕……瘟疫已經過給你了。”
“什麽瘟疫?”沈寂溪問完不由暗罵一聲,心道總算是知道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了,這勞什子失語草,可是不該輕易吃。
那少年似乎發覺了沈寂溪的異樣,但想起先前對方罵了一路那些話,明明不是個啞巴呀,難道被狼一吓,吓啞了?
沈寂溪嘆了口氣,拉過那少年的手,在對方手心裏寫道:“什麽瘟疫?”
那少年盤腿坐到沈寂溪旁邊,道:“染上瘟疫的人會吐血。先是一天吐一次,吐得很少,後來間隔時間會越來越少,吐得也越來越多。”
沈寂溪聞言一愣,腦袋裏嗡的一下,整個人開始微微發抖,面色蒼白,冷汗瞬間便浸濕了裏衣。
那少年并未發覺沈寂溪的異樣,繼續道:“頭先,村子裏只有很少的人染上,過了幾天,大家都開始有了症狀。我也是前幾日清晨,才發現自己也染上了。”
沈寂溪抱住自己的腦袋,努力調整着呼吸,但整個人依舊像是墜入了無邊的深淵,抓不住任何可以憑借和依靠的東西,好似下一刻便要粉身碎骨了。
突然有一只手穩穩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沈寂溪吐出一口氣,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
那少年終于發現了對方的異樣,只道對方是被吓的,抓在對方胳膊上的手加了兩分力道,道:“村裏的郎中也找不到瘟疫的源頭,這瘟疫來的莫名其妙。或許……你只親了我那一下,也未必……”
沈寂溪聞言仿佛起死回生一般,一拳打在對方下巴上,吼道:“鬼才親你呢!”那少年捂着下巴莫名其妙的看着沈寂溪,對方的吼聲他自然是聽不到的。
心裏一邊罵着自己犯賤,一邊罵着失語草的神奇功效,沈寂溪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了下去。那少年适時的伸手一接,将整個人撈在了自己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俏郎中小劇場:
總攻大人:作者君,你讓狼當着我的面舔他,是幾個意思?
狼:鬼才願意舔他嘞?我後悔了,我不想領盒飯。
炸毛受:@#¥%……&*
總攻大人:呃?被狼吓啞了?
狼:我特麽真倒黴!什麽事兒都賴我。
☆、詹村
雖然不過十四歲的年紀,但沈寂溪已經頗有一副少年的身量了。只是長久以來百毒纏身,因此有些蒼白瘦弱。但這絲毫掩飾不了他俊美的五官,反倒一絲病弱之态更讓人不由生出幾分憐惜之情。
不過沈寂溪不能開口,一開口別說是憐惜之情了,便是揍得他滿地找牙的心恐怕都有了。這是賬房先生沈長易對沈寂溪年輕的老爹——沈喧說的話。
此刻詹荀望着臂彎裏沉睡的沈寂溪,想起方才對方柔軟溫熱的唇,年輕的臉上不由泛起了一絲潮紅。
不過随即下巴的疼意湧來,想起那毫不留情的一拳,詹荀不由咋舌,心裏莫名泛起的一絲不可說的情愫,都被記憶中那一拳擊得煙消雲散了。
不知不覺,天色微微開始變亮,沈寂溪依舊沒有要醒的跡象。
下巴上的疼意早已盡消,詹荀又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臂彎裏的人。沈寂溪左臉自眉骨到鼻稍,被那狼爪一掃,并排着幾道血痕隐隐有些發黑。
詹荀略一沉思,想起昨夜口中的藥味,便将事情猜了個大概。雖然不知那藥有何蹊跷,但自己肩膀的傷經過幾個時辰,此刻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可眼前這人面上的抓傷,卻顯然是中了狼毒。
這麽幹淨漂亮的一張臉,再這麽下去恐怕要留疤了。
詹荀鎖着眉頭猶豫不決,直至天色又放亮了一些,對方面上的傷痕更加清晰觸目,他才呼出一口,下定了決心。
沈寂溪昏昏沉沉中,被面上的疼意折磨的噩夢連連。忽然,面上一陣炙熱的觸感傳來,似有什麽東西擦過傷口。
傷口的疼意似被慢慢吸走了一般,沈寂溪面上逐漸恢複正常的顏色,他的意識也随之被慢慢喚醒。
“狼!”沈寂溪突然開口道。
詹荀被吓了一跳,縮回正舔着沈寂溪傷口的舌頭,緊張的盯着對方的雙手,随時準備在對方出手時護住自己的下巴。
“你會說話了?”詹荀盯着對方毫無焦距的眼睛,一頭霧水道。
“方才是你在舔我?”沈寂溪原本被詹荀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意識到什麽之後,突然坐起身,腦袋不偏不倚的撞到了詹荀的下巴上。
詹荀:“……”
沈寂溪愣怔了片刻,伸手亂摸一通,一旁的詹荀閃避不及被占了好些便宜,一臉的別扭。
“這便是其他症狀。”沈寂溪一臉崩潰的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不由在心裏反複罵了自己好幾回。
沒想到這失語草的副作用是失明。
“天亮了麽?”沈寂溪突然站起身,在一旁摸索自己的竹簍子。
詹荀伸手将竹簍子送到對方手邊,道:“剛剛亮。”
沈寂溪拿着竹簍子,意識到自己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不由有些氣急敗壞,一臉無可奈何,不情不願的道:“你幫我摘幾株草藥,便是昨夜透着藍光那幾株。”
沈寂溪昨夜席地坐在那幾株失語草旁邊,詹荀便是想不注意都難。當下便依言摘了幾株,放到沈寂溪的竹簍子裏。
想起昨夜至今沈寂溪的變化,先是滔滔不絕,後來是默不作聲,如今突然開口卻成了瞎子。詹荀看着那草藥,又看看沈寂溪,最終什麽也沒問。
“郡城是哪個方向?”沈寂溪轉過臉“看着”詹荀,後者望着他無神的雙眼,猶豫着是否該送對方一程。随即又想到沈寂溪“親”了自己,自己又給對方舔了傷口,八成對方已是染上了瘟疫,若是讓對方回郡城恐怕不妥。
那廂沈寂溪見對方遲遲不答,嘴上嘟囔了兩句,背着竹簍子随便挑了個方向便闊步而去。
咣當。
詹荀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在正捂着腦袋罵樹的沈寂溪的後脖頸上一捏,然後将昏迷不醒的對方背在身上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小小的詹村,空空蕩蕩,連雞鳴狗吠之聲都熙熙寥寥的。
詹荀背着沈寂溪到了村東頭一座孤零零的小院裏,正欲推門,門從裏面被人打開了。
“大哥,這是什麽人?”開門之人名喚詹左右,他望了趴在詹荀背上的沈寂溪一眼,面上帶着若有似無的敵意。
詹荀吸了口氣跨進門,道:“回頭再說,你去将東屋的門打開。”詹左右關上大門,道:“東屋的門沒鎖。”說着上前一推,門便開了。
詹荀将沈寂溪的竹簍子拿下來,然後将人安置在東屋的榻上,随即避過詹左右欲伸過來的手道:“不要碰我。”
對方聞言面上一黯,随即縮回手。
詹荀嘆了口氣,跨出門去,待對方跟着出屋之後又将門帶上,後退了兩步,跟對方保持着距離道:“你尚未染上瘟疫,仔細着些,莫要靠近東屋。”
“我今早也吐血了。”詹左右面色有些蒼白道。
詹荀一愣,面上略過一絲難過。
詹左右上前輕輕撫了撫對方的肩膀,道:“這樣也好,你便無需去山上躲着了,往後幾日便在家陪我吧。”
反正這病一發,過不了半月之久,便會吐血而亡。若是能兩個人相依為命過完這些日子,然後一起共赴黃泉,倒也無憾了。
“是大哥将病氣過給了你,若大哥早幾日便躲上山,你或許就不會染上了。”詹荀一臉自責。
詹左右比詹荀小了一歲,今年十五。兩人雖不是親兄弟,但相依為命,也算得上是摯親了。
原本兩家人都居住在詹村最東頭,詹左右十二歲那年相依為命的祖母過世,家裏房子又破敗不堪,在一次大雨過後塌了半邊。詹荀恰巧也是無依無靠,便讓對方搬來和自己同住,兩人一個住東屋一個住西屋,這些年來倒真似親兄弟一般。
幾日前詹荀發覺自己染上了瘟疫,怕過給詹左右,便跑上了山,中間偶爾回來取點幹糧。今日若不是沈寂溪,他還沒打算回來。
“大哥這傷是怎麽回事?”詹左右自對方進門便看見了對方肩上的血跡,見對方只字不提,只得開口詢問。
詹荀嘆了口氣,淡淡的道:“無妨。”回頭看了一眼東屋緊閉的房門,又囑咐道:“我去五叔家一趟,你照看着些。”
詹左右聞言點頭應了,詹荀也顧不上換件幹淨衣服,急匆匆的便出了門,朝村中行去。
半月前村中出現了第一個染上瘟疫的人,随後每天都會有新的染病者出現,如今,村中恐怕已是無一幸免了。詹荀雖然心中悲戚,卻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傷心。
“荀哥。”詹荀立住腳,後退了兩步,見一旁的巷子裏快步跑過來一個少年。那少年氣喘籲籲,跑到詹荀身邊,自己撫着胸口道:“你受傷了?”
“無妨。你來尋我,可是村中又出了什麽事?”詹荀問道。
那少年咳出一口血,避過詹荀吐了,道:“爹讓我來尋你,說是有事與你商量。”
詹荀皺着眉頭,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告訴二叔,我去一趟五叔家,随後我便過去。”
那少年眼圈一紅,道:“五叔,昨夜便去了。”
詹荀聞言一愣,又看了看原來要去的方向,臉色不太好看,道:“去你家吧。”
兩人一路去了那少年的家,進院便見兩口棺材停在院子中央。詹荀目光并未在棺材上停留,徑直進了堂屋。
“二叔。”詹荀立在屋內,對着端坐于矮榻上的人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捂着嘴輕輕咳了兩聲,道:“聽左右說,你也染上了?”
詹荀道:“嗯,左右也染上了,恐怕村裏沒幾個利索人了。”
那人嘆了口氣,道:“哎,老五昨日也去了。”
詹荀立在一旁,默不作聲。
那人又道:“村子裏,老老小小一共一百三十六口,到今日還剩七十九口。去了的五十七口,都按你與老五先前商量的,放到了村北廢棄的老祠堂裏了。”
詹荀沉思片刻,道:“再過兩日,虎子與我一道去……不能放太久。”
那人眼圈微紅,道:“不點火不成麽?”
“不成。”詹荀道:“五叔說了,若不點火,瘟疫傳出去,說不定會有第二個詹村。”
五叔是村裏唯一的郎中,他說的話,總不會有錯。
那人嘆了口氣,道:“別等兩日了,今日過午,你們便去吧。再過兩日,虎子恐怕也站不起來了,到時候也沒個人幫手,我怕你應付不來。”
虎子,便是方才那少年,立在院子裏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詹荀應聲而出,與虎子約定了到村北的時辰,便出了院門。
走在回去的路上,詹荀捂着胸口,幾次險些痛哭出聲,卻終于還是忍住了。
這小小的村落,每一個人他都認識,每一個人也都認識他。除此之外,他不認識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認識他。
沈寂溪,算是個例外吧。
作者有話要說: 俏郎中小劇場:
炸毛受:你特麽舔我幹嘛?
總攻大人:舔,幹。
炸毛受:你特麽還要不要下巴了?
☆、血疫
沈寂溪醒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漆黑一片,正欲摸索着下床,胳膊便被人抓住了。
“你醒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傳來,讓他心中放松了一些。
“我在哪兒?”沈寂溪沒好氣的問道。
詹荀放開對方的胳膊,端了一碗水放到對方手中,道:“你親……你給我喂藥的時候,我便告訴過你,你或許已經染上瘟疫了。”
“所以呢?”沈寂溪拿着碗,并沒有喝水。
“我怕你回了郡城,會将瘟疫帶入城中,只得先将你帶回了詹村。”詹荀不動聲色的道。
沈寂溪聞言面色有些蒼白,但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淡淡的道:“如此,是要我給你們全村人陪葬麽?”
詹荀聞言一愣,有些着急,道:“若你過幾日沒有染病,待你眼睛恢複了,自行離開便是,沒有人會強留你。”
“你怎知我眼睛會恢複?”沈寂溪道。
詹荀望了一旁的竹簍裏的草藥,道:“你先将就住下吧,無事不要出門,我也會和你保持距離。”他并不确定沈寂溪是否染上了瘟疫,原本想找五叔來确認一番,若是無恙,便讓沈寂溪離開,可五叔已經死了。
“血疫,從口而入,你們全村都染了病,必然是水源出了問題。”沈寂溪說着将手裏的碗還給了詹荀。
“血疫?你知道……”
“我不知道,随口說的。”沈寂溪說罷躺在榻上,睜着無神的雙眼,不再言語。
詹荀見狀,起身出了門,卻見詹左右端了飯菜過來。想了想沈寂溪的話,道:“先不要給他吃東西,也不要給他喝水。”
見詹左右一臉訝異,他又道:“這疫症或許是水源出了問題,若他尚未染上疫症,便不要讓他接觸村裏的食物和水。”
“好。”詹左右回身将飯菜放到了堂屋,卻見詹荀似要出門,便追出來詢問。詹荀細細的囑咐了幾句,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才匆匆離去。
望着詹荀匆匆離去的背影,他紅着眼睛無聲的哭了一場。
好好的一個村子,眼看這麽無端端的便要沒了。
血疫,這是姚五娘取的名字。
在沈寂溪童年的記憶裏,姚五娘是溫柔賢惠的,而且懷有妙手回春的醫術。
有一個美麗溫柔的娘親,一個慈愛英俊的爹爹,沈寂溪的童年簡直是完美的無以複加,直到有一天周圍的人都開始陸陸續續患上一種會吐血的病。
那些日子裏,沈寂溪親眼目睹那個溫柔美麗的娘親,漸漸變得無助焦急,每日不停的開方子,熬藥,試藥。
直到自己的夫君也吐血而亡,姚五娘驟然像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六歲的沈寂溪在自己的父親死去後的第二日,開始吐血。
姚五娘的魂魄重回軀體,又開始開方子,熬藥,煎藥。
沈寂溪每日被逼着喝藥,就在他日日數算着自己吐血而亡的日子時,全村開始逐漸變得寂靜,來看病的人漸漸沒了。
姚五娘沒了病人,便只一心給自己的兒子熬藥。
沈寂溪終于沒有死于血疫,不過全村四百多口人,只剩了他們母子倆。
姚五娘領着六歲的沈寂溪挨家挨戶的查看,确認沒有活人之後,一把火燒光了整個村子。
大火燒了很久,久到沈寂溪仿佛在火光中親眼看着自己又過了一遍童年。從出生到六歲,村子裏的每一個人,甚至在瘟疫之前就已過世的,他都一一告別了一番。
十四歲的沈寂溪躺在詹荀家東屋的榻上,哭的滿臉是淚,随後被自己的抽泣聲吵醒了,睜開眼睛,一片黑暗。
手中被塞了一方帕子,沈寂溪一愣,随即狼狽的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把。他已經八年沒有哭過了,當然睡覺的時候算不得數。
他嘆了口氣,用少有的鄭重其事的語氣道: “我不會染上疫症,你也不會。”
詹左右沒有作聲,片刻後反應過來,對方應該是誤把自己當成了詹荀。
沈寂溪面色蒼白,擡手輕輕摸了摸左臉的傷口,自行腦補了一下詹荀趴在自己臉上,舔傷的畫面,面上一熱,道:“你飲了我的血,那裏頭有血疫的解藥。”
詹左右聞言一愣,随即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激動。
血疫?原來這疫症名叫血疫。
眼前這個人的血能解血疫,那全村的人是不是都有救了。
沉默了半晌,對方都沒有做聲。沈寂溪翻了個身,心裏冷哼一聲,不打算繼續理會對方。
詹左右默不作聲的退出了東屋,激動的淚流滿面。大哥不會死了,自己和所有活着的詹村人都不會死了。這個念頭一旦燃起,便在他的心中瞬間燎原。
大哥撿回了的這個人,是老天爺賜給詹村的。詹左右對此深信不疑。
沈寂溪聽到對方出門的聲音,心中閃過一絲凄然,随即便抛諸腦後。他又累又渴,眼不能見,還被噩夢纏身。
詹荀回來的時候,已近黃昏。
他整個人似是丢了魂魄一般,進門之後倚在門上咳了半晌,卻意外的沒有咳出血來。
詹左右從堂屋出來,見詹荀沒有再度吐血,想起沈寂溪的話眼中瞬間燃起了光亮,面若死灰的詹荀擡頭望見,不由眉頭一皺。
見詹荀擡眼望向東屋,詹左右道:“我扶他去過一趟茅房,他不願起身活動,便又回去睡了。”
“他可是能看見了?”詹荀問道。
詹左右搖了搖頭。
詹荀疲憊的拖着步子進了堂屋,翻身躺在矮榻上便不再言語。
詹左右思前想後了半晌,道:“大哥,若是有法子,能解了這疫症,卻要用你的性命來換,你願意麽?”
詹荀聞言一愣,随即起身拍了拍對方的手,道:“大哥沒用,保不住你的命,也保不住詹村老老小小的命。不過,咱們都一起走,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
“大哥。”詹左右悲從中來,伏在詹荀懷裏,嗚嗚的哭了一會兒。
“大哥,你還沒有回答我。”詹左右平複了片刻,追問道。
詹荀無力的一笑,道:“我自是願意的。”
詹左右又問:“那若是用我的命換呢?”
詹荀一愣,随即道:“若是你願意,我便願意,大不了,大哥陪你一起死。”
詹左右聞言,遲疑了片刻,又問道:“東屋裏那人是誰?大哥可看中他?”
詹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一聲道:“大概是來讨債的。”
“什麽?”
“沒什麽,大哥累了,今晚便歇在這裏。”詹荀一臉疲憊。
就在不久前,他親手将村裏死于血疫的五十多口人,一把火燒了。他立在那裏一直看着火燒完,然後親自撿了骨殖裝殓了。
虎子一直站在邊上,吐了好些血。
過不了幾天又要燒掉一批死去的村民。
詹荀已經想好了,自己是發病比較晚的一個,估計會活到最後。到了那個時候,他便把整個村子燒了,自己再爬到村北的祠堂,把自己和祠堂一起燒掉。
熊熊的火光,燒掉了所有溫暖的記憶,也燒掉了自己與這個世界幾乎所有的聯系。
姚五娘領着六歲的沈寂溪,走了很久,久到沈寂溪覺得自己早已累死了好幾遍,可複活後發現自己還在走。
後來,姚五娘帶着沈寂溪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廢棄房子裏落腳了。因為沈寂溪連續高燒,已經不省人事了。
姚五娘在山上采了不知名的草藥,熬了喂給沈寂溪,他不願喝便會被灌。沈寂溪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在他清醒的時候,他意識到姚五娘瘋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裏,沈寂溪被姚五娘喂了許多不知名的藥,沈寂溪漸漸的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些是□□,而另一些是解藥。
他時而受萬蟻噬咬之苦,時而會吐出一些暗到發黑的血,時而渾身被紮滿銀針,時而被放到木盆裏用藥蒸。
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活不成了,可他一次又一次的醒過來,有時候是自己孤單的在小竹床上醒來,有時候會在哭泣的姚五娘的懷抱裏醒來。
到了他十歲那年,他已經可以分辨出每次姚五娘給自己喝的藥是什麽藥性了,他可以在毒性發作之前便自己尋到解毒的法子。
姚五娘千般法子都用爛了,實在使不出新的招式,沈寂溪見招拆招的本領卻一天比一天厲害,直到後來姚五娘似是洩了氣,突然變回了很溫柔的姚五娘。
沈寂溪童年時那個溫柔美麗的娘親,又回來了。
迷香,分量不輕。
沈寂溪挑了挑眼皮,眼前依舊一片漆黑。
以他嘗遍百毒的體質,許多毒到了他這裏都難發揮本來的功效。就好比迷香,若是尋常人用了,定然是知覺神智全失,可用到他身上,頂多是渾身乏力罷了。
他疲憊的合上眼,清楚的聽到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随即他的手腕被人執起,有利刃劃過,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血正一點一點的流出體內。
作者有話要說: 俏郎中小劇場:
總攻大人:作者君出來談人生,你讓左右扶他去茅房,幾個意思?
左右:我是無辜的~~
炸毛受:還不是因為你不在家,我特麽的被別人看了。
總攻大人:不管,我也要看。
炸毛受:你特麽還要下巴麽?
☆、毒血·上
半昏半睡的沈寂溪,用最後的意識,感受着血離開身體的惬意。
這滿身流淌的熱血,像是一個詛咒一樣,跟随了他八年。他無數次的夢到過自己的血,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離開自己的身體,無論是哪一種,對他都是解脫。
可惜,每次夢醒了之後,那些鮮紅的散發着淡淡的腥味的液體,都原封不動的在自己的血管裏肆意流淌。
那種感覺,既失望,又慶幸。
他的內心深處,渴望活着,若不是那該死的詛咒,他倒真希望能長命百歲。
沈寂溪呀沈寂溪,你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惜命呢。他心裏倒也釋然,不過想到自己的老爹那張風雨不驚的臉,他突然又有些不忍。
仿佛聽到沈喧那句“胡鬧”穿過黑夜飄到了自己耳際,與之而來的還有沈長易那常年帶笑的眼角終于收起的笑意。
爹,這家裏若是沒了我,你便娶了那李姑娘吧,我也不阻你了。可憐了叔,只能抱着他的算盤珠子過日子了。
醫館。
抱着算盤珠子的沈長易打了個噴嚏,面上少有的帶着些焦慮。他心不在焉的翻了幾頁賬本,将算盤往旁邊一推,起身出了書房。
沈寂溪昨夜偷偷背着竹簍子離家出走了,今日入夜還沒回來,這讓沈長易隐約覺得有些不安。若非遇上什麽事情,那臭小子不會夜不歸宿的。
臭小子的爹——沈喧外出提前回來,聽聞此事後滿臉恨鐵不成鋼的評價道:胡鬧。
不待沈長易接口,兩人對沈寂溪的□□大會便因武堂的的突然造訪而被迫中斷。
武堂是誰?
武家軍的統帥,西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