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始,視心情而定,放送俏郎中小劇場! (8)

,而且不修邊幅,像個俊美的小叫花子。

想到沈寂溪十四歲的模樣,詹荀勾起嘴角一笑,心道,這人如今也依然不太周正。

大狗隔着老遠低吠了兩聲,詹荀的思緒被打斷,立馬起身朝井裏看去,對着灰暗的井底喊了兩句。

隔了半晌,詹荀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沈寂溪在下頭應了一聲。

詹荀松了一口氣,随後井底便傳來了沈寂溪的嘔吐聲。他立在井口摸了摸下巴,有些內疚的坐到了井口一旁。

等了近兩柱香的功夫,垂在井底的藤條依舊沒有動靜,詹荀等的心急不已。他想叫沈寂溪兩聲,又想起對方先前的嘔吐聲,只得默默忍住。

那大狗似乎覺察到了詹荀的焦躁,默默的挪過去,趴在對方腳邊,一顆腦袋不安的來回轉動。

就在詹荀忍不住,幾乎想要跳下去看看的時候,垂在井口的藤條終于動了動。

“你抓穩了,我把你提上來。”詹荀等着藤條又動了動,接近繃緊的狀态之後,俯身提氣将井底的沈寂溪拽了上來。

饒是如此,沈寂溪上來後依然面色極為蒼白,想來是又累又吓又惡心。

大狗見到沈寂溪安然無恙,卻并沒有太過歡欣鼓舞,而是蹭了蹭對方便默默的走到一旁趴下了。

沈寂溪顧不得許多,扯掉身上的藤條,俯身又幹嘔了一陣,才接過詹荀遞過來的裏衣,想要擦身,随即看着手裏的裏衣一愣,那是詹荀的。

“你……要光着身子回城麽?”沈寂溪問道,對方的中衣之前已然濕透了。

“我有件外袍便夠了,你快擦一擦,免得着涼。”詹荀轉過身去不看對方,撿起自己的外袍穿上。方才從井裏上來之後,盡顧着擔心對方,都忘了穿衣服。

“你還記得螃蟹麽?”沈寂溪胡亂擦了擦自己的身子,問道。

詹荀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問道:“你是說水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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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溪點了點頭,然後扯過方才纏在自己腰間的詹荀的中衣,将中衣抖開,然後裏頭掉出來一只拇指大小的通體近乎透明的八爪蟲子。

作者有話要說: 總攻大人:你脫衣服脫的好利索……

炸毛俏郎中:你都□□在先了,老子有什麽可扭捏的!

☆、喂血

詹荀一驚,望着蟲子道:“這便是水蠱?”

“沒錯,可惜好像快死了。”沈寂溪撿起水蠱,放到掌心裏。

“水蠱不是在詹村放的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會不會不是你放的那只。”詹荀問道。

沈寂溪搖了搖頭,在不遠處找了塊較為平整的空地,席地而坐,道:“不會錯,因為方才在井底,是它主動找到我的。”

在詹村放的水蠱,四年後怎麽會到了南山?

“難道……”詹荀皺了皺眉望向沈寂溪。

對方沉聲道:“詹村的井水與南山的井水是相通的,如此一來便可以斷定,血疫确實是通過水源傳播的。”

詹荀一愣,問道:“你先前不是就确定血疫是通過水源傳播的麽?”

沈寂溪吸了一口氣,拍了拍默默爬到他腳邊的大狗,道:“先前說的是血疫經由水源傳給人,而現下說的是血疫通過水源傳到其他的地方。”

“你是說,南山的血疫,通過水源,傳給了詹村,而詹村的血疫又傳給了郡城?”詹荀問道。

“未必,有可能是南山的血疫用了四年擴散了何家灣,又用了四年擴散到了詹村,再用了四年擴散到了郡城。”沈寂溪道。

詹荀聞言若有所思片刻,問道:“何家灣?那好像是當年我和祖母撿到小河的地方。”

沈寂溪一愣,道:“小河是何家灣的人?”

詹荀點了點頭,道:“我當時和祖母一起趕路,途經那裏。不過我發着高燒,只依稀記得祖母說那個村子确實叫何家灣,後來等我清醒的時候,身邊便多了個孩子,祖母說那孩子父母都過世了,無人照拂,見他可憐便将他帶在了身邊。”

當時沈小河才一歲左右,而詹荀也僅僅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何家灣竟然也有人活了下來……”而那個人正好是自己的兒子——沈小河,沈寂溪不得不感嘆命運的離奇。

“那小河是怎麽活下來的?”詹荀說着看向沈寂溪,随即瞥見了對方手裏攤着的水蠱,大驚失色,忙伸手将水蠱打落在地。

沈寂溪一驚之下,忙低頭看那水蠱,只見原本近乎透明的水蠱,漸漸變成了紅色,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通體血紅。

血紅的水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上去有些詭異。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大狗遠遠的看着,有些不安,卻沒有吠叫出聲。

詹荀望向沈寂溪,對方面上帶着一絲茫然,正欲伸手去碰血紅的水蠱,卻見那水蠱體內慢慢滲出了紅色的液體。

“它……流血了?”詹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水蠱原本是透明的,怎麽會流出紅色的血?

“不知道。”沈寂溪擰着眉頭,蹲在地上靠近了看着地上的水蠱,裸着的後背盡收詹荀的眼底。

“你的藥呢?”詹荀突然問道。

沈寂溪不明所以,移開視線轉頭問道:“什麽藥?”

“你肩上的傷還沒有擦藥吧?”詹荀指了指沈寂溪的肩膀,那裏拉車時被磨傷的地方,一片紅腫。

沈寂溪瞥了一眼自己慘不忍睹的肩膀,突然覺得忘記的疼痛又回來了,于是跑去翻了翻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從衣袋裏翻出了詹荀先前給他的傷藥。

“你幫我擦吧。”沈寂溪将藥遞給詹荀,又蹲在地上琢磨着不斷滲出紅色液體的水蠱。

詹荀取了藥,抹到對方肩膀的傷處,然後用手掌慢慢的推按。

沈寂溪忍着肩上的痛意,道:“它還沒死。”

詹荀聞言将目光從沈寂溪的肩上移到地上,看了看那只水蠱,只見那水蠱流出一些紅色的液體之後,身體又慢慢恢複了半透明的顏色,不禁啧啧稱奇,道:“吐完血之後,又活過來了?”

“你說它在吐血?”沈寂溪眼睛一亮,轉頭問道。

詹荀見對方回頭,手上的力道不覺一亂,惹得對方“嘶”的一聲,眉頭頓時擰做了一團,他忙開口掩飾自己的慌亂,道:“呃……它……不是吐血麽?”

“我聽六叔說過,水蠱會變色,但它的血是不是紅色,我還真不曉得。”沈寂溪心無旁骛的道:“若它吐出的當真是血,難不成它也染上了血疫?”

詹荀看了一眼水蠱,又望了望井口,道:“井裏的腥氣與水蠱有關麽?”

沈寂溪搖了搖頭,道:“我并未在井裏找到腥氣的源頭,但是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在井裏發出腥氣。”

“那水蠱吐血與井裏的腥氣會不會有關聯?”詹荀問道,然後收起藥瓶,去旁邊撿起沈寂溪的衣服遞給對方。

沈寂溪一邊穿上衣服,一邊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井水裏有毒,導致水蠱這樣?”

對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也不過是無端猜測罷了。不過有一個問題,他覺得頗為蹊跷,于是問道:“你在詹村放的水蠱,為何時隔四年會來南山?”

此事沈寂溪也頗感離奇。水蠱只認得主人的血,若無其他原因,一般不會亂跑,無論多久都會在原地等着主人。除非嗅到主人的氣息,才會……

“莫非,南山有我的氣息,所以水蠱便循着找來了?”沈寂溪覺得這似乎是唯一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可是時隔十二年不曾回來過,南山怎麽可能還留有自己的氣息呢。

詹荀道:“有可能,不過也未必。目前,我們可以斷定的是,水蠱還認得你,而且水蠱生病了,生病的緣由很可能與井裏的腥氣有關。”

想知道水蠱是否患了血疫,倒不是沒有辦法。沈寂溪取出随身攜帶的短匕,咬着牙在手上輕輕一劃,然後擠了一滴血滴到水蠱身上。

詹荀見狀大驚,卻來不及阻止。

沈寂溪也不賣關子,舔了舔手指的傷口,道:“我四年前在詹村放了水蠱,便是想要斷定,血疫是否是經由水源從一處傳到另一處。若是四年後詹村的水裏依然會爆發血疫,那便證明了我的猜想。”

“水蠱能證明水裏是否有血疫麽?”詹荀問道。

“我給它喂了我的血,若它的症狀能好,便說明它确實患了血疫,同時也能确認,這裏的水井裏是有血疫的。”沈寂溪目不轉睛的盯着地上的水蠱将自己的那滴血慢慢喝盡。

“說不定水蠱的血疫是四年前在詹村便染上的呢?”詹荀一臉疑問,若是如此,沈寂溪的假設便不成立,一切又将回到原點。

作者有話要說: 沈小河:我爹給我爹上藥的時候,我爹是光着的麽?

作者君(劃掉)胡謅君:大概也許應該是吧……

章煜:腦補了一下小郎中不穿衣服的樣子。

詹荀:參将,小心下巴。

方敬言:姓章的,你給我小心XX。

沈寂溪:樓上的,老子宰了你們!

☆、告別

沈寂溪擡頭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染了血疫的水源,半月之後便會恢複如常,當時我在詹村放水蠱的時候,那裏的水源早已沒有血疫了。而且血疫爆發是四年一次,所以若水蠱當真患了血疫,必定是在這裏染上的。”

詹荀若有所思片刻,又道:“那你為何四年前便放了水蠱下去?”

“四年前我是偷了六叔的蠱去放的,若是當時不下手,我怕沒機會再偷,所以只得委屈它們在井裏多待了四年。”沈寂溪一臉內疚的望着地上的水蠱。

詹荀:“……”

“它沒事兒了。”沈寂溪将水蠱拿起來放到自己掌心,面上卻沒有什麽喜色。

“它會中毒而死麽?”詹荀想到沈寂溪血裏的毒,不禁為這只水蠱的命運擔憂起來。

沈寂溪道:“□□毒不死它,放心吧。”

那水蠱在沈寂溪的掌心被他把玩了片刻,然後他擡頭看了看漸黑的天色,又看了看詹荀。

如今可以确認南山的井水裏是有血疫的,可是目前似乎能确定的也只有這些了,不過看沈寂溪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麽進展。

詹荀默默的從沈寂溪身上轉開視線,望着遠處道:“天黑了,回去吧。”既然沒有進展,總不能在這裏幹耗着,倒不如先回郡城。

沈寂溪半晌沒有回應,良久,嘆了口氣,執過詹荀的一只手,将水蠱放到了對方掌心。

詹荀一愣,不解的望着他。

沈寂溪嘴角一勾,笑道:“你幫我還給六叔,我當年偷了四只,只剩這一只了,實在是沒臉面當面還給他。”

“好。”詹荀答應的很痛快。

沈寂溪取了自己的荷包遞給對方,道:“裝在裏頭吧,不過到了郡城,要趕緊放到水裏,當心給它渴死了。”

詹荀依言将水蠱小心翼翼的裝到荷包裏,然後又将荷包揣入衣袋。沈寂溪欲言又止的站了片刻,轉身去摸蹲在不遠處的大狗了。

夜幕降臨,南山的斷壁頹垣都掩蓋在了黑暗之中,但彌漫在空氣中的腥氣和周圍揮之不去的荒涼之感,讓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

詹荀打了個呼哨,片刻後馬便來了。

大狗擡了擡頭,看了馬一眼。

沈寂溪擡了擡頭,看了詹荀一眼。

“走吧,若是你還想來,明日一早再來便是。”詹荀牽着馬缰,對蹲在地上的沈寂溪的後腦勺道。

沈寂溪頭也不回,聲音悶悶的道:“我不回去,你回去吧。”

詹荀驚訝道:“為什麽不回去?”

為什麽?沈寂溪起身回過頭望着對方,欲言又止。

對方一手拽着馬缰向前走了兩步,盯着沈寂溪道:“我原本也沒抱太大的希望,血疫若能解得了當然再好不過,若是解不了,也不是你的錯。你便是留在此處,也無益,倒不如回郡城,說不定能想出什麽法子來。”

這算是安慰麽?

沈寂溪猶豫了半晌,最終吸了口氣,道:“我可能已經想出法子了。”

詹荀聞言一愣,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能知道怎麽解血疫了。”沈寂溪說着讓對方欣喜不已的話,自己的面上卻絲毫看不出高興的情緒。

“你方才怎麽不說?”詹荀放開了手裏的缰繩,欣喜若狂的雙手扶着沈寂溪的肩膀,道:“這下郡城的百姓和将士們有救了。”

“你很高興,對麽?”沈寂溪問道。

“我當然高興,你不高興麽?”詹荀問道。

沈寂溪借着月色,望着對方素來寡淡的表情此刻被喜悅所覆蓋,面上不由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更确切的說是一個類似于苦笑的微笑。

“你怎麽了?”詹荀漸漸找回了理智,他發覺了沈寂溪的反常,有些尴尬的将自己的手從對方肩膀移開。

沈寂溪若有所失的道:“我也……很高興。”

終于有機會解開這個詛咒。那個困擾了自己十二年的噩夢,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無論此番成功或是失敗,他都必須要賭一把。

詹荀的表情在短暫的喜悅之後,又恢複如常,他雙手有些不自在的垂在身側,好在馬很适時的向他走了幾步,他一手拽過馬缰,稍稍化解了手不知該擺在哪兒的困惑。

“那……那咱們接下來做什麽?”

“咱們……接下來……”沈寂溪有片刻的茫然,随後喃喃道:“沒什麽了……”

詹荀:“?”

沈寂溪道:“道個別吧。”說罷上前抱了詹荀的肩膀一下,力道很輕,輕到詹荀還沒反應過來,對方便放開了。

詹荀:“……”

沈寂溪退後了兩步,踢了一腳蹭過來的大狗,然後坐到一邊的空地上,道:“你先回城,我今晚得留下,所以……道個別。”

“你說的……是什麽法子?” 詹荀問道。

沈寂溪便将姚五娘留給自己的那張方子與詹荀說了。

“那輪回草、涅槃釘和生死泉你知道是何物了?”詹荀放了馬缰,走到沈寂溪旁邊坐下,問道。

沈寂溪低着頭沒有看對方,道:“輪回草,根本就不是草。”

若非整個南山幾乎寸草不生,他也不會想到此節,沒有草,那便只有輪回。

不等詹荀發表見解,他又道:“四年一輪回。”

“輪回草說的不是某種藥材,而是時間?”詹荀問道。

沈寂溪轉頭贊許的看了對方一眼,點點頭道:“沒錯,輪回草指的應當是每四年一次的血疫爆發這半個月的時間。”

“那涅槃釘和生死泉指的也不是藥材,對不對?”詹荀問道。

“涅槃釘便是南山。”沈寂溪有些落寞的道。

十二年前,南山于大火中盡滅。這片土地依舊在,卻再也沒有生命存于其上,甚至連草木都不複枯榮。

“那生死泉呢?”詹荀問罷忍不住轉頭看向那口井的方向。

沈寂溪随着他的視線看去,道:“生死泉便是那口井。現在正是血疫爆發的時間,只要将那方子裏的藥材放到井裏,血疫便能解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做?”詹荀問道。

“我在這守着,你去郡城讓六叔按我的方子抓了藥送來。”沈寂溪道。

詹荀聞言隐約覺得有些疑問,一時卻又想不出來是什麽。沈寂溪見對方一臉猶疑,便道:“夜長夢多,你一個人快去快回,郡城便能少死幾個人。”

詹荀聞言只得暫且壓下心中說不出來的困惑,再三保證了自己會快去快回,然後騎馬疾馳而去。

沈寂溪目送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裏,重重的嘆了口氣。可惜,相識了四年的光景,都沒怎麽好好的與那人說過話,而往後,只怕再也沒機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小河:爹,你被我爹抱了,怎麽不抱過來?

總攻大人:我早就抱過他好多次了,還和他一起(劃掉)還幫他洗過澡呢。

炸毛俏郎中:你……

總攻大人:(捂下巴)

炸毛俏郎中:傷心着呢,沒心情打人~~555~~

☆、木魚

沈寂溪收拾了心情,走到井邊坐下,大狗在周圍徘徊了幾遭,終于小聲嗚咽了一下,趴到了他腳邊。

頭頂滿天星辰,夜風習習,這一人一狗并未給荒涼的南山帶去什麽生命的氣息,反倒給周圍的黑夜更加多了幾分寂寥。

“你也知道……所以才不願我下井,對不對?”沈寂溪一手揉着大狗的腦袋,眼睛盯着前方黑漆漆的井口。

大狗又低聲嗚咽了一下,也不知是回答沈寂溪的問題,還是兀自為了什麽即将發生的事哀嘆。

“難怪我娘說,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解血疫……”沈寂溪苦笑一聲,仰頭望向夜空,有一顆流星斜斜的劃過。

十二年前。

六歲的沈寂溪在自家院子的天井裏撒了歡兒的來回跑,姚五娘立在一口水缸前低頭望着缸裏,直到自己的兒子跑到身前都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沈寂溪踮着腳邊往缸裏頭看邊問道:“娘,‘魚’長出來了麽?”

姚五娘用平常看自己兒子的眼神,看着缸裏飄着的幾片極小的葉片,道:“你那麽喜歡管它們叫‘魚’,那往後這東西的名字便叫‘木魚’吧。”

“木魚不是和尚敲的東西麽?”沈寂溪撓了撓頭,一臉的大惑不解。

姚五娘寵溺的摸了摸沈寂溪的臉蛋,便聽到背後傳來一個溫潤沉穩的聲音,道:“和尚敲木魚誦經,為的是普度衆生,你娘在這水缸裏頭喂得‘木魚’,也是為了造福蒼生,這名字倒是取的好。”

“爹……”沈寂溪撲到對方的懷裏,便被對方拎起來扛到了肩上。

姚五娘笑的一臉幸福,嘴上佯裝嗔怪道:“他就是這麽被你寵壞的,怪不得天天粘着你不放呢。”

對方哈哈一笑,卻并沒有将沈寂溪放下來。他走上前低頭朝水缸裏望了一會兒,不禁啧啧稱奇道 :“沒想到當真能長出來。”

“是啊,這世上還不知道有多少離奇的事情呢。”姚五娘是大夫,見多了生老病死也使慣了百草良藥,對許多未知的植物草藥都心存好奇。

前不久,姚五娘邂逅了一位江湖游醫,對方正值落魄,得她收留在醫館留宿了幾日。臨走時,那游醫贈了兩粒草籽給姚五娘,并言及此物若是善加利用,必能造福蒼生,否則,或會贻患無窮。

那草籽長出來的植物,正是“木魚”。

此草的神奇之處在于,只得一粒種子,便可生出千千萬萬顆植株。若将種子埋在土裏,那麽周圍的土地便會相繼萌發出相同的植株,若是将種子放到水裏,那麽周圍的水裏便會長出相同的小葉片。

而且這些植株或葉片,不管是在土裏還是在水裏,都會隔一段時間便萌發一次,間隔的時間短到幾天長至數年。

沈寂溪被他的父親從肩膀上放下來,他不情不願的癟了癟嘴,又跑到缸邊踮着腳往缸裏瞅。

許是剛長出來的緣故,木魚的葉片非常小,它們零星的漂在水裏,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娘,你給它們喂了什麽?”沈寂溪扭頭望着姚五娘問道。

姚五娘正欲答話,卻被自己的丈夫搶先道:“我猜你娘給它們喂了萬草丹。”

姚五娘聞言望着自己的丈夫會心一笑。

南山地處西南邊陲,氣候濕熱多變,尤其天氣炎熱的時候,不僅時長多發小型瘟疫,更是多有蛇鼠蟲蟻出沒。

那萬草丹素有服之可解百毒的說法,尋常若是感染了小型疫症或被毒蟲咬傷,都可依靠萬草丹治療。可萬草丹煉制極難,需用的許多藥材都極為昂貴,是以尋常百姓壓根無力負擔。

“先生臨走前說過,這草籽,喂它什麽,它便會長成什麽。我将這水裏融了一粒萬草丹,木魚長出來後,便會擁有萬草丹的功效。”姚五娘滿臉洋溢着笑容道。

到時候,将木魚放到井裏,那井水中便遍布了具有萬草丹功效的木魚。南山的百姓只要喝了井水,便如同服了萬草丹一般,小病小疫,毒蟲咬傷之類的便都不治而愈了。

沈寂溪趴在水缸的邊上,眉頭擰作一團,腮幫子鼓鼓的,眼珠子滴溜亂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啊……呸。”

姚五娘聞聲一驚,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旁沈寂溪的父親也急忙上前查看,卻見水缸裏一顆乳白色的牙齒正在穿過水流,緩緩落到缸底。

木魚細小的葉片間,随着沈寂溪脫落的牙齒一起掉進缸裏的一縷淡淡的血絲,正慢慢的消散。

沈寂溪被父親揉了揉腦袋,豁着門牙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姚五娘卻早已臉色煞白。

草木有心,亦有靈氣,可喂養之時,萬勿沾了血氣。

否則成佛成魔,便難以預測了。

一陣馬蹄聲傳來,沈寂溪不得不從十二年前的回憶中暫時回過神來。

黑夜中,一人一馬漸近,卻是去而複返的詹荀。

沈寂溪轉頭看着來人,一時有些愣怔,對方在他愣怔的當口早已躍下馬背,快步走到了他身前。

“你不是剛走麽?怎麽又回來了?”沈寂溪仰着腦袋,問道。

“你跟我一起回城。”

“為什麽?”

“……不為什麽。”

沈寂溪眨了眨眼,一時有些回不過神。莫非對方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可惜夜色太黑,他看不清詹荀的表情。

“起來吧,別耽擱了。”詹荀低頭俯視着沈寂溪,聲音沉的發冷。

他方才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了沈寂溪先前的話裏頭,用了“可能”兩個字,這就意味着血疫究竟能不能解,沈寂溪也沒有把握。

而且,他一整個下午都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可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究竟哪裏不對勁。直到騎馬離開了南山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對方的反常:沈寂溪今天的态度很友好。

一個人脾氣暴躁喜怒無常的人,在什麽情況下會突然變得溫順?心不在焉的時候?陷入愛情的時候?還是想不開的時候……不管是哪一種,對于詹荀來說,都足以讓他提心吊膽。

望着詹荀掩藏在黑暗裏的面孔,沈寂溪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

生和死之間,他當然願意選擇前者。跟着這個人走,離開這口井,離開南山,哪怕山高路遠,總有離血疫遠遠的地方。

可是,這個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大概會親自拿自己的命去解血疫吧?四年前在詹村,這個人不是就親手取過自己的血麽?

自己四年前便生出的那點不可言說的情愫,在對方眼裏會是什麽?他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并不是每一個沈長易都會遇到沈喧。

想到自己的爹和叔還不知身在何處,而那兩位恐怕連自己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沈寂溪不由悲從中來。

詹荀見對方仰着脖子半天不做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對方一定有事瞞着自己。

他不放心将對方留在南山,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總不能直言自己擔心對方尋短見或想不開什麽的吧,于是他只能尋了個看似說得過去的理由,道:“多耽擱一刻,便會多死幾個人,這是你說的。”

沈寂溪摸了摸發酸的鼻子,将想哭的沖動壓抑下去,而後冷哼一聲,仰頭道:“詹千總既然擔心城中百姓的性命,那便快去快回,又回來這裏磨叽什麽?我無需回城,血疫也照樣解的了。”

“我不放心你。”詹荀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哎~~

☆、前後

沈寂溪微微一怔,随即擺出一副刻薄的嘴臉,道:“不放心我?是怕我死了沒人能解血疫了麽?”

“你随便怎麽想都好,快随我回去。”詹荀俯視着地上坐着的人,恨不得将對方扛起來丢上馬。

我若當真同你回去,這血疫便解不了了。

沈寂溪心裏如此想着,嘴上卻道:“我同你打個賭吧。”說着從地上爬起來,但由于坐的太久,兩腿都麻了,一時站立不穩,整個人紮到了詹荀懷裏。

詹荀伸手想扶,對方手忙腳亂的兩手恰好拽住了自己的衣襟,隔着薄薄的外袍,幾乎貼上了他的胸膛。

這人心髒有毛病麽?怎麽跳的這麽快?沈寂溪看了詹荀一臉,又忍不住低頭貼着對方的心口聽了聽。

眼看沈寂溪腦袋都快粘到自己的胸口上了,詹荀咽了咽吐沫道:“你不是要打賭麽?”

沈寂溪聞言終于略略站直了身體,但一只手依然抓着對方的衣襟,對方的心跳若有似無的傳來,讓他心裏油然而生一股滿足感。無論如何,這個人他此生是無緣得到了,能占一點便宜是一點吧。

“你笑什麽?”詹荀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寂溪突然一臉莫名其妙的笑容,不由滿腹狐疑。

“呃……我沒笑。”沈寂溪松開了手,活動了一下兩條腿,收起笑容又道:“我同你賭……若是我解了血疫,你此生不得同女子成親。”

“好,走吧。”詹荀拉起對方一支胳膊便走,大狗起身緊随其後。沈寂溪沒想到對方這麽痛快便答應了,遂問道:“我還沒說完呢……”

“若你解不了,你此生便不得同女子成親。”詹荀一邊拉過馬缰,示意沈寂溪上馬。

沈寂溪低頭瞅了一眼搖着尾巴的大狗,将自己的胳膊從對方手裏抽回來,道:“你可要記得這個賭。”

詹荀一愣,牽着馬缰的手不由一緊。

“我不能回城,你別耽誤時間了,快去快回,我在這等你。”沈寂溪說着往後退了一步。

詹荀沉默了片刻,立在原地沒動。

沈寂溪道:“賭已經打了,我一定會贏的……你有什麽可瞻前顧後的,往後你幹脆改名叫詹前後得了。”

“我不放心你。”詹荀說出口的又是這句話。

沈寂溪心中一滞,強自鎮定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這裏的鬼都是我的老熟人,我自然會安然無恙……”說到最後有些心虛,聲音便小了許多。

“給我一個你不回去的理由,若是能說服我,你便可以留在這裏。”

“我……我給你個鬼理由呀。”沈寂溪一拳招呼到對方的下巴上,對方生生挨了他的拳頭,然後便一把攥住了他的拳頭。

“你想幹嘛?”沈寂溪抽了抽拳頭,被對方攥的太緊,沒抽出來。

“別鬧,今晚說什麽你也得跟我回去。”詹荀不容置喙的道。

沈寂溪苦笑一聲,心知自己若同對方回去了,便再也鼓不起第二次勇氣了。可是對方偏偏中了邪一般,非要讓自己一同回城。

他閉着眼睛深吸了口氣,湊上前去在對方的唇上狠狠的吻了下去,對方先是一愣,随即放開了抓着他拳頭的手,雙手試着想要推開他,卻又什麽都沒做。

“你什麽都別說。”沈寂溪結束了自己潦草而尴尬的初吻,回身便撤到了離對方數尺遠的位置。

詹荀一臉石化的立在那裏,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沈寂溪心裏覺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面上卻也絲毫不落了威風,道:“你什麽都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解釋的……你快走吧。這個賭我必須得打,是輸是贏我都要試試,過了今夜,南山便不再是原來的南山了,郡城也不再是原來的郡城……這最後一夜,我得看着南山,這裏是我的家,我哪兒都不會去。”

詹荀深吸了口氣,尚未出聲,沈寂溪又搶先道:“你若願意,明日便來帶我回去,若不願意,便讓六叔來接我……這麽遠的路,我可走不回去。”

“我來接你。”詹荀說完又深深看了對方一眼,而後翻身上馬,消失在了黑暗裏。

沈寂溪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仰頭看着天空嘿嘿一笑,沒想到臨了還撿了這麽大一個便宜。

十二年前,姚記醫館的大堂。

姚五娘剛送走一個病人,沈寂溪便火燒眉毛的從後堂跑了過來,抱着姚五娘的胳膊道:“娘,咱家的水缸裏也長了木魚。”

姚五娘聞言一愣,慌忙朝後院跑去。

沈寂溪所說的水缸并非此前專門培植木魚的水缸,而是用來盛水洗漱和做飯的水缸。此前因為養木魚的缸裏落了沈寂溪的血,所以姚五娘已經将那缸水封住了。

好端端的,另一口水缸裏怎麽會也長出了木魚?

“好腥啊。”沈寂溪眼看着姚五娘揭開了那口封住的水缸的蓋子,一股腥味撲鼻而來,他不得不用手捂住了口鼻,但那股腥味依舊不停的竄進他的鼻子裏。

姚五娘看着水缸裏的木魚,不由冷汗涔涔。那些先前細小零星的木魚,如今已經長的枝繁葉茂,像是一種生命力極其旺盛的水草。

她蓋上水缸的蓋子,又跑到沈寂溪說的那口水缸前探頭一看,裏頭果然飄着零星的幾片木魚的葉子。

“娘,水裏長了這麽多木魚,那往後水都會變的那麽腥麽?”沈寂溪捏着鼻子問道。

有些失神的姚五娘聞言立即找回了理智,飛奔着便朝外跑去。沈寂溪一路跟着對方,但腳程太慢,只能遠遠的尾随。

待沈寂溪在村裏的水井旁尋到姚五娘時,姚五娘已經從水井裏打上來了一桶水。他湊過去一看,桶裏飄着兩片木魚的葉子。

“難怪水缸裏有木魚,原來是這

醫态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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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開始,視心情而定,放送俏郎中小劇場!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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