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始,視心情而定,放送俏郎中小劇場! (10)
。”沈喧道。
“那血蠱可是能尋到?”詹荀突然記起沈寂溪說過,老六極善養蠱,而蠱蟲的作用素來便極為詭異莫測,若老六能馭血蠱,沈寂溪便當真有救了。
“這血蠱極其難養,需在旁人的體內養大,再移到他的體內,才能達到效果。莫說成功率極低,便是對養血蠱之人的挑選,也極其困難。”沈喧道。
“再難也要試上一試,只要能救他……”
沈長易在旁補充道:“老六用蠱試過,我們當中,那蠱只認小河。可他太小了……”
“讓我試一試。”詹荀道。
沈喧一愣,嘆了口氣道:“你的心意我替寂溪領了,不過,養蠱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你與我們非親非故,實在當不得。況且……那蠱也未必認你。”
詹荀道:“小河曾經服過寂溪的血,所以那蠱認他,我也服過,那蠱必定也認我。”
“此事我倒是忘了。”沈長易記起四年前詹荀患了血疫被沈寂溪的血醫好之事,面上露出了喜色。
沈喧卻不以為然,道:“即便那蠱認你,我們也當不起你如此厚意。養血蠱,需得七日之久,日夜熬煎,生不如死。”
詹荀鄭重其事的拱了拱手,道:“先生不若先用那蠱試一試,看那蠱認不認我。若那蠱當真認我,莫說是七日之久,只要能救他,便是七個七日又有何妨。”
沈小河與沈長易都一臉期待,沈喧終于松了口,道:“小河,去把六叔公找來。”
老六很快便來了,然後招呼詹荀去了偏房,沈小河自然是要跟去的。
試蠱的時候,用的并非血蠱,而是與血蠱相伴相生的另一種蠱蟲。只要給這種蠱蟲喂了一個人的血,若是遇到适合為此人養血蠱之人的時候,那蠱便會相認。
沈寂溪體內已經無血可取,六叔喂蠱用的是那只詹荀托人帶回來的水蠱體內的血。
看着詹荀的背影,沈長易不解的問沈喧:“若他當真能救寂溪,我們理應是求之不得,你為何百般推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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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喧看了沈長易一眼,又行至床前看着沈寂溪,從對方的枕邊拿起對方以前随身攜帶的小瓷瓶,道:“我不是推阻,我只是試探他的心意。若他當真願意,我豈能阻的了?”
沈長易上前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瓷瓶,道:“寂溪四年來都随身帶着這個,連我送他的玉瓶都不當回事了。”
“但願他能癡心不錯付。”沈喧說罷又将那瓷瓶放到了沈寂溪枕邊,用床單蓋住。
“若詹荀當真對寂溪……那……他們豈不是要……”沈長易眉頭微皺道。
“想這些還為時過早,且要先看人家願不願意才行。”沈喧道。
“爺爺……爺爺……”沈小河一路飛奔,大喊大叫的進了屋。
“當心吵着你爹。”沈長易佯裝嗔怪道。
雖然知道沈寂溪早已無知無覺,沈小河聞言仍然縮了縮脖子,壓低了聲音,卻絲毫不減興奮道:“那蠱……那蠱認了……認了。”
“當真?”沈長易激動異常,卻被沈喧拍了拍肩膀,不得不穩下心神。
詹荀與沈寂溪交情如何,他們并不知道,究竟對方會不會甘心為沈寂溪養蠱,他們毫無把握。
他們在南山把沈寂溪拉回來之後,詹荀一直沒有登門,連慰問也沒有。單憑這一點,兩人對沈寂溪和詹荀的交情就沒抱太大希望。
其實詹荀沒登門,是怕自己情緒失控,故而有意躲避,畢竟他對沈寂溪的情愫,外人并不知曉,甚至連沈寂溪本人都不知曉。況且,自己又是男子,無端對對方流露出什麽不尋常的情誼,難免給對方招來非議。
“先生。”老六與詹荀一前一後進來,道:“那蠱認。”
沈長易暗暗松了一口氣,卻又不由提起了另一口氣。
“沈先生。”詹荀恭恭敬敬拱手給沈喧行了個禮,道:“我與寂溪,情誼匪淺,他又救過我的命,此番若能協助……醫好他,也算是還了他的人情,還請先生允許。”
“你可知養血蠱要經歷非比尋常的煎熬,尋常人怕是半日都受不住,而此番卻要足足七日之久。”沈喧道。
“我知道。”
“那血蠱是否能一舉養大,尚是未知,極有可能要反複數次,才能成功,亦有可能反複數次依舊難以成功。”沈喧道。
“那便一直到養成功為止。”詹荀道。
沈喧聞言深深望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真誠不似作僞,問道:“你與寂溪竟有如此情誼,我先前怎不知?”
沈長易暗自皺眉,生怕沈喧将人問跑了。
詹荀沉默半晌,從懷裏取出一個玉瓶。沈長易大驚,那玉瓶竟是四年前沈寂溪丢失的那只,兩只玉瓶本是一對,如今另一只在沈寂溪那裏。
“四年前我中了狼毒,寂溪只有一粒藥喂給了我,自己險些毀了容,後來我才知道,我無意飲了他的血,竟是陰差陽錯解了血疫。”他将玉瓶放回懷裏,又道:“今日若能換他一命,受些苦又何足道。”
即便沒有這些緣由,僅僅是那個人,他也會出手的,四年前與那狼搏鬥之時,他們不就是素未相識麽?不過若不說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難免讓沈家人心存疑慮,是以詹荀才說了那番話。
“你對寂溪,可有……其他情誼?”沈喧問道。
“其他……情誼?”詹荀聞言一顆心砰砰亂跳,随即忙掩飾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對他便如……兄弟親朋一般,并無他想。”
“那我便放心了。”沈喧道。
詹荀也放下了一顆心,沒想到對方竟是試探,幸好他未直抒胸臆。
“血蠱若是成功移到寂溪體內後,感應到你的氣血它便會躁動不安,這對寂溪而言會有致命的危險。因此若你決定這麽做,待成功之後,你與寂溪不能見面。”沈喧道。
“多久?”詹荀問道。
“少則數月,多則數年……這要看寂溪身體恢複的狀況。”沈喧道。
不見面……不見便不見吧,只要活着,總有能見到的時候。
“好。”詹荀道。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詹荀不願耽擱,沈喧也不反對,老六當下便去取了蠱來。
透明的幾不可見的蠱蟲,粘上詹荀的掌心便無跡可尋,消失不見了。沈小河在旁邊看的稀奇,見詹荀面不改色,遂大惑不解。
老六道:“兩個時辰後才會發作,屆時蠱蟲在你體內游走,所到之處如遭削肉剜骨之痛。若七日後疼痛消除,則說明蠱養成了,若七日內疼痛消除或七日後疼痛不止,都說明失敗了,需要重新養。”
“明白。”詹荀道。
“詹叔,我陪着你吧。”沈小河道。
詹荀摸了摸對方的頭,道:“你陪着你爹,我回軍營。”
“在軍營之中無人照拂……”沈長易擔憂道。
“先生放心,軍中自會有人照料,無論成敗,我都會第一時間回來。”詹荀道,随後他望着毫無生氣的沈寂溪問道:“寂溪……能等多久?”
沈喧道:“有沉水珠在,一時半刻不會有礙。”
想起那日裝在寒玉盒子裏的珠子,詹荀點了點頭。只要有希望,哪怕渺茫也好過絕望。
此番是成是敗,全由天定了。
血蠱發作的時候,詹荀正與章煜在營房裏商讨回中都。手掌瞬間猶如被利劍刺穿了一般,詹荀一個不留神險些痛呼出聲。
望着詹荀擰成一團的眉頭,章煜道:“怎麽樣?”
“還不錯……”詹荀咬着牙悶哼道。
“看到你也有今天,本将竟然有些幸災樂禍。”章煜沒臉沒皮的笑道。
詹荀瞪了對方一眼,道:“風水輪流轉,參将盡管樂。”
“喲,這被人下了蠱,突然開竅了,伶牙俐齒的。”章煜逃了挑眉,上前摟住詹荀微微顫抖的身體,道:“你這救命之恩,還的可真值,将來若有機會,我也救你幾回,讓你也找我報報恩。”
詹荀攥緊了拳頭,仍然減輕不了絲毫痛意,額頭已經湧出了細小的汗珠,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向來忘恩負義的很。”
章煜哈哈一笑,心道這人被下了蠱,倒是有趣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寂溪:什麽叫兄弟親朋?你給我解釋解釋~~
詹荀:呃~~就是……就是兩兄弟在一起親親抱抱做彼此的男朋友。
沈寂溪:……
哎~~這周也真是慘到家了,連随便寫的短篇都莫名其妙漲了十幾個收,此文居然~~~
我要去碼字,順便哭一哭。
☆、血蠱·下
那血蠱在詹荀體內自手掌起,慢慢游走在手臂之上,巨大的疼痛伴随着血蠱的游走而不停變換位置。
詹荀抱着胳膊蜷縮在矮榻上,汗如雨下。
七日之久,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
章煜也不忍再打趣他,關切的道:“你為何不留在醫館,偏偏要跑回來,說不定沈先生能有什麽止痛的法子呢。”
詹荀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子。”
“喲,你還知道要在他的家人面前維持形象,看來你想的夠長遠的呀。”章煜坐在矮榻上,拍了拍詹荀的肩膀。
“想的夠長遠不對麽?”詹荀強撐着身體,聲音繃緊道:“你想的不長遠麽?我聽聞昨日方大人可是歇在了你的營房中……”
“哈哈……”章煜大笑一聲,道:“大家都是同袍……我如今不是也在你的營房裏麽?今晚我就歇在這裏了。”說罷不客氣的往矮榻上一躺,挨在詹荀的身旁。
那血蠱游走到了詹荀的肩膀,他捂住肩膀跪在矮榻上,想到血蠱養成之日便是他與對方分別之時,不由心裏有些悲涼,肩上的疼痛仿佛也随着這點悲涼加重了不少。
章煜實在不忍繼續看下去,擡手在對方頸後用力一捏,對方立刻失去了意識。
這時營房門外有士兵通傳,方敬言來了。章煜看了一眼昏迷不醒但依舊緊鎖着眉頭的詹荀,決定起身出去,沒想到方敬言快了一步,已然進來了。
“你是來尋他的?”章煜從矮榻上起身,向着一臉不善的方敬言問道。
“來他的營房自然是尋他,難道是尋你麽?”方敬言走進看了一眼昏睡的詹荀,又滿臉疑惑的打量章煜,道:“你把他怎麽了?”
章煜一臉無辜,忙甩了甩手道:“我能把他怎麽呀?他……中毒了。”
“中毒?”方敬言大驚,但看詹荀面色不濟,眉頭深鎖,确像中毒的跡象,“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也沒請軍醫來看看。”
章煜瞥了一眼昏迷的詹荀,冷哼一聲,道:“他中的毒,軍醫可治不好,非得吃夠了苦頭,才能罷休。”
方敬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對方一眼,沒有繼續追問。
章煜起身攬過方敬言便要向外走,對方躲開他,找了處舒服的所在坐下,道:“去南塘的日子可定下了?”
章煜挑眉一笑,坐到對方旁邊,道:“我已傳信給大帥,就說這邊尚有流民要安置,我等會晚些再走,左右這邊也沒留多少人,待他好了,快馬加鞭也晚不了幾日。”說罷看了一眼沉睡的詹荀。
“如此我便不同你一道回去了,此行已耽誤了不少時日,我先一步回中都等你。”方敬言道。
章煜一愣,嘆了口氣,道:“朝堂之內,風雲詭谲,我并不想你涉足太深,不若……”
“不若我辭官同你一道隐居山林?”方敬言一臉好笑的望着章煜,對方被他問得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讪笑着擡手去摟對方的肩膀,卻被對方輕巧閃過。
方敬言可以陪章煜一起死,但若是兩人都活着,他便不可能成為對方的附屬品。他有自己的抱負,有自己的野心。
“你辛辛苦苦來這一趟,還險些丢了性命,又是為何?”章煜有些不悅的道。
“我想你了,便來見你,還需要旁的理由麽?”方敬言道。
“你每次都是這樣,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章煜嘆了口氣。
章煜有些怕方敬言,對方每次出現,他都恨不得放下全世界帶這個人走,可對方又偏偏是個有主意的,我行我素,聽不得別人半句。
想躲着他不見,可他又總有手段逼得自己見他。
“待到了我不願奔波的那日,我便不走了。”方敬言道:“只是如今,我斷不會停下,還有許多路等着我去走。”
“那我辭官,随你走。”章煜道。
方敬言哈哈一笑,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道:“章參将,你可別說這種話了,聽起來像個娘們一樣。”
章煜聞言有些愠怒,剛欲出手教訓對方,傳來了詹荀有氣無力的聲音:“二位何不回家鬧……我這地方小,怕是施展不開。”
“這麽快就醒了?”章煜起身走過去,擡手又要給對方一下。詹荀忙制止道:“別……我怕反複如此于那蠱會有損,還是算了吧。”
章煜聞言只得收手,對方敬言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守着他。”
方敬言點了點頭,剛欲轉身,卻聞詹荀道:“二位都回吧,何伍就在外面,有事我自然會叫他。”
章煜聞言也不堅持,把何伍叫進來交待了幾句,便同方敬言離開了。
詹荀終于松了口氣,抱着胳膊又倒在了矮榻上。那血蠱行動毫無章法,着實叫人痛苦不堪,而且那種痛是始終不稍減的痛,便是連輕輕松松喘口氣的餘地也沒有。
何伍守着詹荀,倒也盡心,只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在一旁幹着急,完全幫不上忙。
這何伍年紀不大,長的白白淨淨,自參軍之後就一直跟着詹荀。
何伍在軍中還有四個結拜兄弟,分別叫何倚、何珥、何俕、何似。武家軍曾在打了很慘烈的一仗後,全軍死傷過半,後來整修之時,五人被分到了一起,恰好都姓何。當時武堂無意中聞得此事,便按照年齡依次給他們賜了名字,并賜了他們一壇上好的酒,讓他們在衆将士之前結拜。
五兄弟中的何珥便是先前送沈寂溪父子回醫館的那人,而何俕便是卸過沈寂溪胳膊的那位。
詹荀被那血蠱所帶來的劇痛折磨的痛苦不堪,只得靠着胡思亂想勉強維持清醒。好在,這麽一胡思亂想,他發現有關沈寂溪的回憶還是很多的,只是自己當時太過溫吞,錯過了許多與對方應該有的交集。
劇痛一直持續,詹荀少有放松的時候。因為擔心自己體內的血蠱會受影響,他勉強會吃些東西,但饒是如此,七日的功夫與他也幾乎是丢掉了半條命。
方敬言離開了郡城,章煜有些落寞,但是并未在詹荀面前表現出來。
七日期滿,詹荀體內的疼痛驟然停止,突如其來的輕松讓詹荀誤以為是自己又昏迷過去做的夢,不過他随即便意識到,血蠱養成了!
何伍備了馬車送詹荀到醫館,章煜見詹荀虛弱的不成樣子,便也一同前往。
見到詹荀,沈家人都松了一口氣。
七日來,沈長易去看過詹荀幾次,但都被何伍擋在了門外。詹荀自知自己此時的形象确是有些見不得人,這也是他堅持回來軍營而不留在醫館的緣由。
不過饒是見不到,沈長易依舊毫不氣餒的去了好幾趟,仿佛隔着門能知道對方體內的血蠱還活着便可抵消些許自己的焦慮。
沈喧連日都沒什麽話,一言不發,有條不紊。
沈小河再見到詹荀的時候,哇的一聲就哭了,上前抱着對方的腰,将自己連日來的擔心都傾注在了自己的淚水中。
沈喧示意沈長易領走了沈小河,只叫了老六随自己和詹荀一起進了沈寂溪的屋子。章煜不放心,但也只将對方送到門口,自己則随衆人留在院子裏。
沈寂溪依舊面色蒼白,與七日前所見之時一般無二。
詹荀上前想要伸手去撫對方的面頰,卻在中途忍住,默默收回了手。
“待血蠱離開你進入寂溪體內之後,你便要離開此地。”沈喧道。
“我要走多遠?”詹荀有氣無力的道,連日來的折磨已經讓他消瘦的不成樣子了。沈喧有些不忍看他,道:“血蠱的感應能力驚人,據說百裏之內的血氣,它都能追蹤的到……不過依我之見,十裏便足夠了。”
詹荀點了點頭,道:“不用等了,開始吧。”
沈喧點了點頭,上前将沈寂溪扶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然後示意詹荀盤腿坐到沈寂溪對面。
老六上前取出沈寂溪口中的沉水珠,然後執起早先備好的匕首,在詹荀的左手掌心劃了一道,然後用沾着詹荀血跡的匕首,在沈寂溪的右手掌心劃了一道傷口。不過那傷口并沒有血滲出來,只是張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兩只手掌抵到一起,傷口相貼,這讓詹荀覺得,自己的生命與對方仿佛聯結到了一起。他意識到,這個人的生死,往後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與自己無關了,這就是牽挂吧。
片刻後詹荀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血蠱開始游走,但是并沒有什麽痛意。他凝神望着對面的沈寂溪,期待從對方面上發現什麽異樣,然而對方雙目緊閉倚在沈喧懷裏,依舊毫無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章煜:哎,他們在屋裏,那外頭豈不是我和沈長易待在一起了?
作者君:哦,想起來了,四年前,章參将可是調/戲過沈先生的呀!
沈長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沈喧:你站的不是煜言cp麽?
作者君:……呃……對,我站的是煜言cp。
去微博給喜歡的畫受表白,每條微博留評,結果被渣浪暫時封號了~~233333
許個願,希望将來能得到畫受的畫做新文的封面。
☆、脈搏
院子裏,章煜打量着旁邊的一大一小,沈長易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緊閉的房門,與一旁急的團團轉的沈小河相映成趣。
他挑了挑眉,想起眼前這位溫潤如玉的沈先生,當年可是頗讓自己心動過的。不過想起方敬言,他的眼神立馬變得黯然了。
“先生,此事……可有把握?”章煜道。
沈長易轉頭看了他一眼,凝眉搖了搖頭。沈小河見狀立時安靜了下來,找了處廊階坐下,抱着雙臂不言不語。
“倒也不是全然沒有把握,只是此前老六也并未試過此種方法,究竟能不能有效果,都是未知。而且……”沈長易頓了頓,又道:“即便成功了,會有什麽其他不好的作用,我們也一概不知。”
章煜道:“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先生切勿太過擔憂。”
“嗯。”沈長易勉強應聲,随即又問道:“詹荀的去處,他自己可有定奪?”
“說了會同我去中都,至于往後的去處……此時還真是說不準。可能一直留在中都,也可能去北境,到頭來又兜回來也未可知。”章煜道。
“今日之後他還需調養些時日,一路上奔波,有勞章參将了。”沈長易道。
“怎麽還跟我客氣上了。”章煜不禁失笑。
沈長易聞言一愣,章煜苦笑一聲,道:“先生莫要誤會,以往我任性妄為,或有唐突先生之處,還請先生莫要放在心上。詹荀本就是我的袍澤,照應他自是分內之事,請先生放心便是。”
沈長易見對方言語舉止間确實不似四年前那般輕佻,便也放松了下來。
這時房門打開,老六從裏頭走了出來。沈小河緊張的握緊了拳頭,起身站在沈長易後頭也不敢上前。倒是章煜搶在前頭開了口,道:“還順利麽?”
老六點了點頭,表情卻是一成不變,道:“暫時沒有異樣。”
暫時沒有異樣,表示成功了一半……至少希望還是比較大的。
屋內。沈寂溪躺在床上,除了手心多了一道傷口,外表與此前并無不同。詹荀坐在床畔,任由沈喧将自己手心的傷口包紮好,目光卻黏在沈寂溪身上。
“一時半刻看不出效果。”沈喧道。
“有勞先生了。”詹荀起身向沈喧拱手行了個禮。
老六站在門口道:“詹千總,你不能繼續在此逗留了。”
詹荀應了一聲,狠心收回目光。
沈小河遠遠看了一眼昏睡的沈寂溪,心裏的忐忑絲毫沒有減少,不過這并沒有耽誤他和詹荀依依惜別。
原本幾個大男人也沒什麽可啰嗦的,可被沈小河一摻和,場面到頗有了幾分不舍之情。
章煜帶着詹荀和自己的人馬,當下便直接離開了郡城。詹荀被安排在馬車上,章煜與他同乘,兩人各懷心事,倒頗有些同病相憐。
“到了中都便能見到方大人了。”詹荀道。
“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章煜道。
詹荀勉強一笑,道:“我有什麽可操心的,我的相好又沒在中都等着我。”
章煜冷哼一聲,道:“你的相好還生死未蔔呢。”
詹荀聞言面色一黯。
章煜有些不忍,轉移了話題道:“此番郡城之事,在朝中頗受關注。我已經上了折子為你請功,想必你這個千總之職,沒幾日可做了。”
詹荀并無喜色,道:“你我都知此番血疫能解究竟是何人功勞。”
“沈寂溪是一介布衣,功勞于他又有何用。況且,你這幾年軍功卓著,若非你有意躲避,早已不會是今日這個職位了。”
“我打仗又非為了立功……”
“好了我的詹大人,說來說去就是不想引起大帥的注意。你與他究竟有何恩怨,到了今日也該告訴我了吧。”
詹荀聞言眉頭微擰,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章煜見狀也不逼他,只是嘆了口氣道:“到了中都,你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沒有交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我有些頭暈,可能得睡一覺。”詹荀說着便開始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對方。
“我看你能躲到什麽時候,有本事就躲一輩子。”章煜道。
當初加入武家軍時,詹荀便早已無數次的想過自己和武堂相見時的情形,可他一躲再躲,竟到今日也未曾和對方有過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這幾年有意無意的收集到了許多有關武堂的消息。
武堂在十年前才成親,有一個九歲的兒子。據說武夫人當時在中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才女,而且貌美非常,不過這位絕色佳人并未鐘意哪位世家公子,而是獨獨對征戰沙場的武堂情有獨鐘。
先帝得知此事後,念及武堂已過而立卻未成家,便做主給兩人指了婚。
武堂起初還有些想推脫,但終究旨意已下,不便更改,況且若是自己無緣無故拒婚,要讓人家姑娘如何自處呢?
兩人不久後便成了親,次年得了一個兒子。先帝甚為欣喜,時值中都櫻花遍開,于是便賜那孩子名為“櫻”。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十歲那年到的詹村。那在十歲之前,你姓什麽?”章煜搖醒了假寐的詹荀。
“我姓章,你滿意了吧。”詹荀道。
“你不會是姓武吧?”章煜道。
詹荀猛然睜開眼睛,一臉戒備的看着章煜。對方被他看的渾身發毛,不由勉強笑了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說,你那麽激動做什麽。”
“你這一說,可真夠随便的。”
章煜見詹荀面色不佳,也不願再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誰知對方反倒嘆了口氣,一副“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着你了”的架勢。
“你從一開始就有這樣的猜想,不是麽?”詹荀問道。
“我起先還想這可能是巧合,畢竟天下之大,有兩個長得像的人并不算奇事。但後來見你有意躲避他的次數多了,便漸漸肯定了這個猜測。”章煜道。
詹荀道:“好在軍中的弟兄們都沒你這份心思,不然此事恐怕早已傳開了。”
“哈哈……”章煜一笑之下,不覺有些尴尬,遂不自然的挑了挑眉,道:“你不願見他,是在怪他?”
“我沒什麽好怪他的,他并不知道這世上有我。”詹荀道。
“那……”
“我只是沒想好怎麽面對他,畢竟他已經有了家室,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無論他認我還是不認我,對我而言都有些難以面對。倒不如一直保持現狀,不論是于他而言,還是于我而言,或許都是好事。”詹荀道。
章煜嘆了口氣,道:“該來的總會來,無需太過執着,順其自然吧。”
“嗯,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詹荀道。
章煜有些氣結,但終究沒有發作,只是垮下了一張臉。
馬車內的兩人,繼續各懷着自己的心事,随着颠簸的馬車一路向北而去,郡城于他們而言,已經漸漸成了遠方。
沈寂溪體內被植入血蠱的第二天,自手掌起,整個身體漸漸有了血色。待過了半月之久,那縷淡淡的血色已經蔓延至他的全身。
沈小河每日幾乎寸步不離的守着對方,他希望沈寂溪一睜開眼睛便能看到自己。
沈長易每日依例替沈寂溪翻身和擦洗身體,然後向沈喧和老六彙報情況。沈小河确實已經長大了,他的幫手讓沈長易輕松了不少。
“叔公,我爹小的時候,都是你替他洗澡麽?”沈小河道。
“呃……我開始照顧你爹的時候,他已經十歲了,不用別人幫洗澡。”沈長易道。
“可是我爹那麽懶,他自己會洗澡麽?”沈小河問道。
“好像……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幫忙他才會洗。不過你可不許學他,邋裏邋遢的将來媳婦都讨不到。”沈長易不忘适時的教育一下沈小河。
沈小河跪在床上,一邊幫沈寂溪穿裏衣一邊道:“那你和爺爺倒是都很愛幹淨,穿的也漂亮,怎麽你們都讨不到媳婦?”
“誰說我讨不到媳婦?”沈長易反駁道。
“你要去讨媳婦?”
沈長易後脖頸子一涼,忙回過頭去看,見沈喧一臉陰沉的立在門口。
沈小河幫自己的爹整理好衣服,利落的跳下床,道:“爺爺,我爹怎麽還不動?也沒有氣息。”
被沈小河這麽一打岔,他倒是忘了上一個話題,摸了摸沈小河的頭道:“你六叔公不是說了麽,少則數月,多則數年,如今可是一個月都不到呢。”
沈小河癟了癟嘴,什麽都沒說。
“或許用不了那麽久。”沈長易道:“今日寂溪的身體已經略微有些熱度了,依我看過不了幾日,便能有脈搏了。”
沈喧上前號了號沈寂溪的脈,遂放開手道:“脈搏三日前我便切到了,只是太過微弱,你感覺不到罷了。這麽多年你的醫術也沒什麽長進,我看往後你要多花些心思在醫術上,莫要成日想着讨媳婦這樣的事。”
一旁的沈小河看了一眼無辜的沈長易,聳了聳肩,然後便跑過去拉過沈寂溪的手腕,開始尋找對方的脈搏。
☆、改變
也不知是那血蠱在詹荀體內長得太好,還是沈寂溪的體質較一般人特殊,自血蠱植入他的體內後,不滿一個月的時間他便恢複了氣息。只是他氣血依舊不足,又将養了一個月仍然遲遲沒有醒來。
這可把沈小河急壞了,整日圍着沈寂溪,急的團團轉。
在沈小河又一次忍不住去探沈寂溪鼻息的時候,一旁拿着賬本算賬的沈長易終于忍不住了,道:“你不要一天到晚老是去探他的鼻息,你那麽緊張,搞得我都緊張了。”
“我怕他突然沒氣了。”沈小河道。
“哪裏會那麽容易沒氣。你別整日不幹正事了,出去幫你爺爺的忙吧。你也不小了,看書識字不上心,學醫理你又躲懶,簡直跟你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沈長易道。
“爺爺上回不是還說你醫術沒長進麽?怎麽你倒數落起我了。”
“你……你這張嘴,跟你爹一樣,欠收拾。”
沈小河吐了吐舌頭,不再繼續頂嘴,而是一溜煙跑沒了影。沈長易又待了一會兒,算清了手裏的帳,便起身将門帶上出去了。
黃昏時分,衆人吃過了晚飯,沈長易又想算賬,才想起自己的算盤放在了沈寂溪的房裏,于是吩咐沈小河去拿。
沈小河應聲搖頭晃腦的去了。
“一共就那麽些條目,你每日都要算個八百回,可有多算出幾兩銀子來?”沈喧道。
沈長易撇了撇嘴,道:“我是賬房先生,那我除了算賬還能作什麽?”
“你教教小河讀書識字也好,他都快十歲了,整日游手好閑的,成何體統。”沈喧道。
“他還用我教?書房裏那些個書,他都快看遍了,雖然是不求甚解,可字倒是沒有他不認得的。比他爹強。”沈長易道。
“你就是躲懶,這點,孩子們都随你……”沈喧話未說完,便被急匆匆跑來的沈小河打斷了。
“叔公,不好了……”
“我哪有不好,是不是你爹不好了?”沈長易脫口而出問道,一旁的沈喧瞪了他一眼。
沈小河火急火燎的道:“我爹哪裏不好了?哎呀,是你的算盤不好了……家裏想必是來了賊人,把你的算盤摔碎了……那算盤珠子……”
“你爹呢?”沈喧打斷他問道。
“我爹?”沈小河一愣,道:“我爹……我不知道,我一進門看到滿地的算盤珠子,我就趕緊跑來了……哎……等等我……叔公……爺爺”
沈小河一路追着沈喧和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