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始,視心情而定,放送俏郎中小劇場! (11)

易往後院跑去。三人到了沈寂溪的房間,只見好好的算盤被摔成了八瓣兒,算盤珠子滾的滿地都是,而床上哪裏還有沈寂溪的身影。

“我爹呢?我爹被賊人偷走了。”沈小河咋呼着就要朝外跑,被沈喧拎住了。

“寂溪呢……這會是什麽人幹的?什麽人會無端來偷一個大活人……活死人?”沈長易道。

“光天化日的,別自己吓唬自己。況且,若當真是賊人所為,那也太周到了吧。”沈喧說着指了指床上的被子。那被子顯然是被人整理過了的,正極為周正的“躺”在床上。

“我爹從來不會疊被子,肯定是旁人所為。”沈小河紅着眼睛道。

沈喧思忖了片刻,道:“先去把夥計們都招來問問……等等……”

“怎麽了?”沈長易一臉不解的看向沈喧,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屏風看,忙随着對方的視線望去。

那屏風上,搭着幾件衣服。

“那是……寂溪的衣服。”沈長易如夢初醒,忙跑到屏風後頭。只見沈寂溪一絲/不挂的坐在大木桶裏雙目緊閉,而木桶裏壓根沒有水?

“爹……是誰幹的?”沈小河跑上前拽過衣服幫沈寂溪穿上,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沈喧看了沈長易一眼,道:“你留下來看着點,我去找老六。”

沈長易依言點頭。

在沈喧帶着老六過來的時候,沈長易已經和沈小河一起幫沈寂溪穿好了衣服放到了床上。

老六上前查看了沈寂溪的脈象,道:“這血蠱之術,我雖然懂得使用之法,但從未在人身上用過。起死回生本就是非比尋常的之事,死人複活之後會有何後果,實在是難以預料。”

沈長易知道沈寂溪沒事,心便放了大半,開始低頭撿自己的算盤珠子。沈小河愣怔了半晌,開始俯身幫忙。

“若今日之事并非旁人惡意為之,只怕寂溪此番會有一些改變……”沈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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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道:“此事只能且等且看了。當務之急是,必須有人晝夜守着他。他氣血尚未恢複,即便醒過來,也不能長久的保持清醒。若是無人照料,難免會出什麽岔子。”

“嗯,也沒有別的法子了。”沈喧看了一眼在地上埋頭撿珠子的一大一小,又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昏睡的沈寂溪,長長的嘆了口氣。

當夜沈長易留在了沈寂溪房中。兩人并非沒有同榻而眠的經歷,沈寂溪小時候經常做惡夢,半夜裏哭醒是常有的事。面對那樣的境況,沈喧這個當爹的必是一籌莫展,只能勞動沈長易出馬。

于是,在沈寂溪漫長的少年時期,在那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沈長易成了沈寂溪最可靠也最手到擒來的安慰。沈寂溪甚至養成了一個習慣,如果不是半夜躲在沈長易的懷裏,他都不會哭。

自沈寂溪長大之後,沈長易很少有和對方有親近的機會。畢竟是兩個大男人,總不好無故摟摟抱抱的。尤其是有了沈小河之後,沈寂溪的懷抱早已成了沈小河的專屬。

當夜躺在沈寂溪的旁邊,沈長易仿佛夢回許多年前,身旁的沈寂溪又變成了那個十歲的孩子。

那個時候的沈寂溪早晨醒的早,經常會趴在床邊看着沈長易,一直将對方看醒。待沈長易醒來之後,沈寂溪就會用他那可愛的童聲叫一聲“叔”。

不過,這日清晨,沈長易醒過來之後,迎接他的卻不是年少的沈寂溪。

“看什麽呢?快起來,我要疊被子了。爹。”穿戴整齊的沈寂溪坐在床邊看着沈長易溫聲道。

“啊……你醒了……你叫我什麽?寂溪……你沒事吧……”沈長易一個激靈爬起來。沈寂溪立馬拉過被子,用一系列極其熟練的動作将被子疊好放好,然後還順手将沈長易的鞋子擺好,以便對方一下床便能将腳伸到鞋子裏。

“怎麽了爹?幹嘛這麽看着我?”

“你……沒事吧?”

沈長易一臉抽搐,伸手摸了摸對方額頭。

沈寂溪一把抓住對方的手,道:“別鬧了爹,我沒生病,就是有點餓了。這個點,六叔應該煮好飯了吧?”

沈長易從對方手裏抽回手,轉身飛奔出門,邊跑邊喊道:“他管我叫爹……寂言……他管我叫爹……”

沈喧從房內出來,扶住結結實實撞到自己懷裏的沈長易,對方咽了口吐沫,神采飛揚的道:“寂言……寂溪他醒了……一早睜開眼就管我叫爹。你說奇怪不奇怪,當年明明都是我照顧他,可是他偏偏管你叫爹,今日倒好,我總算是扳回來了……”

沈長易被沈喧拖着邊走邊說,那狀态渾似撿到了金疙瘩一般。後院的人被他這麽一鬧,也都紛紛從房裏出來,一個個表情都跟大白天見鬼了似的。

沈小河睡眼惺忪的從沈喧房裏出來,一路小跑的跟在兩人身後。待衆人到了沈寂溪房門口,剛巧對方一臉熱情洋溢的從門內出來。

“爹,叔,早。”沈寂溪對着沈長易和沈喧依次打招呼,又望向沈小河道:“怎麽不叫爹?不認識我了麽?”

沈小河被他一問愣了半晌,随即便撲到他懷裏嚎啕大哭了起來。沈小河打算将這段時間來所受的委屈一股腦清算幹淨,沈喧卻不給他機會。

“先進屋讓我看看,讓老六也來瞧瞧。”沈喧說罷先一步進了屋。

那廂沈小河也不好意思繼續哭,終于在沈寂溪溫和的安慰之下止住了眼淚。後院被莫名吵到的衆人,見狀也都紛紛各歸各位。只有沈長易兀自沉浸在那聲“爹”中,一個人坐在廊下傻笑,直到沈寂溪的又一聲“爹”将他叫回現實。

沈喧和老六共同診斷的結果是,沈寂溪真的活過來了,只是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依舊比較差,不能長時間活動。恐怕還要将養一年半載,他的身體才能恢複到可以獨立生活。在此之前,他随時可能因為血虛而昏迷,因此需要時時有人陪護。

而沈寂溪性情的改變,無論是沈喧還是老六,都沒能得出結論,好在他的心智沒有什麽問題。除了沈喧莫名其妙由爹成了叔之外,倒也沒什麽實質上的問題。

☆、失蹤

略微調養了幾日,沈寂溪除了由于卧床過久身體有些不靈活之外,倒沒有其他的什麽問題,飲食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沈氏醫館的飯桌上,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時隔數月,大家終于又能坐在一個桌上吃早餐,衆人都感慨良多,就連平日裏不愛表露的老六都明顯心情不錯。

只有沈喧沉默不語。

“爺爺,爹醒了,你不高興麽?”沈小河問道。

沈長易搶先道:“小河,那是叔公,以後我才是爺爺,記住了麽?”

“哦。”

沈喧瞪了沈長易一眼,終于沒能按捺住好奇,問道:“寂溪,為什麽現在不管他叫叔了?”

沈寂溪咽下口中的飯菜,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爹比您年長幾歲,若是叫也應叫伯,哪有叫叔的道理。您比爹小,叫叔倒是說的過去。”

沈喧啞口無言的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沈長易,只得埋頭開始吃飯。沈寂溪見狀才拿起碗筷繼續吃飯。

氣氛一時有些怪異,沈小河适時的打破寂靜,對着沈喧道:“爺爺……哦不,叔公,你之前不是說等爹醒了就回中都麽?現在爹也……”

“食不言寝不語,你爺爺這個老師是怎麽教你的?”沈喧厲聲道,說罷還不忘瞪了一眼沈長易,對方一臉傻笑的兀自吃着飯,壓根沒理會他。

沈寂溪默默的放下碗筷,道:“爹,叔,六叔,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你們慢慢吃。”

衆人除了沈小河外,都一臉錯愕。沈寂溪微微一笑,欠身離場,沈小河随即扔下了筷子快步跟了上去。

“死了一回,整個人都變乖了。”沈長易看了看沈寂溪一粒飯都沒剩的碗,笑眯眯的道。

沈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倒是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老六,開口道:“那算盤已修好了。”

沈長易聞言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面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自沈寂溪醒來那日起,他從未提起過算盤之事。沈長易說服過自己,那算盤可能只是沈寂溪無意中碰落到地摔壞的,只是……那算盤摔得太碎了,顯然是用了力道才會至此。

“我還有帳要算……你們慢慢吃。”沈長易說罷起身離席,留下了沈喧和沈長易相對而坐。

“看來你們要好好談談了,來日方長,總得讓他知曉真相才是。”老六道。

沈喧嘆了口氣,道:“秉瞬并非遲鈍之人,他想必心中早有猜測,只是不願多想罷了。若非如此,他這幾日斷不會只字不提。既然故意回避,應當是心中有數吧。”

老六點了點頭,未再言語,起身默默收了碗筷。

夜深,醫館已經閉門,衆人也都已歇息,可沈長易卻趴在醫館的櫃臺上,不厭其煩的用剛剛大修過的算盤算着早已爛熟于心的賬目。

“也不知道把燭臺拿的近一些。”沈喧從裏屋出來,将一旁的燭臺端到了沈長易面前。沈長易看了對方一眼,索性合起了賬本。

“算完了?”沈喧煞有介事的問道。

“你怎麽還不睡?”沈長易道。

“你有心事,我怎麽睡得着。”沈喧尋了把椅子坐到沈長易旁邊,又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寂溪,我又何嘗不是。可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寂溪變成什麽樣子,我們都沒有可退之路。況且,事情也并沒有變得很糟。”

“我知道,這幾日是我自尋煩惱了。你決定要用血蠱救他那日,便說過會有我們意料之外的事,如今寂溪能活過來,已經是該謝天謝地了,我不該如此患得患失。”沈長易道。

沈喧伸出右手,将沈長易随後遞過來的左手握緊,道:“你不想和我再打個賭麽?”

沈長易心情略好了些,道:“你不是說再也不會和我打賭了麽?怎麽今日這般自投羅網。”

沈喧一笑,道:“我第一次同你打賭,便輸掉了一輩子,自然不敢再輕易和你賭。”

沈長易思及往事,不由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道:“那你今日……”

沈喧握緊了對方的手,都:“大不了再輸掉下輩子好了。”

“你要賭什麽?”沈長易問道。

“就賭寂溪能夠安然無恙的渡過此劫,籌碼你說了算。”沈喧道。

沈長易皺着眉頭想了片刻,道:“那我得好好想想,不能錯過這個機會。籌碼暫時擱着,待我想好了說與你。”

沈喧微微一笑,自然是滿口答應。他此前只與沈長易打過一次賭,而他輸了,那個籌碼是“此生不得與女子成親”。自那以後他未曾再與對方打過賭。

沈喧與沈長易,一直擔心沈寂溪會因為血蠱的緣故,而做出什麽非常的舉動。因着沈寂溪蘇醒那日無緣無故摔了算盤,和脫/光/了跑到大木桶裏睡覺的舉動,着實讓他們狠狠的擔心了一把,生怕沈寂溪會變成一個性情怪異之人。

然而沈寂溪接連幾日的表現,卻讓他們提着的心慢慢落了地。不過,就在他們慢慢放松了警惕的時候,沈寂溪卻結結實實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當天下午,在沈喧和老六出診,沈長易和沈小河出門買東西的當口,沈寂溪卻突然不知因何事暴怒,将自己屋子裏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個遍。夥計們不明所以,也不知從何勸起,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發瘋。

待沈喧和老六回醫館的時候,連醫館的大堂都被沈寂溪砸了個底朝天。

到了後來,夥計們也不是沒阻攔,只是沈寂溪的狀況實在詭異,一會兒昏迷一會兒清醒。有時清醒的時候,還會幫忙收拾收拾殘局,只是收拾到一半又會忍不住開砸。

“你們沒把他怎麽樣吧?”聽完夥計們的敘述之後,沈喧問道。

“公子尚未痊愈,我們不敢傷他,也只是稍稍阻攔罷了。後來公子突然就昏迷了,一直沒醒,現下有人在旁邊守着,先生放心便是。”一個夥計答道。

“辛苦你們幾個了,今日先閉門歇業吧,好生收拾一下。回頭列一張單子,将需要重新采買的物品整理好。”沈喧吩咐道。那夥計聞言忙一一應了。

吩咐完夥計一應事物的安排,沈喧便與老六匆匆去了沈寂溪房內。對方尚未醒來,只是眉宇間即使在昏迷中也依然快擰出了疙瘩。

“前段時間都好好的,怎麽突然便這般了?若說他初醒之時行為有異倒也可以解釋,那血蠱在他剛剛醒來,躁動不安,以致他情緒受牽引。可是如今已經這麽久了,他一直未曾再有異常的舉動,今日卻突然如此暴躁,我實在是想不出緣由。”沈喧一臉憂慮道。

老六沉吟了半晌,道:“血蠱會躁動不安以致牽引主人情緒,其一可能是主人自身情緒波動太大,影響到了它,其二便可能是……它感應到了将它養大之人的血氣。”

沈喧道:“寂溪近來情緒極為穩定,定然不是他自身的緣故。可是……詹荀早已去了中都,他無緣無故回來做什麽?”

“也未必是他回來了,我們還是再等等看吧。只是接下來一定要留心寂溪的舉動,切莫讓他傷到自己。”老六道。

沈喧點頭應是,不過依然憂心忡忡。

沈長易帶着沈小河回家,聽聞事情的經過後擔心不已,任憑沈喧百般安慰也放不下心,非要守着沈寂溪。沈小河原本也是鬧着要相陪,但沈喧顧及到小河畢竟還小,不想讓他太過擔心,又怕沈寂溪發起瘋來傷到他,只得想法子哄住了他。

果然,當夜便出了事。

沈長易熬了半夜沒怎麽睡着,後半夜困極了便睡了過去,待醒來的時候發現沈寂溪不在身邊。他急忙出去尋找,才發現後門虛掩着,而馬廄裏少了一匹馬。

此事着實是讓沈長易吓得夠嗆,于是在他“魂飛魄散”的把沈喧叫起來之後,醫館裏所有的人幾乎都被驚動了。

一看沈長易慌了,沈喧就不得不鎮定了。沈寂溪騎了馬,多半是想出城,現在是半夜,城內已經宵禁,城門也早已關了,沈寂溪是萬萬出不了城的。

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巡城的士兵發現,或者被守城的士兵擋在城門口。好在現今并非戰時,宵禁令并不嚴苛,即使違反也不過是訓斥一番或略施小懲,并不會有較嚴重的後果。

可是好端端的,沈寂溪出城做什麽?

不過,現今沒有追根究底的時間,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沈寂溪,免得他遭遇什麽意外。

就在醫館的人分了好幾路,火急火燎的正要出門尋找的時候,沈寂溪卻回來了。只是他并非獨自回來,而是被人馱到馬上送回來的。

☆、回家

昏迷不醒的沈寂溪被人馱到馬上送了回來,而送他回來的人竟是守備于允,這倒讓沈喧吃了一驚。

在血疫爆發之時,于允便與沈寂溪相識,後來又受了詹荀的托付,少不了要對沈寂溪照應一二。不過沈喧只是略微寒暄一番,謝過對方,并未詢問其中究竟,于允自然便沒有多說,将人送回來便告辭了。

虛驚一場。衆人見沈寂溪平安回來,便各自散了。

沈喧心中不安,打發了沈長易和沈小河一起睡,自己則留在房中陪着尚未醒來的沈寂溪。他向來和對方相處的機會都不多,他又并非體貼細致之人,長此以往,少不了與這個兒子便多了些生分。

沈喧将窗子關好,剪了剪燈芯,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寂溪,道:“既然醒了,就別勉強裝睡了。你體內的血蠱近來不安分,你莫要逆着性子與它相抗,以免适得其反。”

沈寂溪坐起身來,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在裝睡。”

沈喧道:“你難道還指望我看不出端倪?”

沈寂溪苦笑一聲,道:“我氣息這般不穩,自然是逃不過爹的耳朵。恐怕便是六叔也早已發覺了,不過沒有戳穿我就是了。”

沈喧聞言嘴角微微一揚,沈寂溪剛剛對他的稱呼又變成了“爹”。

“說說吧,為何大半夜的要出城?”沈喧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也沒有什麽緣由,就是覺得身體裏有一股力量,很難控制。莫名其妙覺得煩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就幹脆由着感覺去做。可是在城門口遇到了于守備,恰巧他今日巡夜……我就佯裝夢游……”沈寂溪道。

夢游,虧你想的出來。

沈喧深吸了口氣道:“你醒來後,一直也不問我。可是,有些事,我們終究是要聊一聊的,你不提及,它便總是哽在那裏。那種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感覺,可不怎麽好受。”

沈寂溪聞言愣怔了片刻。關于血疫以及自己體內的血蠱,他是能推斷出個大概的。他不問,并非不好奇,而是早已知道答案。

“為我養血蠱之人,是詹荀麽?”沈寂溪問道。

“嗯。想必你也能猜到,他服過你的血,所以……”

“你是怎麽說服他的?我記得在六叔的書房看到過對那血蠱的描述,養血蠱并非易事,其中苦楚更是一般人難以承受的。”沈寂溪道。

沈喧面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道:“是他自己願意的。你能有如此重情重義的朋友,倒是讓我頗為驚訝。”

沈寂溪沉默了片刻,面色黯然道:“我體內的血蠱,今日頗為不安。或許是……将它養大之人遭遇了什麽兇險,才會至此。”

“寂溪……”沈喧見狀,想安慰他幾句,卻見對方道:“放心吧,我知道,多思無益。”

沈寂溪又道:“我自幼便為血疫所累,彼時雖然不知自己與它究竟有何淵源,但終究命為其所牽,好似每日都在等着将命還回去的那一刻。”沈寂溪苦笑一聲,眉眼間盡是無奈。

“平日裏我任性妄為,随心所欲,可終究也不過像一顆無根的飄萍,活一日便賺了一日。我不思進取,不學無術……”

“你也沒那麽差。”沈喧道。

沈寂溪微微一笑,道:“當日我便想,若是我能繼續活着,定然要将先前的遺憾補回來。從前不敢抓緊的,今後我都要握牢,待我将來再面對生死之時,我不想一無所牽。”

“寂溪……”沈喧伸手牢牢握住對方微涼的手,道:“無論将來怎樣都好,爹只希望你平安。人只要活着,不怕受苦,也不怕享福。有牽有挂,有煩惱愁緒,每個人都是這樣活着的,你也不例外。”

沈寂溪聞言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道:“爹,往後我不任性了。”

“好。睡覺吧,天快亮了。”

沈寂溪聞言往裏挪了挪,給沈喧騰出位子,父子倆同榻而眠。

自那日之後,沈寂溪體內的血蠱時有不安分,沈寂溪也會随之變得暴躁異常。好在大家漸漸也掌握了一些規律,知道該怎麽約束沈寂溪,因此大家的生活倒是沒受到很大的影響。

沈寂溪曾獨自騎馬去過一趟南山,不過回來後一臉失落什麽也沒說,衆人見他不欲多說,也便都沒有詢問。

日子一天天過去。

沈寂溪平日裏也破天荒變得勤勉起來,随着他跟随沈喧學習的越來越多,漸漸一些尋常的病症他都能應付自如了。

沈小河始終對學習醫術提不起興趣,但多多少少受沈寂溪的影響,也算得上是學了一些皮毛。

寒來暑往。

沈寂溪的身體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若是沒有偶爾的狂躁之症,也算得上是個健健康康的人了。

眼看年關将至,沈家老小已經離開中都兩年多沒回去,如今正籌劃着回中都陪沈老爺子過年。

“我早已好全了,六叔早日将血蠱取出來,我也好随你們一道回去。”沈寂溪道。

沈小河盤腿坐在矮榻上,道:“我可是不想在這裏待了,冬天連個雪花兒都看不到,還是中都好。”

沈寂溪打了對方腦袋一下道:“你自幼便是生在這裏長在這裏,不過是在中都住過幾年,便将生你養你的故土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不也是麽?你可不止一次說過,要回中都,不想留在這裏。前兩年要不是顧忌你的身體,咱們早就回去了。”沈小河一臉的不依不饒。

沈喧煞有介事的敲了敲茶幾,道:“好了,你們倆片刻也不讓人安生。中都自然是要回的,再不回去老爺子該找過來了。只是,寂溪體內的血蠱還是要當心,詹荀若在中都,恐怕會有些麻煩。”

沈寂溪聞言一愣,道:“不是要将血蠱取出來麽?”

此前一直不吭聲的老六道:“有人告訴過你要取出來麽?”

沈寂溪:“……?”

老六:“那東西放進去便不能輕易取出來,等到你不再需要它的時候,他自然會悄無聲息的消失。若是在此之前貿然取出來,弄不好會傷了你的性命,此事萬萬不可冒險。”

沈寂溪:“……”

沈小河:“那我爹還能去中都麽?詹叔不是也在中都麽?”

沈長易放下手裏的賬本,道:“去年武堂……那件事之後,武家軍便被打散了。有的駐守中都,有的則被派到了各省及邊境。詹荀究竟還在不在中都,倒是未知。”

沈喧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道:“況且,時至今日,詹荀對這血蠱還會不會有影響,會有多大的影響,也都是未知。畢竟過去了兩年多,想必不會再有太大的問題。大不了到時候若有不妥,咱們再回來便是。”

“嗯。寂溪近來已許久不曾有過狂躁之症,想必那血蠱的力量已經越來越微弱了,說不定用不了多久,血蠱便會消失了。”老六道。

衆人聞言都松了一口氣,不過沈寂溪面上卻并沒有太大的喜色。

時隔兩年,那個人跟自己的聯系僅系于小小的血蠱,而如今這點聯系也快要斷了。當日自己将死之際,曾草草的表露過心跡,奈何對方并無什麽明确的回應。

如今,即使再見到對方,也不知會是怎樣的情景。若非兩相思,便是兩相忘。自己和對方好像并沒有什麽值得兩相思的情誼。

冬入更深。

沈氏醫館留了繼續看守經營的夥計,其他人一起踏上了回中都的路程。

馬車漸漸靠近中都,氣候也越來越冷,衆人不得不穿上了提前準備的棉衣才能稍稍抵禦寒冷。又見到雪,沈小河自是興奮異常,跑到馬車外頭與趕車的車夫并肩而坐。他倒也不嫌冷,沈長易卻又多取了件披風給他。

随着天氣的變化,沈寂溪的脾氣和狀态也都随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點,自然被一路随行的老六和沈喧看在眼裏。

“沒想到血蠱到了冬天,居然會變得安分了許多,早知如此,咱們也不用在郡城待那麽久了。”沈喧道。

“我看你們倒是喜歡待在郡城。”老六道。

沈喧嘆了口氣,看了一眼一旁閉目養神的沈長易,幽幽的道:“我只想守着自己的小醫館,當個大夫便罷。可是老爺子卻心心念念讓我學着生意上的事,我自然是不願意的。”

沈寂溪眼睛一亮,道:“爺爺想讓你操心生意的事,開醫館也算呀,咱們可以去多開幾家醫館,大不了也加幾家藥房。”

“中都的醫館都是沈家的,周邊的諸多城鎮也都有沈家的醫館和藥房。若你想開新的,必然要去遠一些,偏一些的地方才行。”沈喧道。

“那便去北江吧。”沈寂溪幹脆的道。

沈喧:“……?”

沈寂溪:“我夢到過北江,那裏下了雪,特別美。”而且我還在那裏看到了想見的人。

☆、緣溪

年節剛過。中都是天子腳下,自然少不了熱鬧可看。

不過沈寂溪自年前打定了主意要去北江開醫館後,便一直為此事忙碌,并沒有心力出門湊熱鬧。沈小河百般不樂意,但好在沈長易這個叔公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于是兩人便整天膩在一塊兒,非得到了黃昏才會回家。

沈老爺子雖素來嚴厲,但對于後輩開設醫館之事還是較為贊成的。好在沈寂溪近年來較為勤懇,倒是跟着沈喧學了不少真功夫,真讓他挑起一間醫館,也不是沒有可能。

出發去北江的前一日,諸事都已安排妥當,沈寂溪終于百無聊賴起來,一個人坐到院子裏捧着本書胡亂翻看。

沈長易從書房裏出來,見他一人坐在那裏,也沒着披風,凍得臉都白了,便責備道:“雪剛停,你坐在這裏看哪門子的書,屋裏燒着炭爐多暖和。”

沈寂溪放下手裏壓根也沒看進去的書,搓了搓手道:“六叔都說了,我的身體越是冷,血蠱便會越發安靜。自從回了中都,我體內的暴躁之氣便沒怎麽發作過了,看來六叔所言不假。”

“你想去北江,便是因為北江寒冷?”沈長易問道。

“算是吧。況且,爹不是說了麽,中都以北沈家尚沒有設立醫館之地已經不多。北江是大餘的北防之城,又是極冷極寒之地,此番我去北江,既有利于我體內的血蠱,又開了醫館,豈不是兩全其美。”沈寂溪道。

沈長易嘆了口氣,道:“話雖如此,可北江路途遙遠,氣候又惡劣……若非你爹和你爺爺都極力贊成,我是斷然不會同意你去的。”

沈寂溪見對方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有些失笑。自年前沈長易便一直不同意沈寂溪去北江之事,為此還和沈喧冷戰了數日,無奈他“孤軍奮戰”無人策應,最終只得妥協。

“小河今日怎麽沒同你一起,他近來不是整日都粘着你的麽?”沈寂溪轉移話題道。

“你明日便要啓程,他一早便和老六出去了,說是要置辦些東西給你。”沈喧道。

沈寂溪聞言一笑,道:“他倒是有心,不過該置辦的早已備齊了,倒也沒缺什麽。”說到此處,他輕輕嘆了口氣,又道:“小河這些年一直跟着我,此番我去北江将他留在中都……往後要拜托你和爹照顧他了,他素來淘氣,無法無天,恐怕要讓你們受累了。”

“若說淘氣,誰還能及得上你……”談及沈寂溪年幼時的種種“劣跡”,兩人都開懷不已。只是離別在即,多多少少又都有些傷感,只不過彼此都藏着罷了。

兩人相談良久,終抵不過外間嚴寒,便去了沈寂溪的房內。不過一進房門,屋內并沒有暖和多少,絲毫沒有炭火之氣。

“你的房裏沒有生炭火麽?”沈長易問道。

“是呀。也不覺得多冷,回來後便一直沒生火。”沈寂溪道。

沈長易聞言面色有些不悅。沈寂溪自小在南方長大,怎會不怕冷,只怕他是怕血蠱不安引發體內的躁氣,于是竟是一直忍着寒冷不肯生炭火取暖。

怪不得自回中都後,沈寂溪便與沈小河分房睡了。當時他說小河已經長大了,家裏屋子又多有空閑,于是便做主給小河在隔壁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沈長易當時并未多想,此時卻恍然大悟。

“不覺得冷便好,只是仔細別着了風寒才是。”沈長易道。

沈寂溪看對方面色不善,原以為對方會唠叨一番外加一頓責備,沒想到對方竟然并未戳穿他,不由有些驚訝,忙道:“是。我現在好歹是個大夫了,自然會照顧好自己。”

沈長易看了他一眼,道:“去了北江,你也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沈寂溪見沈長易有些畏寒,取了披風給對方披上。沈長易伸手接過披風,碰到了沈寂溪冰涼如冰的手,心裏不由一酸,按捺良久的怒氣便要發作。

沈寂溪察言觀色的功夫自是不差,立即搓了搓手哈了口氣,道:“叔,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來着。如今,我也要走了,再不問便不知要憋到什麽時候了。”

“什麽問題?”沈長易見對方一臉別扭的笑意,不由心中一緊。

“就是…那個…爺爺今年,沒有催着爹……成家麽?”沈寂溪問道。

“沒…�

醫态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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