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殺阡陌被一陣大力推搡着,撞在一株粗壯的桃花樹上,白子畫微涼的嘴唇毫無預兆的壓上他的唇,笨拙而生疏的咬着他薔薇般的唇瓣。
清甜的味道讓人着迷,白子畫仿佛魔障了般,雙手捧着他的下巴,粗魯而兇猛的吻住。
只有堵住他的嘴,才不會再說那些惱人的話,傷人的話。
殺阡陌只是呆了幾秒,腦子空白了下,然後就更加主動的抱住了對方,十指□□發中緊緊揪住,唇舌交纏間,如水蛭般吸吮掠奪。
多少個午夜夢回,兩人彼此在绮夢中夢見對方,伴着那甜蜜而苦澀的美夢抵死纏綿。
可如今這竟成了現實,殺阡陌腦子裏成了漿糊,小不點兒完全甩到了腦後。兩人擁抱着,倒進了鋪着薄薄桃花瓣的地上,伴着淡淡花香,在漫天花雨之中,将那只敢在夢中做的事,傾刻變成了現實。
伴着疼痛與淡淡血腥味,殺阡陌痛得皺眉,卻又忍住了,看着白子畫失控迷亂的眼神,心中湧起一波波快要将自己膩死的甜蜜和得意……
一場颠狂□□,清醒過來之後,二人心中各有不同,白子畫懊惱自己竟是在這露天場所做了如此之事,他的禮教去了哪裏?
殺阡陌卻是想到了小不點兒,開心之餘,心中覺得罪惡感湧上。
“白子畫,你的手怎麽回事兒?”殺阡陌卻是注意到,剛剛一直他都戴着手套,在他未注意時,便一把拽下,卻是楞住。
那左手手掌,哪有半點皮肉,只剩下一串骨骼,看得讓人毛骨悚然。他心中一抖,看向他。
白子畫臉色一變,想要收回手,卻讓他握住。
“怎麽回事?”
殺阡陌咬牙問道。
白子畫只沉默不語,殺阡陌想到了什麽,訝然道:“你沾過絕情池水?”白子畫一震,擡頭看向他。
殺阡陌一雙冷然眸子,瞬間變得水汪汪。
在他一個猝不及防時,将衣衫還未攏好的白子畫重新撲倒在地,揪着他領子,顫聲道:“你愛我,對不對?”
白子畫看着他,只是不語。
他可以輕易說愛,可自己卻不能。
“你怎麽可以這樣卑鄙?”殺阡陌看他不說話,心中又喜又悲,既然他愛自己,那他便別想退開,自己的灰心意冷,也只是以為他永遠不會愛上自己。可絕情池水騙不了人,也許是哪裏出了錯,也許自己的重生一開始便出了錯。
“白子畫……”
他輕嘆一聲,然後低下頭,吻上白子畫本已經被親得紅腫的唇,他等了六十年,方才知道他的真心。
一手握着那左掌,與那冰冷的骨骼十指交握,心髒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痛楚和火熱。白子畫所有的防禦在他發現自己的秘密時已經崩塌瓦解。
“子畫,白子畫,這次你休想,休想像那樣逃開。”殺阡陌欣喜中帶着霸道,一邊親吻着,一邊咬牙切齒的警告。他不是小不點兒,不會容忍他的所有,他不愛自己便罷了,但是愛上,他便不許他退卻。
至于小不點兒,他只能有負于她了,自己終究是自私了一回。
那麽久,忍了那麽久,一旦卸下心中的池城,白子畫壓抑了數十年的情意,如潮水湧上心頭。
如果自己的一再避讓,只是讓他受傷,那為什麽不能勇敢一點?
連小小的遙歌都告訴他,人不應該懦弱的逃避,自欺欺人,這些年,他已經退得太遠太遠。
“白子畫,別以為你沉默着,我就會放過你。我不會允許你兩全,你敢再推開我試試!”
見他竟是在發楞,殺阡陌有些氣惱的低吼一聲。白子畫輕嘆一聲,然後在他彷徨的眼神中,伸手輕輕擁住了他。
殺阡陌心中大震,這麽多年,這是白子畫頭一個正面的回應。
“魔君之命,子畫不敢不從。”白子畫聲音難得輕柔,殺阡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正暗自喜悅時,卻突然聽得一聲暴吼:“子畫,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一震,白子畫一個翻身而起,扯起地上袍子便裹在殺阡陌赤,裸身上,微擡頭,便對上摩嚴震怒的表情。
“師兄。”
他只是微驚,然後很快平靜下來,摩嚴臉色鐵青,轉身過去,冷聲道:“子畫,你何時與這魔頭有了這種關系的?”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最忠愛的師弟,有天,竟與妖魔之王在後山的桃林翻雲覆雨,要不是自己有事來尋他,是不是要一直被隐瞞下去?
白子畫白着臉,顫抖着手将衣服穿上。然後幫忙為殺阡陌系好腰帶,殺阡陌表情複雜的看着他,這一天,終于來了麽。
兩人才剛剛心意相通,便被摩嚴發現,白子畫,這一次,你會如何選擇,要長留還是要他,他真的很期待。
“師兄,是子畫的錯。”白子畫走上前,表情有些愧色,自己終是,做了對不起長留的事。
摩嚴氣得發抖,恨恨瞪着殺阡陌:“是他,是他對不對,是這妖人,是他把你變壞的,你是男人,你怎麽能與他有關系?你如何對得起先師?”
“子畫犯了錯,但并不悔,師兄,子畫自願受懲罰。”
“你,你!”摩嚴咬牙切齒,拉着他到一邊道:“子畫,今日之事,只有我知你知,只要殺了這殺阡陌,便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你也還是我的好師弟。”
白子畫一驚,擡頭看向他。
“師兄,我傷了他諸多次,再也不願意傷他。”
“你,你是非要氣死我是不是,且不說你們身份,你們都是男人,怎麽能在一起胡鬧!”摩嚴恨得牙根癢癢,轉頭看向殺阡陌,“你這魔頭,到底對子畫使了什麽鬼計,他好端端的怎麽會喜歡上男人!”
竹染因魔界中人而死,現在,連最驕傲的師弟也要失去了麽。
摩嚴恨得紅了眼,當下什麽也顧不得,一把拔劍便朝着殺阡陌刺去,他要殺了這個妖人,是他,改變了自己最驕傲的師弟,當真可恨。
殺阡陌臉色驟變,便想要拔出緋夜劍,白子畫心中一驚。
一個飛身上前,擋在了殺阡陌面前,摩嚴的劍尖刺進了一寸,雖不傷性命,但還是驚得目瞪口呆。
“師兄,你若想傷他,除非先殺了我。”
“你們一個兩個,都被這些妖邪迷住了,竹染是這樣,你怎麽也這樣?你是長留的驕傲,仙界的驕傲,你怎麽能邪魔為伍?”摩嚴苦口婆心想要勸回他。
卻不知,殺阡陌當初的那些鯨吞蠶食的影響,一點點浸透他的心裏,苦苦壓抑隐忍了數十年,相思苦累。
一旦爆發出來,便再也回不了頭。
白子畫知道自己叫他失望了,只是,這數十年來,自己違心了這麽久,但現在,再不願意自欺欺人下去,這一次,他不得不自私一回,順心而為。
他噗嗵一聲跪在了摩嚴面前:“師兄,子畫願意領罰,只是,師兄也不必再勸,我心意已決。”
如此表明,長留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摩嚴瞪着他,最後失望的拂袖而去,白子畫看着他的背影,長長嘆息了聲。
“白子畫!”
殺阡陌喚了聲,看着他,眼睛隐隐有着水霧,這個固執的家夥,終于願意開竅了嗎?
他猛地一撲,再次撲倒在他身上。
“師父,你說得可是當真?”
白子畫輕嘆一聲,看着他道:“我寧可愧于長留,也不想再有愧于你。”
他自認自當上掌門這些年,自己亦是兢兢業業,便是先師地下有知,也應該能理解三分吧。
“白子畫,你是不是早就愛上本座了,是不是對本座早就一見鐘情,愛上我的美貌了是不是?”殺阡陌雙眸熠熠發亮,美得驚心動魄,他一把伸手進他懷裏摸了兩下,摸到了一朵打結的發。
正是他們第一次相交,他削斷了自己的發絲。
依着白子畫的脾性,他怎麽會留下?
白子畫只笑不語,這個問題,他永遠也無法回答他。
那一日,白子畫被九閣長老,兩尊會審,白子畫被魔界妖人迷惑,動了私情,罪不容赦,消息一傳出,整個長留一片嘩然。
白子畫身為長留掌門,竟是戀上魔界中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被革去掌門一職,并要在誅仙柱上受銷魂釘一百八十顆懲罰。
殺阡陌當時聽聞摩嚴冷厲嚴肅的話,便臉色大變,當下就想帶着白子畫離開,白子畫卻是拒絕,這是自己應得的懲罰,這是自己欠長留的。殺阡陌終究是懂他的,雖是惱恨他的固執死板,但最後還是默認了。
“子畫,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後悔了,随時可以反悔,你便還是我長留掌門!”摩嚴到了最後關頭,還是忍不住想要勸勸他。
白子畫只是一笑,看着遠方,“師兄,開始吧。”
摩嚴見他如此心冷如鐵,一時也心灰意冷起來,門中諸多弟子求情,也沒有用,門規就是門規,他對白子畫太失望,太失望了。
“娘親,爹爹這一百八十顆銷魂釘下去,不死,卻也,再無仙身……”遙歌站在殺阡陌身邊,小聲道。
殺阡陌一臉殺氣,強忍着沖上前去将人搶走的沖動,這是他要求的,所以他只能忍着滿心憤怒和心疼,卻沒有沖上去,這是他的長留,自己若在此殺戮,必會讓他難過。
“不,他敢死在我前頭試試看!”
他死死的拽緊衣服,若非白子畫的要求,他哪裏忍得住。以後,以後白子畫便再與長留無瓜葛,讓他斷了所有念想也好。
整個誅仙臺被一股強大的壁護籠罩,仙力濃厚,顯然是怕殺阡陌闖進去。
白子畫在沖着他笑,然後搖搖頭,讓他萬萬不可沖動,所以殺阡陌只能握緊了拳頭,看着一顆一顆的銷魂釘,從腿部開始,一顆一顆的釘進,密密麻麻,将他身上釘成了窟窿靶子。每釘進一顆,殺阡陌拽着袖袍的手便哧啦一聲,扯爛一塊絲帛來。
“爹爹,你還好麽?”
遙歌感覺到他渾身肌肉緊崩着,握緊的拳頭滴着血水出來,看得兩邊兩個少年都倒吸了口氣。
殺阡陌只是瞪着那誅仙臺上的白子畫,看着他身上血洞越來越多,每打進一顆,他人就抽搐了一下。
仿佛釘進的,是他的肉體,那種錐心劇痛,讓他咬緊了牙關,才忍住沒有沖過去。
這是白子畫要求的,他必須要成全他。這之後,白子畫再不欠長留,他便是自己的了。
“爹,可要我們上前去将爹爹搶回來?”百忍在一邊再忍受不住,咬牙切齒道,殺阡陌卻是瞪了兩人一眼:“你們不許妄動!”
“爹,你怎麽能眼睜睜看着老頭子受罰,到時候心疼的還是你自己!”百忍嘀咕了聲,雖然對白子畫沒有什麽好感,但怎麽說也是名義上的老爹啊,而且又和自己長得那麽像。
白子畫強忍着痛苦,這比之抽皮剝筋還要錐心刺骨的劇痛,但他卻一直保持着清醒,不敢暈過去,眼睛直勾勾盯着殺阡陌,這人殺心頗重,他絕不能讓他失控,所以他要保持清醒。
好在,他終是懂自己的,只是看着他慘白着臉,像是快要昏倒的樣子,白子畫竟是忘記了身上的痛,反而為他擔心起來。
待到了一百五十顆的時候,白子畫整個臉色已經呈灰白色,白袍更是被血水淹沒,地上滴了一地血紅。下面的弟子們都抽泣了起來,向着摩嚴求情,摩嚴卻是冷着臉,不為所動。到了下一顆打進白子畫肩頭時,他再也撐不住,暈厥了過去。
殺阡陌整個心都揪了起來,雙眼變得赤紅一片。
待到第一百五十一顆要打進時,現場突然傳來一聲清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