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較量
☆、較量
不知道是不是聽了文岫的話,邢憐月這幾日真當是天天都往侯府來。
不為別的事,還是教謝茵茵刺繡。
侯夫人看到謝茵茵終于靜下心來學刺繡,心裏也是十分高興。
謝茵茵這孩子從小就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別的女孩子喜歡針線,她喜歡刀劍。別的女孩子拿着針線學着大人的樣子繡啊繡,她就拿着刀劍學着侯爺的樣子揮啊揮。侯爺見她小小年紀就對這些感興趣,于是幹脆教她習武。
侯夫人是開明之人,女孩子習武她是不反對的,只是自謝茵茵習了武之後,言行舉止越來越不像個女孩子。為了她以後的姻緣着想,侯夫人決定請人教她學刺繡,奈何謝茵茵始終只對練武感興趣,對刺繡這種事情絲毫不感興趣,這可愁壞了侯夫人。
但自從和邢憐月認識後,謝茵茵似乎變得有些女孩子的樣子了,現在連刺繡都可以靜下心來學習了,所以侯夫人對邢憐月也是怎麽瞧怎麽順眼。
邢憐月來往頻繁,她也沒往多處想,只以為她和謝茵茵相交甚篤。
但是文岫可不這麽想,畢竟在謝留鳳口中,邢憐月可是害了謝家滿門的人,她來往頻繁,絕對不是單純的來往頻繁,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是邢憐月每次一來,都被謝茵茵拉進了她的閨房,有謝茵茵全程陪着,按道理邢憐月也做不了什麽啊,難道只是為了讓人誤會她和謝留鳳的關系?
再說了,這謝留鳳也不在侯府。
文岫突然發現一個現象,好像每次邢憐月過來,謝留鳳似乎都不在侯府,這是巧合嗎?還是謝留鳳故意躲着邢憐月?
這麽想來,貌似已有幾天都沒有見着謝留鳳,他幹什麽去了?
文岫在後院逛了一圈,沒找到謝留鳳的蹤跡,卻看見侯夫人坐在謝茵茵房裏,一臉慈祥地看着邢憐月教謝茵茵刺繡。
三人有說有笑,氣氛極為融洽,不知情的人看了準以為這是一家人。
文岫隔着一定的距離靜靜地望着她們,腦海裏突然閃過一道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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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憐月莫不是要從侯夫人這裏下手?
想到此處,文岫忍不住走過去,打斷了這其樂融融的畫面。
“看大家高興得很,我也來湊湊熱鬧。”說着向侯夫人行了一個禮。
侯夫人拉着她坐下,笑道:“你來得正好,你看看茵茵的針法是不是有長進?”
還沒等文岫出聲,邢憐月在一旁搶先道:“早就聽聞公主的繡功厲害,茵茵也學了多日,公主不妨指點一下。”
“我哪裏有什麽繡功,只是平時在宮中閑着無事,拿它打發時間罷了,哪裏比得上邢姑娘的功力。”文岫謙虛地說道。
邢憐月還來不及接話,卻被謝茵茵搶着道:“那是,憐月的繡功在咱們務州城內出了名的好,沒人能比得上。”
侯夫人聽了這話,默默看了一眼謝茵茵,只見她神色坦然,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惹得侯夫人忍不住咳了一下。
邢憐月反應極快,輕輕拍了一下謝茵茵的衣袖,“茵茵你有所不知,皇宮裏的繡娘是從各處各地選□□最頂尖的那一撥,公主在宮中學到的自然也是最好的,我只是淺薄地跟着家鄉一個繡娘學了幾年而已,哪裏比得上公主的技法。”
正好邢憐月自己提到了,文岫趁機問道:“聽聞邢姑娘的家鄉在元洲,令父在京城做官,為何邢姑娘只身一人前來務州呢?”
沒想到邢憐月聽到這話,眼眶慢慢紅了,向大家娓娓道來她的身世。
原來這邢憐月并非吏部尚書邢劭的親生女兒,是他從一幫土匪中撿來的。
邢劭原也出身卑微,從小有個青梅竹馬,考取功名之後就将她娶進門,但是邢夫人三年無出。邢劭的老母親不想邢家絕後,就催着邢劭另娶小妾,但是邢劭對夫人一往情深,不願納妾。
邢夫人自覺對不起邢家,整日愁容滿面。邢劭為了哄她高興,就帶她出門郊游,沒想到這一趟遇見了一群土匪。
土匪不知道自己劫的人是高官,拿着贓物回去逍遙,沒幾天,土匪窩就被整個給端了。清查物品的時候,邢劭發現了土匪群中的邢憐月。
那時候她才六歲,縮在人群中不敢說話。
據說父母都被土匪殺了,土匪本來也想把她殺了,看她不哭不鬧還挺乖,就順手帶了她回土匪窩。
邢劭也是看她蹲在人群中,不哭不鬧,才決定帶她回家。
邢夫人一直沒有孩子,見到邢憐月生得可愛,又十分乖巧,便當成親生女兒一般養着。
但是邢夫人後來得了頑疾,久治不愈,在邢憐月十四歲那年撒手人寰。
邢夫人的祖上是務州人,她去世之前一直盼着要回一趟老家,看看自己的兄長,但是因為行動不便,這個願望一直沒能實現。
邢夫人去世後,邢憐月決定替邢夫人完成這個心願,于是主動搬到務州,住進了舅舅家。
文岫聽完,只覺得這一趟說辭實在完美。
不僅透露了自己可憐的身世,博得侯夫人和謝茵茵的同情,更是體現了自己的一片孝心。百善孝為先,長輩們自然都喜歡這樣孝順的人。
文岫偷偷看了一眼侯夫人,見她默默揚了一下袖子。再看看謝茵茵,兩串眼淚□□地挂在臉蛋上。
文岫當然是知道邢憐月為什麽會來務州的,她這樣問只是想為難一下邢憐月,順便點醒一下侯夫人和謝茵茵。沒想到反被邢憐月利用這個機會搏了一頓好感。
邢憐月凄凄慘慘地說完自己的身世,侯夫人和謝茵茵沉浸在這種悲傷的氛圍之中,遲遲沒有回過神。邢憐月自己也似乎有所觸動,神色戚戚。
只有文岫清醒地對面着三人流淚的局面,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過了片刻,還是邢憐月自己打破了平靜,“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麽會到務州來的原因。”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身世,你都不曾與我說過。”謝茵茵忍着難過,抓住她的手輕輕拍着,無聲地安慰她。
侯夫人也忍不住說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原委。以後多和茵茵走動,也不至于太孤單。”
文岫趁機把話題拉回來,“對呀,邢姑娘多來侯府走動,你看茵茵這些天得邢姑娘耐心教導,刺繡的功力見長。”
邢憐月笑了笑,“那還請公主指教一下。”
文岫見話題終于繞回來了,欣然地接受了這個請求。她拿起謝茵茵的作品一看,頓時愣住。
刺繡最關鍵要看針法,雖然不同繡種的針法不盡相同,但是刺繡基本功,要求針跡平齊。
謝茵茵這繡功,很明顯連門都沒有入,估計邢憐月平時也只是哄着謝茵茵高興,并沒有認真在教她。
她默默瞟了邢憐月一眼,看來這是邢憐月給自己下的難題。
文岫又仔細看了兩下,才徹底放下謝茵茵的作品,直說道:“進步空間很大。”
這話一出,謝茵茵的臉色立馬變了。
謝茵茵其實并不是什麽聽不得批評之人,但是她對這個嫂嫂實在沒什麽好感。對于沒好感的人,她向來不吝啬給臉色。
以前謝留鳳沒娶親時,她就盼着她哥能把邢憐月娶回來給自己當嫂嫂。她也從中撮合過,邢憐月似乎并不排斥,但無奈她哥沒什麽想法,她剃頭擔子一頭熱,最後這事也不了了之。
只是在她心目中,邢憐月這樣知書達理,聰明賢惠,才貌雙全的人才配做她嫂嫂。
再後來,她哥娶回了公主,但這個公主居然第二天就擺起架子,讓她爹娘在大堂裏幹等。本來對這個未來嫂嫂就存了氣,這樣一來更是不喜歡。
現在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又來批評自己,她能給好臉色才怪了。
文岫将謝茵茵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不等她發作,連忙說道:“但這并不怪茵茵,首要問題出在這個紋樣上。”
“這紋樣是我喜歡的紋樣,怎麽不對了?”謝茵茵反駁道。
文岫解答到道:“對于刺繡的初學者來說,紋樣肯定不能太過複雜。學習任何一件新鮮事物都是如此。你想啊,你剛開始學騎馬,是不是不能一上來就選特別難馴服的烈馬?你得選擇溫順的良馬,等你學會了騎馬的技術,你可以再去學習怎麽馴服烈馬。”
見謝茵茵認真在聽,文岫笑了笑,繼續說道:“刺繡也是如此,你第一次學也要從簡單的紋樣開始,等你學會了怎麽繡簡單的紋樣,你可以再去學習複雜的紋樣。如果一開始就學複雜的紋樣,不僅增加了難度,如果沒完成也容易打消人的積極性。”
“你看你現在這個紋樣,物種類型也多,顏色變化也大,對于初學者來說很有難度。不僅要換好幾種針法,而且對于繡功的要求還特別大。所以說,你這個紋樣是沒有選好的。如果你不介意,明天我找幾個簡單易學的紋樣給你練練手怎麽樣?”
謝茵茵對于刺繡本來就一竅不通,此時見文岫說了一大堆,似乎懂了,又沒有全懂,于是愣着沒有接話。
倒是一旁的侯夫人,很滿意文岫這個态度。她提出讓文岫來點評,其實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
謝茵茵的繡功怎樣,她這個做娘的怎麽會不清楚,但若是文岫睜着眼誇謝茵茵,那就顯然沒把謝茵茵當自家妹妹。
現在見文岫不僅點出了問題,還保全了謝茵茵的臉面,不至于讓她太難堪,頓時喜上眉梢,提醒一旁愣着的謝茵茵:“你嫂嫂說要幫你選紋樣,你以後又多了一個師父。”
謝茵茵對于文岫一直很排斥,此時沒有立即反駁,已經說明态度的轉變。
邢憐月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文岫。
她本想為難一下這個女人,沒想到她一番說辭讓侯夫人放下心來,同時卻還暗暗貶低了一下自己。
這紋樣雖然是謝茵茵自己選的,但是她天天在教謝茵茵,紋樣是難是易,謝茵茵看不出來,難道她還看不出來?
文岫後面那些關于紋樣的話,大概都是針對着她說的,目的就是說給侯夫人聽,侯夫人‘兩個師父’的言論想必是已有介懷。
不僅如此,連謝茵茵的态度都稍有改變。
看來,是她小瞧了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