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聽戲
☆、聽戲
早朝之後,衆臣退去,尋武帝只獨獨留下鐘隐一人。
“鐘愛卿有沒有聽說過護國公謝護的事跡?”
鐘隐回道:“有所耳聞,聽聞護國公骁勇善戰,跟随先帝屢立大功,晚年言語頂撞先帝,先帝念他有功,不作計較,只将他調離京城,讓他駐守務州。”
尋武帝聽完嘆了一口氣,“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尋武帝憶起往事,當年先帝病危,怕他年少登基恐壓不住老臣,遂将那些開國大臣或貶官或流放。只有謝護除外,先帝只是找了個借口将他調離京城,并未貶官流放。
先帝交代,若是後面戰事再起,謝護及其子謝笑皆是可用之人。後面邊疆受擾,也确實全靠謝笑擊退,但這也加深了謝家的名望。
如今天下太平,謝家依舊手握重權,且偏居遠離京城的務州,若是謝家起了不臣之心,劃務州之地另立政權,必定會引起極大動蕩。
“皇上可是忌憚謝家兵權?”鐘隐直言道。
尋武帝擡頭瞧了瞧鐘隐,這位丞相總是能一語中的,“謝家手握兵權,又獨處一方,不可不防。”
“皇上之前下令傭兵之臣不得同時擁有行政權,這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謝家的勢力。如今謝家手上的兵都是朝廷養着,皇上想什麽時候收回來,只需發話便是。”
“話雖如此,謝家如今名望正盛,貿然收回兵權,若無恰當理由,恐怕引起朝中大臣以及民衆的猜議。況且,謝笑若不想交出兵權,此舉怕是給了他造反的借口。”尋武帝擔憂道。
“皇上現下需要的,是一個合适的理由。”
尋武帝聞言,瞟向鐘隐,“鐘愛卿似乎已有對策?不妨說來聽聽。”
鐘隐不疾不徐道:“臣聽聞長遠侯謝笑秉節持重,老成練達,但其子謝留鳳不務正業,恒舞酣歌,與之差遠矣。”
尋武帝聽得話中深意,大笑兩聲,“鐘愛卿的意思朕明白了。謝留鳳這小兒确實不似他父親,據說最近還張羅着建戲院,整天沉迷于聲色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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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隐聽了這一句,目光垂下,只當未聽出其中深意。
尋武帝沒注意他的神情,只是略作思考狀,道:“文秀公主嫁過去已有一月,是時候該回來看看了。”
鐘隐聽聞,始終平淡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情緒,他輕颦一下眉頭,随後施禮退了出去。
早朝之後,文秀見鐘隐一直獨坐在桃樹下,不進食也不進水。
她擔憂地喚了幾聲“相爺”,卻不見他回頭,不知道想什麽事情想得入神。
她想起之前他說過的話,讓她喚他“藏之”,一直沒得到回應的文秀終于叫了一聲:“藏之?”
鐘隐猛然回過頭來,那語調中的擔憂,聲音中的詫異,他一瞬間以為是文岫在喚他。
連回過頭的一剎那,他以為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也是文岫。
只不過這樣的錯覺很短,短到他心底的驚喜還來不及表現在臉上,便已恢複正常。
那人已經不在相府好久了,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呢?
他像平時那樣站着,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怎麽了?”
文秀看他果然轉過頭,不由得心情轉好,走過去道:“相爺今天還未進食,可是有什麽心事?”
“無事。”
“那是不是今日的飯菜不合胃口?”今日的飯菜是她親自做的,她特意做了滿滿一桌,沒想到鐘隐一口都沒嘗。
鐘隐沒有說話,只是轉頭望了一眼快要凋謝的桃花,道:“近日胃口不好,只熬些桃花羹就夠了。”
文秀聽到“桃花羹”三個字,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複正常,“好的,我這就讓人去熬。”
等她折回去,看到滿滿一桌的菜肴硬生生轉涼,咬咬牙讓人收拾了,又吩咐人去熬桃花羹。
沒事,這種小事她可以忍。
無需多久,無需多久那個女人便會死,她不必跟一個快要死的人置氣。
文岫哪裏知道千裏之外有人默默在心底詛咒自己,自從方天預倒臺之後,她就一直等着謝留鳳接下來的動作,沒想到等着等着,等來了他要建戲院的消息。
“我以為你只是随便找了個借口,沒想到你是真的要建?”文岫滿臉詫異。
謝留鳳一臉坦然,“當然要建了,我人都已經請好,不建豈不是太對不起兩位了?”
文岫盯着他,笑了一聲,“小侯爺是不是故意如此行事,想瞞住一些人?”
謝留鳳也笑了,“我一直如此行事,你莫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文岫見他不明說,也不拆穿,附和道:“對啊,小侯爺纨绔名聲在外,總要做些纨绔之事,不然讓人改觀了可就不好了。”
“不過,方天預被查,他的財産都充了公,老宅你是得不到了,那你的戲院要建在哪裏呢?”
“這個嘛,我自有打算。”謝留鳳神神秘秘,故意不透露。
幾天後,文岫看到方天預老宅的對面新開了一家戲院,她明明記得這家之前是茶坊,難不成謝留鳳把它改成了戲院?進去一看,東家果然是謝留鳳。
“小侯爺動作真迅速,新的戲院短短幾日便建成了。”
文岫走進去的時候,謝留鳳正坐在臺下眯着眼看戲,聽得入神,一時沒有注意到她。
臺上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文岫只覺得吵,她向來不喜歡到坊子裏看戲,只喜歡去茶館聽書。此時見謝留鳳沒回過神,也不想打擾他,轉身就走。
謝留鳳聽到聲響,回過頭,連忙叫住她,“你也來聽戲?”
文岫停住,說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說話間,謝留鳳已經走到她面前。
文岫直直地面對他,看着他滿臉的真誠與好奇,一時之間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對什麽感興趣?她以前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只要是沒吃過沒見過的東西,她都覺得好奇。但是現在不會了,現在對于什麽新奇的事物她都提不起興趣,她現在想做的事只有一件。
“我對如何對付鐘隐感興趣。”文岫神色凜然。
謝留鳳聽了這話,沉思片刻,“既然這樣,咱們不妨聊聊接下來的計劃。”
謝留鳳把她請到裏間,讓人奉上茶,又屏退了下人,才道:“現在方天預已經被查,接下來輪到邢劭了。”
“可是方天預下臺,邢劭并沒有受到半點牽連。”文岫疑惑道:“方天預最後也不過是以貪污罪被流放,這對于邢劭似乎沒什麽影響。”
謝留鳳搖搖頭,“方天預的事情雖然只落了個這樣的結果,但是在生性多疑的皇帝心中已經埋下一顆種子,再用其他事情助助力,邢劭必定翻不了身。”
“你想用什麽事情助力?”文岫問道。
“吳燕幫。”
“可是柴智用重刑逼供都沒能讓方天預開口,這事似乎不好辦。”文岫凝眉。
謝留鳳嗤笑一聲,“開口了他就活不了,這個道理方天預懂,所以即便是死,他也不會開這個口。而且方天預手上一定沒有确切的證據,要不然早就被柴智抄家的時候找到。邢劭和吳燕幫勾結已久,邢劭做事又向來小心,他不會輕易讓方天預擁有實質性的證據。”
“依你所說,從吳燕幫開始查,但是吳燕幫的總部在元洲,若真留下證據,也得去元洲找。元洲離務州遠得很,我們貿然前去,恐怕打草驚蛇。”
謝留鳳只是淡淡一笑:“元洲離務州遠,但是離京城近。”
此言一出,文岫幾乎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常常忘了自己現在名義上是個公主,公主出嫁了也是可以回宮省親的。
兩人當下商議好了,可以用回宮省親的機會去查吳燕幫的事情。只是公主回京省親要先向皇上禀告,文岫趕回侯府,準備讓人送信。只是等回到侯府才發現,皇上竟然親自下了诏書,讓她回京省親。
诏書文绉绉,大意是皇上思念女兒,想趕快見上一面雲雲,文岫一邊聽着一邊疑惑:她怎麽不記得文秀公主這麽受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