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沒救
☆、沒救
三裏巷是個熱鬧的地方,但坐落于三裏巷的翠楓居卻異常幽靜,翠楓居門前栽着兩顆楓樹,葉子長得正茂。據說這便是“翠楓居”名字的由來。
一位長者拿着掃帚慢悠悠地打掃庭院落葉,門外急促的馬叫聲引得他擡起頭探望。
馬車裏走下一個嬌俏的丫鬟,丫鬟邁着碎步走得急切,她停在長者面前,禮貌詢問:“請問廖神醫在嗎?”
長者撐着掃帚,立了立身子,咳嗽一聲,“我就是。”
丫鬟面露驚喜,返身回到馬車邊,不一會兒,馬車裏走下一個婦人。廖神醫盯着來人,有一瞬間的晃神。
這個婦人,他是不是在哪見過?為什麽感到十分眼熟呢?
婦人穩當地走到他面前,嘴角上揚,眼裏卻并無笑意,“廖神醫,我想請你救一個人。”
“救人可以,要按規矩來。”廖神醫話音剛落,那婦人便吩咐丫鬟,将十兩黃金奉上。
廖神醫瞥了一眼黃金,目光又回到這個婦人身上。這個婦人看起來挺懂規矩啊。廖神醫心裏更加納悶了,見過,他一定在哪裏見過她,但怎麽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廖神醫讓人把黃金收起來,然後問道:“要救什麽人?”
婦人把她引至馬車旁,掀開車簾,道:“我丈夫。”
廖神醫替馬車中的人把了把脈,然後皺起眉頭,問道:“暈了多久?”
婦人回道:“昨天上午暈倒的。”
廖神醫翻看病人的手掌、手心、眼睑、嘴巴、耳朵,看了一圈之後,撒下手,轉身往回走。婦人拉住他,質問:“您這是什麽意思?”
廖神醫轉過身斜睨着婦人,“你既然知道我看病需要先付十兩黃金的規矩,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向來不醫快死之人。”
Advertisement
婦人聽了這句話,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哭哭啼啼,反而拉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廖神醫您醫術高超,必定有法子救我丈夫。”
廖神醫看着她堅毅的神情,愣了愣,“我醫術再高超,也沒法在閻王爺手中搶人啊!”
說罷将袖子重重一甩,企圖甩掉黏在袖子上的那只手。沒想到這婦人反而抓得更緊了。
“你撒手。”廖神醫古怪地盯着這婦人。
“不撒,廖神醫倘若不救我丈夫,我絕不撒手。”
廖神醫懸壺濟世幾十年,頭一次遇見這麽不講道理的婦人,他連生氣都忘了,只是十分震驚。婦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扯着他的袖子,這成何體統?
他又擡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婦人,看穿着這必定不是小家小戶,而且出行坐着馬車,還有丫鬟随從服侍,這怎麽着也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麽這麽不識禮呢?
廖神醫滿臉郁悶,連哄帶騙,“你先撒手,撒手後再說。”
“除非你答應我救我丈夫。”婦人明擺着要死纏爛打。
廖神醫瞪她一眼,心裏火氣騰騰往上升,他就不信了,他還能被一個小輩威脅住。
“來人,拿剪刀來。”
咔嚓一聲,袖子斷了。
廖神醫拖着半截袖子,返身往回走。後面那婦人見實在沒法子,撲通一聲跪在地,堅決的聲音中帶着一點哭腔,“若是廖神醫不答應,我就長跪此地。”
“你跪吧,你跪吧,你愛跪多久就跪多久。”廖神醫氣得直拂袖子,他最讨厭別人拿這一套來威脅他。
說完,廖神醫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徑直往屋裏去。走了幾步,他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也有這樣一個人,嚷着要久跪不起。
他猛然回過頭,仔細盯着那婦人的面容,試探地問道:“你是文岫?”
文岫沒想到廖神醫居然還記得自己,一時燃起希望,“對對對,我就是文岫,您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他想忘也忘不了。
文岫以為廖神醫記起自己,多少還念一些舊情,趕忙趁此機會說道:“求廖神醫救救我丈夫。”
沒想到廖神醫神色一變,冷聲道:“老夫總共只定了兩個規矩,第一,先收定金後看病;第二,不醫治将死之人。我已經為你破了一個規矩,絕對不會再為你破第二個!”
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屋裏去了。
小蓮見狀,要将文岫扶起來,文岫堅持跪着。不僅跪着,還一邊磕着響頭,額頭碰撞地面發出的聲響,連在屋裏的廖神醫都聽見了。
比她磕頭聲更大的是她嘴裏的哀求:“求廖神醫救救我丈夫。”
這一聲聲請求原封不動地落在廖神醫耳中,廖神醫聽了,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坐立難安。
這個文岫他記得可太清楚了,幾年前,她跪在翠楓居前磕頭,求着他為王鐵匠看病,但她沒錢交定金。他的規矩就是這樣,不交定金不會看病,她就一直跪在翠楓居前磕頭求他,把頭皮都磕破了,滿臉的血。
偏偏那日又下起雨來,她跪在門前不肯走,不停地磕頭,額頭上的血随着雨水四處流溢,不一會兒,整個院子紅央央一片,都快成血池。他見着這個情形的時候着實吓了一跳,這個小娃娃,明顯是不要命了。
如果他不答應,她可能會磕死在他家門口。
廖神醫收起回憶,往外瞧了一眼,外面陽光正盛,不似當年那個雨天,也不會有滿院血水這樣觸目驚心的場景,但是文岫額頭上的血,一點也不比當年少。
她還是當年那個不要命的性子。
廖神醫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走了出去,叫住她,“別磕了,我試試。”
文岫見廖神醫答應醫治,連額頭上的血也顧不得擦上一擦,連忙吩咐人将謝留鳳擡進翠楓居。
廖神醫替謝留鳳檢查身子,盯着他手上暴起的筋脈看了很久,正思考間,他突然瞥見一旁的文岫。文岫此時沒了那一股倔強勁,坐得極為乖巧,只是額頭還不停往外滲着血。
廖神醫拿了一抹藥膏遞給小蓮,“這個替她擦上,止血的。”
小蓮感激地接過,“謝謝廖神醫。”
文岫沒讓小蓮替自己塗,而是自己拿了藥膏,往額頭上胡亂抹了幾下,然後又把話題繞到謝留鳳身上:“廖神醫,他這種情況,還能不能救回來?”
廖神醫盯着謝留鳳的雙手,久久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