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去湖州 碰到額頭的一瞬間,像是心髒……

想請顧淮一同前往湖州, 雖說是昭昭突如其來的想法,但是昭昭昨夜想了一夜,卻覺着這法子可行。

不止可行, 還是件雙贏的事情。

“去湖州和并州走一趟,可能要比整日待在長安當只坐井觀天的青蛙要來得強。”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我想去看看。”

“雖我一人之力若滄海一粟,但我想我或許能為那兒的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

昭昭捂嘴輕咳起來,她昨夜一宿未睡, 又在宮中待了一整個白天,此刻卻依舊精神十足,仿佛體內像是蘊藏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 可以讓她一直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堅持下去。

她今日未施粉黛,燕窩處泛着淡淡的青,但整個人卻像是在發着耀眼的光芒,就連眼角的淚痣愈發的顯眼,她身上所有的一切缺點不足都被這份光芒所消除,讓人只能看見她的耀眼。

顧淮端上一杯熱茶遞過去,昭昭倒了一聲謝,喝上一口暖茶方覺着喉嚨舒服了些。

顧淮看着眼前人, 因着一杯熱茶就神色全然放松下來, 勾了勾嘴角。

“不知顧某能為郡主做些什麽?”

昭昭松了一口氣,和聰明人說話真是能省力不少。

她依舊捧着茶杯,汲取着熱茶的那一點兒溫度, “昨日戶部上書,想讓民間為湖州籌銀籌糧,可是到底由誰牽頭來做此事,卻是件麻煩事兒。”

“郡主是想讓顧某牽頭?”顧淮了然道。

“昨日我的确同貴妃娘娘提議過。”

顧淮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就算茶桌前擺放着爐子, 他此刻身上也披着一層青羽大氅禦寒,更襯得他膚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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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心虛的咳嗽了兩聲又道:“我想着若是顧世子親自去湖州走一趟,或許能推動此事進行。”

她明明來顧家別院時,心中的小算盤還撥的十分響亮,勸動了顧淮前往湖州,這消息只要一傳出去,依着顧淮在民間的名聲,根本不用顧淮來做這牽頭人,就會有不少富商豪客主動站出來推動此事。

顧淮低垂着眼眸,似在思索此事。

但她此刻看着顧淮清瘦身影,蒼白膚色,一時覺着自己是不是太沒有為顧淮考慮過,畢竟這人如今還病着呢。

湖州之行,或許危險重重也說不定。

畢竟宮中的每一位長輩,一開始都沒有答應她,準她前往湖州去。

昭昭一時心就軟了下來,剩下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她分明也不全是想要推顧淮到人前去推動籌款一事。

她将茶杯往桌上一擱,認真的看着顧淮的雙眼,慎重道:“當然,我尊重你的意願,我不會強求你。”

顧淮輕輕一笑,眼中似流光溢彩,薄唇輕啓,“那還請郡主容顧某考慮片刻。”

昭昭點了點頭,“嗯,你慢慢想,不急。”是她提起的突然,自然是要顧淮慎重考慮過後再給她答複。

她想,即便是顧淮沒有答應她,她也不會覺着失望。

天色微暗,子桑羽已經在旁咳嗽了數聲提醒昭昭時間,昭昭也不能一直忽視,便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顧淮也起身送她。

昭昭這才發現,明明對方看上去身形單薄,二人并肩同行時,卻比她看上去高大寬厚許多。

難不成男女體型差異這般大?

她微微仰頭,看着顧淮側臉,有些疑惑。

顧淮也歪頭看她,淺笑問道:“顧某有何不妥?”

昭昭擡起手在眼前比劃了一番,“你是不是?”

“嗯?”顧淮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昭昭不自覺略墊了墊腳尖兒,擡起手,手指尖輕輕觸碰着顧淮的額頭。

阿羅怙是個大高個,高義公主也不算矮,她從小又愛騎馬跑動,本就比旁的女子身量更高一些,可半月前她見顧淮時,顧淮好像比現在矮上半寸,她的頭頂還到顧淮的耳垂處。看着顧淮說話時,也不必這般費力仰頭。

這才短短半月不見,她怎麽就會比顧淮又矮了半寸?

耳垂。

昭昭不由看過去,卻見顧淮的耳朵從耳垂到耳尖都泛着紅,大約是此刻離得太近,她才發現顧淮右耳耳尖上有一顆小小的痣。

那痣是淺褐色的,小小一顆,分外明顯。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們真的該告辭了!”子桑羽偏過頭,重重出聲提醒道。

昭昭回過神來,才發覺她的手還在顧淮額上,二人離得太近,她的目光稍微偏移一點兒,就能看見顧淮又長又密的睫毛,還有他的眼睛。

她心中一動,忙将手放下,後退一步道:“咳咳,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朝前走了兩步,方才想起還有事沒有交待,又停下沖着一動不動的顧淮說道:“對了後日我就會啓程出發前往并州,顧世子若是考慮好了願意去,未時三刻,咱們就在城外十裏亭處碰頭。”

“告辭。”

出了顧家別院的大門,昭昭方才松了一口氣。

子桑羽卻忍不住開始唠叨,“主子,他畢竟是個男子……”

子桑羽話音一頓,覺着自己這話說的不妥當,對方是男子,昭昭是女子,男女之間,總是女子會吃虧些,可剛剛是昭昭主動碰的顧淮,這話他又說不出口。一時也不知是昭昭還是顧淮吃了虧。

昭昭堵上了耳朵,“我明白,我方才就是想比劃比劃我兩的身高,不是有意輕薄他。”

“你不覺着他真的長高了嗎?”

“同阿羽你都不相上下了。”

阿羅部的男兒或許是因為天生愛吃牛羊肉,又從小習武,身形高大,肩寬背厚。

她也是方才才發現,就算顧淮身形單薄,她在顧淮身前,竟也能被完全籠罩。

子桑羽:“……”

連昭昭自己都覺着是她輕薄了顧淮。

罷了,他還能怎麽勸,實在勸不動。

想着接下來,很有可能還要與顧淮同行湖州,子桑羽只覺着頭疼。

飛廉小心翼翼走到顧淮身邊,努力地壓下了嘴角地偷笑,“主子,天眼見着就黑了,郡主想必也已經安全回府,您還是回房進屋吧。”

他方才瞧見了自家主子被‘輕薄’的全過程,忍不住想,名動長安的絕世舞姬因着愛慕他家主子,親自相邀,獻上那一曲千金的舞,他主子都絲毫不見心動。

方才郡主那一瞬間不經意的觸碰,怎麽就能叫人紅了耳尖呢?

顧淮回過身看向他,院子裏才剛點燈,昏黃燈光為他投下一層溫潤的光芒,也掩蓋住了他泛紅耳尖。

飛廉提着燈籠走在他身邊,促狹道:“主子,郡主說的沒錯,您好像是長高了些,奴才這就讓人連夜趕制幾套合身的衣裳,好收拾行李。”

“我說過我要出遠門嗎?”顧淮輕輕瞥了他一眼,擡腳朝書房走去。

飛廉忙跟上,“是屬下多事了,既如此,奴才明早就去隔壁同賀岚傳話,說您不去,免得讓郡主苦等。”

顧淮嘴角含笑,看向他,“我說了我不去嗎?”

飛廉,“……”

片刻後,飛廉終于讨饒,“屬下不該拿您取笑。”他心裏琢磨着,主子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到底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顧淮依舊看着他,似笑非笑。

飛廉反應過來,“屬下不該拿郡主取笑。”

顧淮這才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不再搭理他。

顧淮已然坐在書桌前,書桌上還擺放着昭昭來前,他正在看的那頁書。

他翻動了兩頁,方才開口,“禹州那邊如何了?”

飛廉收起了心中的小心思,正色道:“二老爺那邊似已經被說動,不過二老爺向來小心謹慎,就算他上書奏請皇上回長安,也是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三個月後,朝廷會選調各州府出衆官員回長安述職,優秀者将會調回長安任職。

寧做長安九品官,不做外放三品刺史。

三個月,九十多天,可真是漫長的一段時間。

待在這長安城裏,一日比一年還要長。

顧淮眉間的那一點兒蹙意消解,“你去讓人準備幾套合身衣袍。”他這半月來,身量是往上蹿了半寸。

“啊?”飛廉反應過來,“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他飛快地跑出書房,心中嘀咕着,先前還在同郡主說要好好考慮呢,結果這才考慮了不到一刻鐘就做了決定,可真是深思熟慮呢。

“你要去湖州?”顧貴妃皺眉道。

這些孩子,怎麽一個兩個,都要去湖州。

她想也沒想,便拒絕道:“不許去。”

四皇子趙成義看向他母親,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母妃,您為何不準兒臣前去湖州?”

趙成義肖像其母顧貴妃,男生女相,卻因為從小性子淡漠高傲,從來對誰都是冷淡的一副臉色,但對顧貴妃卻從來都尊重。

顧貴妃對親子時常有種無奈感,她道:“你是一國皇子,千金之軀,坐不垂堂,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你若是在湖州出了事……”

趙成義手捏緊成了拳,“兒臣有禁軍護着怎會出事,連阿羅昭昭都能去湖州,兒臣為什麽不可以?”

“兒臣也想立功,能在父皇面前得賞。”

顧貴妃目色一冷,“她去湖州和你又有什麽幹系?”

趙成義那雙肖似其母的桃花眼,眼中滿是憤怒,“您寧願看重阿羅昭昭一個外姓女,都不願幫兒臣?”

“兒臣是您親生的嗎?”

他的母親,皇上最愛的女人,甚至連朝中諸事都能插手幹涉,可他呢?顧貴妃的兒子,堂堂的四皇子,不得父親疼愛,甚至母親也對他不上心。

三皇子犯了那麽多錯的一個蠢貨,如今被父皇愛護着,怎麽看都比他更得寵愛。

憑什麽,憑什麽會這樣?

如今連一個阿羅昭昭,他都快要比不過。

那東宮之位,他又憑什麽能争得到呢?

殿中宮人慌忙間跪倒了一片。

蓮心忙走到顧貴妃身後支撐她,“四殿下,您這話可不是傷娘娘的心嗎?”

顧貴妃心涼了片刻,卻不曾動怒,她緩步走到趙成義跟前,靜靜地凝望着他。

趙成義自知自己說錯了話,可此刻憤怒已經填滿了他的腦海,他梗着脖子就是不願開口道歉。

殿中一時寂靜。

片刻之後,顧貴妃無力道:“你是怪本宮不幫你?”

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到底為何不像她。

是因高高在上的權力,總會污了人的雙眼,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

顧貴妃眼中有些溫熱,她閉了雙眼,轉身不看他,輕聲道:“好,你去,本宮會為你向皇上請命。”

蓮心這下急了,“娘娘,湖州多危險,四殿下不能去呀……”

趙成義咬咬牙,低頭道了一聲謝母妃成全,竟拂袖而去。

顧貴妃身形一晃,跌坐在一旁的羅漢床上。蓮心忙去扶住她,“娘娘,您別動怒,四殿下年歲小不懂事,一時意氣上頭,您不要因他傷了自己。”

顧貴妃疲倦的擺了擺手,“是本宮沒教好。”

“他怎麽就不明白,他是我兒子,難道我會害了他,不幫他?”

顧貴妃長長一聲嘆息,“罷了,他去也好,讓他磨砺一番心性,也好知道不是生在天家,那東宮就是那般好住的。”

外頭又有宮人前來傳話,“娘娘,世子爺讓人送了信來。”

顧貴妃松緩了一瞬,拆了信看過,卻又忍不住皺了眉頭。

“阿晏這孩子……”

蓮心忙問:“娘娘,世子出了何事?”

顧貴妃将信倒扣在小幾上,冷着一張臉:“本宮看這些孩子,一個兩個都是翅膀硬了,天高路遠,想要自己出去闖一闖。”

她剛被趙成義傷了一回心,此刻看見顧淮心中所寫想離開長安,與阿羅昭昭一同前往湖州,心中更不是滋味。

兒子是親生的,侄子也是自小在她跟前長大。

如今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不再願意做

可她素來是個心智堅強之人。

心中悲戚逐漸淡去,忍不住想,“罷了,本宮如今是管不住他們了,他們愛做什麽便做什麽。”

“讓人去查,到底是誰将在他面前挑撥。”

蓮心忙道:“是。”她也恨那背後之人,心腸何其歹毒,竟挑撥娘娘和四殿下母子離心。

顧貴妃養神片刻,方又道:“還有,讓人去趟郡主府,與昭昭說一聲,本宮希望她能在危險時……”

“主子,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子桑采輕點了兩回,這次去往湖州的行李從簡從精,能帶上的東西一定是要能用上的,多餘的東西一概不帶。

“嗯,收拾好就行。”

“對了幹糧多準備,衣裳少帶兩件也無事。”昭昭想了想又道。

子桑采沒精打采的點頭,“主子,你真不帶着婢子去嗎?那誰伺候你?”

昭昭朝她一笑,“出門在外一切從簡,難不成沒了你我就不能穿衣吃飯了嗎?”

昭昭自是有考量,此番前去湖州是随遣使一同,她能帶上的人手必定要極其得用,阿采從小騎馬射箭皆平平,保護自己都成問題,她也不想讓阿采冒險。

“主子。”子桑采哀求道,“你和大哥、賀岚都走了,留下婢子一個人。”

“不是還有我陪着你嗎?”青眉将裝了銀票的荷包送來,笑道。

昭昭清點着她要帶上的小物件兒,一邊道:“我出這趟遠門,你們務必要将家中看顧好。”

子桑采同青眉齊聲道:“是,婢子絕不會讓府上出一絲亂子。”

将所有該交待的事情,都已經交待了一回,已經到了快要出發的時辰。

遣使帶領禁軍先行半個時辰,昭昭留在十裏亭不住得往外看。

子桑羽算着時辰走向她,“主子,要到出發的時辰了,再不走,我們今夜就趕不上前頭隊伍的駐紮營地了。”

昭昭看着長安城門的方向,難得有些踟蹰,“再等片刻吧。”

就再等等,若是等不到了,她再追上前方的隊伍也不遲。

“咱們今日出門的時候,怎麽就不能直接問問隔壁呢?”賀岚無聊的拽着缰繩道,他實在想不明白,就鄰裏鄰居,隔着兩道院牆住着,偏生要在十裏亭來等,對方來不來。

昭昭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

子桑羽瞥了他一眼,無聲提醒讓他閉嘴。

還不是因為前日,昭昭的無心之舉讓她自己越想越別扭,這兩日來也沒有去隔壁問問,也不準賀岚他們去隔壁。

子桑羽又要出聲提醒,卻聽得前方傳來的馬蹄聲,看過去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昭昭就看着顧淮朝她走過來,歉意一笑,“抱歉,我來遲了。”

“沒事,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昭昭笑彎了眼。

飛廉打馬與賀岚并行,發起了牢騷,“我們本來很早就能出門的,只是夫人又讓人來請世子回府,吵鬧了一番,剛剛貴妃娘娘派了人來,這才将人都打發了去。這不,等他們一走,我們立刻就出發趕來,還怕你們先行一步,我們還得追趕一番。”

賀岚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昭昭坐在馬車內,聽着外頭兩個話痨的話,終于知道了緣由。

坐在另一邊的顧淮出聲道:“飛廉。”

外頭終于安靜了下來,只有馬蹄聲響起。

“飛廉不懂事,讓郡主見笑了。”顧淮無奈道,飛廉像是個大漏勺,怎麽什麽都朝外說。

“早知道這樣,咱們今日應該提早出發,你也能避過這一場鬧事了。”昭昭擺了擺手,顧夫人可真是會挑時間來鬧事。

顧淮怔然,而後看向她,昭昭今日做一身男式騎裝打扮,及腰長發用一頂小金冠束成了馬尾,她本就生的五官明朗,女裝時是明媚姝麗,此刻卻是英姿飒爽。

有些人,就是這樣,生來就仿佛明若灼日,讓人不住得以目光追尋。

她應該是想要騎馬,畢竟賀岚還牽着一匹馬,那應該是她的坐騎,顧淮想。

昭昭心裏想着事兒,也沒發現他的目光。

只是等她開口說正事的時候,顧淮也已經轉過頭,看向其他地方。

昭昭略有苦惱,昨日貴妃娘娘差人給她送了一封信,信中寫着讓她對照管點四皇子。因為之前的某些事情,四皇子對她成見頗大,貴妃娘娘肯定也知道,但貴妃娘娘不插手小輩之間的事情,如今卻還是希望他們這一路上能互相照拂。

湖州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形,誰也不知道。

“此番遣使由四皇子領隊,不知顧世子與他關系可好?”

昭昭滿懷希望的問道。

顧淮都能同三皇子關系那般好,怎麽也能同親表弟關系更好才對。

顧淮卻難得苦笑,“恐怕要令郡主失望了。”

他和趙成義的關系,可算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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