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結局

李淩軒仿佛從空中落在病床上,周圍全部都是滾燙的火焰。

病床震了一下之後,印九冬猛地睜開了雙眼,猶如從噩夢中醒來,努力呼吸着空氣,全身因為皮膚感覺到火焰的灼燒而顫抖着。

守在身邊的司宇着實吓了一跳,九冬喘不上氣,司宇掀開被子,将九冬扶起。

“沒事,沒事,醒來就沒事了…”,司宇抱着九冬,九冬也靠在司宇身上,一切的一切還像曾經一樣。

“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司宇用溫柔的語氣說着話,輕撫着九冬的頭。

印九冬張嘴:“我,我……”。

感覺很長時間沒說過話,喉嚨幹渴,艱難地吐着字。

眼中淚水滴落的速度,卻比話快了百倍。

顫抖的身體,停不下來,看着自己的雙手,卻絲毫都沒有烈焰灼傷的痕跡。

司宇抱着九冬,安撫着九冬的情緒,過了好一陣九冬才從顫抖中平靜下來。

“沒事了,醒來就好,那天晚上護士打針進錯了房間,将給別人的藥劑,用到了你身上,據說開始會高燒不退,第二天一早我趕到時,你基本沒了呼吸,脈搏微弱,身體的溫度降了很多,把我吓個半死,我急忙叫來了醫生,用盡了搶救方式,才把你拽了回來,只是你一直昏迷好幾天,現在才醒”。

淩軒粗啞着嗓子,只能從口中蹦出間斷的幾個字:“我…躺…多久了,你…一直…守在(我身邊嗎)?”

“放心,我一直守在你身邊,你躺了有一星期,今天是第八天,在醫院竟出了這樣的亂子,讓我特別不放心,所以我就一直守着你,你怎麽樣?出了一身汗,做噩夢了?”

九冬沒有說話的力氣,只是嗯了一聲。

“剛醒過來,嗓子幹是正常的,等我給你倒杯水”。

司宇拿着杯子從飲水機裏接了半杯熱的,又接了半杯涼的,水變溫了才遞給了九冬。

九冬拿着杯子點點頭。

司宇起身扶九冬坐好,又為九冬倒了一杯。

原來,昏迷的這些天是司宇一直守在身邊,司宇的父親因為有些擔心見自己女兒難得有一個這麽要好的朋友,所以也很同意司宇親自照顧九冬。

九冬醒了之後,醫院也就放心了,幾天過後出了院,在家休息了幾天,也才出門。

九冬忽然記起,那晚進門給自己打針的護士,仿佛是曾經見過的父親正房夫人的丫鬟湘巧。如果現世之中她是受人委托,她曾經的主子是正房,現世就是父親現在的妻子。

九冬自從那日被打錯針之後,昏迷了7天。

而從第一天開始,九冬就到了淩軒的世界。

東楚,丁酉年。

那年,淩軒16歲,直到23歲死去,差不多7年。

都說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沒想到,這現世的一天,竟是“上輩子”的一年。

同樣的生辰,同樣的親人,同樣的朋友,同樣的熟人。

老人常說,“既然今生有緣相聚,就要珍惜,它世便是陌路人”。

幾經千年輪回,當你在碰到這些人時,即使記不得他們是誰,但是卻讓人感覺似曾相識。

中秋剛過。

傷筋動骨一百天 ,司宇将九冬從樓房裏搬出來,一起住進了司宇的別墅,還安排了人專門照顧九冬。

而在這段時間,九冬将所有關于東楚的歷史書籍全都搬了出來。

她所知道的每一個人名,每一件事,每一個地方……

時過境遷,而查找的結果,只有一無所有,歷史和所知道的一切,大相徑庭……

七年的經歷,死去活來,竟是大夢一場嗎?

司宇在一旁看着執着的九冬,也是無奈。

“快入冬了,小心着涼”,将一件衣服搭在了九冬身上。

九冬只是哦了一聲。

九冬受了傷,本身就心情低落,好不容易有一件她想做的,不至于那麽難過,自己不忍心打擾。但是又擔心九冬會累着,并且總是以無果而終,九冬也總是皺着眉。

“別查了,這史書上的事本身就是寫給人看的,幾分真假,還不都是執政者說了算,又有什麽可追究的,你又何必執着?”

皺着眉翻書的九冬,猛地停了下來,僵在了那裏。

對啊,歷史還不都是人寫的,真真假假,又何必執着……九冬愣着那雙眼,看着司宇,仿佛看到了寒螀,一樣的語氣,一樣的面貌,一樣的神情……

九冬抱住司宇眼中淌下了淚。

終究是我負了你,短短幾日,你寸步不離的守着我,而我,卻和別人成了親,生了孩子,為了他活了半輩子啊……

“我……我…我……”九冬胸中像是堵了東西,半句話也說不出。

司宇看着情緒有些失控的九冬,以為是因為受傷心裏害怕,孤獨,更加用力地抱住九冬,仿佛揉進身體裏一般,輕聲安慰道:“有我在,我一直都在,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放心……”

司宇又摸了摸九冬的頭,笑道:“傻妞兒,早些休息吧”。

九冬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點了點頭。

司宇将九冬摟着扶到了床上。

也是自從那日之後,九冬也停下了翻找,轉了念頭。

過去的那幾年,不過是一場夢罷了,既然夢已經醒了,夢中的事情又何須太過執着呢。

帶着石膏整整過了兩個月,也到了冬天。

九冬終于卸下石膏,高興得她到處溜達。健康的感覺真好。司宇笑着九冬,害怕九冬開心過了頭,在周圍跟着護着,一個勁兒地叮囑小心。

最近司宇工作不是很忙,一般的朝九晚五,都變成了上十下四,一下班就拉着九冬到處轉悠,也解了九冬這幾個月的悶氣。

趕上周末的時候,兩人就去海邊看日出,之後在偌大的海景房裏,享受二人時光。

好不容易閑下來的司宇,以一個慵懶的姿勢斜躺在圓形的大床上。

九冬洗完澡,穿着一件黑色的紗衣從浴室出來。

夏天的海風輕輕地搖着九冬的黑紗。

九冬伸出手去擋司宇的眼睛,俏皮道:“不許看!閉眼!”

司宇不動,依舊是那慵懶的姿勢,笑道:“不讓吃就算了,還不讓看!”

九冬起身一副得意的樣子,“就是不讓看!”

司宇一個竄起将她埋在了床裏。

輕啄着九冬的肌膚,和那淡淡的清香,頭發散落在周圍,更顯得妖嬈妩媚,借着淡淡的光,九冬的眼中也生出了幾分□□來。

司宇浮在九冬的耳旁。

“有件高興的事情”。

“什麽事”。

“半月要結婚了!”

九冬心下想到,半月要結婚了,也就是前世的林玉瑤。

“新郎是她之前的男朋友嗎?”

司宇輕笑一聲:“這不是廢話嗎!還能是別人的男友不成!不過這人的身份藏得倒是很深”。

九冬疑道:“誰?什麽身份?”

“雲昇集團的大少爺”,司宇拿出了手機,給九冬看照片。

圖片上的這個人,是……

蕭筠昇……

婚禮的當天,九冬見到了他。

原來,現在的蕭筠昇,就是雲昇集團的少爺,曾經的新聞中曾經報道,他是纨绔子弟,不務正業,典型的富二代,關于他的謠言和前世的傳聞如出一轍。

重中一點就是,從來沒有和女人的緋聞。

當初的隐瞞,是他為了保護半月,也是半月為了保護他。

所以二人從未公開過身份,現在想起來。

他們一直很幸福。

婚禮之上,他們互相對視,那種心有靈犀已經超過了世間一切的言語。

“全世界都不知道我在等誰,但沒關系,只要我知道是你就好!”

九冬望着他們,也仿佛看到了他們前世的喜宴,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只是,十迅沒有來,人們也未提起。

又一段時間之後,九冬能正常出門了。

這些天因為受傷,司宇幫九冬向上級請了四個月的假,算是格外的修養,其實就是讓九冬借着受傷的緣故,故意放了假,讓九冬好好休息,因為有時間并且總是待在家裏有些悶,所以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就一個人去了北城的辰軒閣,那個千年前就去過的地方。那個唯一還在世的“記憶”。

辰軒閣。

一切和當初相比,看上去自然是破舊了許多,不過因為修繕過,也還可觀。

只是因為在冬天,又接近傍晚,一切的一切多了幾分物是人非的荒涼。

九冬進門,還是不自覺地翻起了那架書籍上的兵法。

二樓之上一個身影,男人默默觀望着她。

也許是因為無聊,也許是因為覺得有趣,張嘴淡出兩個字:“兵法?”

門口進來了為工作人員,十分有禮道:“小姐,不好意思,我們要關門了。”

九冬放下書,嗯了聲,“打擾了”,慢慢走出了樓閣。

工作人員上了樓,恭敬道:“董事長”。

男人冷淡,筆挺的深色西服,身材高大,站在二樓的窗前,看着往回走的九冬,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之內,才将目光投進了遠處的風景。

九冬回到別墅,已經是傍晚六點鐘了,天已經見黑。

室內異常安靜,也沒有開燈,保姆看見九冬進了門。

“回來啦,白總在卧室睡覺,最近工作忙,公司的事情多,進門一會兒就睡着了”,保姆說着指了指餐廳的方向,“我做好了飯,若是你們餓了,我現在就去熱一下”。

“嗯,等一會兒吧,我先上樓看看”。

九冬換了衣服,悄悄地進了司宇的卧室,安靜無比,甚至能聽到司宇的呼吸聲。

現在已經是年底了,臘月的溫度低得能讓人感受到房間的溫馨,守在司宇身邊,外面的風呼呼地刮着,襯得屋裏更是安靜,夜幕降臨,昏暗的房間,只有白司宇和印九冬兩個人。

司宇平躺在那綿軟的被子下,九冬蹑手蹑腳地爬上床,躺在她身邊,靜靜地看着司宇那熟睡的面龐。

須臾,司宇睜開模糊的雙眼,掃了掃身旁正看着自己的九冬,哼道:“回來啦,冷嗎?”

九冬看着她道:“不冷”。

司宇看了一眼九冬蜷縮在被子上的身體。

一個側身,用身上的被子将九冬抱在懷裏裹了個嚴實。

九冬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夢中九冬和司宇手牽着手,還是大學時的樣子。

“無論将來如何,我如今只想守在你身邊”,那眸中蕩漾的淚水,是激動亦是喜悅。

今生無關前世,前世未必今生。

那些該忘記的,自該被忘記,一場夢罷了,何必執着呢……

2018年2月21日,正月初六,九冬的生日。

因為生意上的原因,白司宇要到北城的書城去一趟,司宇和她哥哥與一家公司商量要合作,需到書城簽協議,并且有一個與其他企業合作的事宜。

白司宇現在是公司的董事之一,她知道九冬喜歡那書城,并且傷剛好那段時間,九冬一直在看那些書籍,所以當知道書城在找合作夥伴時,也沒在乎其他任何的條件,就同意了這次合作。

司宇不能總是陪在九冬身邊,但是也将九冬安排得妥妥當當,生怕她再出什麽意外。

“去書城之前,我還要先去趟公司,下午兩點,我再來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打車去書城就好,又不是沒去過,也就省得麻煩了,兩點我們在書城會和!”

九冬說着,行事作風還是從前那般幹練,這也是司宇欣賞她的一點。

“好,真懂事!”。

“你才是真‘董事’!”

“哈哈,今晚回來,我為你慶生”。

九冬笑着拍拍司宇的背,送她出了門。

和司宇相差時間不久,九冬便趕往了書城。

上次傍晚不算,這是印九冬第二次認真地來這裏了,市區為了開發,在周圍蓋了學校,而且重視這座書城,将這裏的一切修繕了一番。

如今,初春的景觀,與當初和慕辰來時一樣……

午後的溫度也暖了許多,九冬沿着當年的道路來到了這裏,正門的地方是曾經私宅的大門,這裏的書屋全部都是當年宅中的院子。

站在門口猶如夢境,滿腦子全部都是慕辰曾經說過的話。

“以後,這兒就是我們的家”。

一步步走進去。

“淩軒,這片空地用來練武,等孩子長大些,我就在這裏教他”。

她和慕辰曾經在這裏種過君影草,“君影草,相伴一生”。

這些石榴樹也是淩軒讓慕辰種下的,“院中種石榴,意在多子多福”。

曾經二人在這兒的亭子下依偎着曬過太陽……

曾經慕辰就在這個院子裏練武……

一路之上全都是那一段段美好的回憶……

已經破舊的門,那被一箭穿了心的地方,血淋淋的場景仿佛至今還浮現在眼前。九冬心裏異常糾結;是夢吧,是夢嗎,是的吧……

九冬繞過那裏,來到了閣樓前。

九冬看到了辰軒閣的門,這是時過這麽多年唯一還留下來的完整的建築,當年也是站在相同的地方,慕辰對自己說,“我在這座樓閣裏放了很多書,大多都是你喜歡的或者是看過的,或者是你用得到的,這座書閣用了你我的名字,叫辰軒閣”。

恰巧有一個老師領着五六個學生來到了這裏,九冬跟在他們後面一起進了門,共三層樓閣,中間的屏風,上面畫了兩只仙鶴,落在一處河邊,背景的山川雲霧缭繞,似隐似現,岸邊的花草茂盛,一副自然安逸的景象,是慕辰最喜歡的,“這兩只仙鶴,就是我們,你我不離不棄,今生有你一人就足夠了”。

“我也是”。

九冬認出了中間的那尊雕像,是那個買下這棟樓閣的老商人,他的相貌很清晰,竟是當年的皇上魏子彧。

工作人員向來客介紹着這裏,

“辰軒閣,歷史有千年,共有三層,一層是……”伴随着她的聲音,

仿佛慕辰在耳邊輕語……

“共有三層,一層是高達兩米的半圓書櫃,擺放是按照八卦方位排列,并且把書按照八類分別放在裏邊,因為書很多,所以你若是想要細細品讀,就差人把書本拿到二樓,二樓是習課廳,還有你喜歡的花草,開得很是茂盛,你喜歡嗎?”

牡丹開的格外茂盛,香雪蘭,根榕盆景,昙花,文竹,虞美人……

“喜歡”,九冬說着。

“因為院子是建在相對較高的地方,站在三樓能看到很遠的美景,而且這兒的夏日也很是涼爽”。

九冬像曾經一樣,看到了河流,遠處的山,陽光照進來格外溫暖,幸福的時光仿佛還在昨天,像是他只是去樓下拿了本書那般,只要稍等片刻就會回來,而自己也會不自覺地撫着自己的腹部,那裏曾經有個盼望已久的生命……

九冬的眼淚早已經不受控制地向下流淌了。

逃離世間僅七日,異時時空近半生。

自從跳入那烈焰灼燒的九龍鼎中的那一刻,我也從呆了七年的南北朝回到了現代,七天的時光,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未有絲毫的變動,唯一變了的,是我的心。

我究竟是誰?我愛的究竟是誰呢?

片刻之後,九冬抹了淚水。

很快這裏就要舉行公司合作的事宜,自己這個樣子可不行。

于是,一個人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收拾了心情,向下走去。

九冬知道那裏的書,早已經不是曾經的擺放規律了,可她看到了《兵法解讀》,便下意識伸手去拿。

“怎麽還是兵法?”

還是下午。

還是那句話。

還是這個位置。

還是他的聲音。

九冬驚愕的擡頭,轉頭看向身側。

眼淚溢出了眼眶……

因為,還是一樣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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