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節
第 11 章節
示沒有異議,如果所有人都會對他的孩子脾氣唯恐避之不及的話,阿萱也不會有任何意外。可像慕容朗之這樣笑的溫文儒雅的還真是讓她詫異,而且,那筆墨紙硯恰合了費老先生用筆、研墨、尋紙、洗硯四個親傳弟子的名字,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早有安排呢?阿萱看向面帶淺笑的慕容朗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這麽久沒見了,先生有啥好玩的經歷,趕緊跟丫頭好好說說。不理他們,讓他們繼續聊他們的兄弟情義家國大事,你看好不好?”意識到他接下來會說的話,阿萱便只能打斷了。
很顯然,老頭子很不高興,礙于阿萱不能發作,只慢慢品着那青色熒玉的青山銀針。
“也好,費老先生和阿萱姑娘許久未見,想來是有許多話要說的,不如我們兄弟去外面賞荷,讓費老先生和阿萱姑娘在這裏說說話,如何?”在慕容景之說這番話的時候,阿萱清楚的看到,一旁的慕容朗之一個眼神就讓想要插話的慕容予之保持沉默。予之不服氣的努努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不多時,他們三兄弟都出去了,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了阿萱和費老先生。
“你還好吧?”老頭子慢悠悠的又倒了一杯茶。
他只是在等她。等她說話。
思慮再三,阿萱沉聲回答。“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又是一陣子的安靜。
風灌進窗子,滿室都是荷花清香。
“慕容景之。”費老先生從随身的袖口裏取出個小小袋子,小心的解開袋子扣,取出一個湖水碧的茶杯。“眼光不錯,他是個值得女人去愛的男人,所以,你愛他我不反對。可是,要跟他一起……我并不贊成。”
他拿了茶杯,倒了一些茶水,涮淨杯子後,從茶壺裏倒了杯茶,推到最靠近阿萱地方,這過程中,費老先生并未看阿萱一眼。
“在當今這一輩的皇子裏,慕容景之最有擔當最有魄力,也有……為君為王的霸氣,可正是因為那些魄力才氣霸氣,他才會不甘心這樣庶出的身份,他才會想改變他無力掌控的命運,他才會索要更多的或許本來不适合他的東西,包括一個男人與生俱來的對權力的無盡渴望。這種無盡的追求正是他足以致命的傷口,這些傷口不但不會在時間的長流中愈合,反會随着他無休止的欲望慢慢潰爛,直到毀掉他整個的人生。這一切,你都明白嗎?”
阿萱如何不知,只是不願不想罷了。知道越多就會思慮越多,思慮越多心裏就會越累,然她并不想那麽累。
其實很多事情阿萱都并非外表看上去的無知無覺,包括那盤糕點裏為什麽會用羊奶取代了原本的清水以及溫歆溫斓為什麽可以随意出入景王府,只不過她不願去追究罷了。那些恩恩怨怨愛恨情仇追究起來太過複雜,那些事情下面的故事了解起來太累,阿萱只是一介閑人,只希望最簡單的快樂。
Advertisement
“我只問你,你可是真心愛他?”
費老先生重重的把茶杯擱到桌子上,茶水噴濺出來。
阿萱撲通跪下。白中淺藍的裙裾似一朵蘭花,盛開在滿是波斯菊的地毯上。咬着牙,不發一語。
僵持,還是僵持。
打破這個局面的,是阿萱。
“阿萱不知道那種真愛該是什麽樣子,可是阿萱知道,一個人一生中至少需要有那麽一次,可以為了某個人而放下束縛忘掉自己,不去希求什麽美好的結果,不去追求能與他相扶相攜相約百年,甚至不求他曾經愛過我一時一刻一須臾,只希望能夠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裏遇到他愛上他,并為此而努力,這樣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感情。或許先生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過去的這些年裏您從來都沒有跟阿萱提起過您年輕時候的事,一件都沒有,但阿萱知道這其中一定是會有個故事的,而在那個故事裏,一定會有一個女人,一個您深愛過的女人。阿萱想問一句:面對您深愛過的那個人,您難道就沒有用盡全力不求回報?”
費老先生轉過頭去,不看阿萱。
這樣的經歷,他有過。而且,刻骨銘心。
那個女人,一身紅裳翩然入夢,自此,他再不曾醒來。
一夢幾十年。
原來他也曾有過最美的年華。
那個時候的他,也曾執着到瘋狂。
“有了他,除卻短暫的快樂我還會傷心會失落,可若沒有他,阿萱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泛不起一絲波瀾。若一開始就沒有遇見他,我不會如此,可遇見了,我就不想放手。”阿萱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卻極有力度。“景之他不是沒有給過我機會離開,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中途折返,若說當時還曾猶豫,如今也明白了。我再也舍不下他!他喜我喜,他悲我悲,他生我生,他……”
“不要說!那個字,永遠都不要說!”他忽的蹲下身子,雪色的胡須在風中飄然起落,他的眼睛湧上一股徹頭的絕望:“我懂,我懂,丫頭,我都懂……”
注:
1.出自李商隐的《贈荷花》 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 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此花此葉長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
2.出自南朝沈約的《詠芙蓉》 微風搖紫葉,輕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綠,待我泛紅光
3.出自周敦頤的《愛蓮說》
4.出自周邦彥的《蘇幕遮》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筆墨琴棋
依蓮軒。
琴聲悠悠。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①。’說的可不就是這個!”念奴拎着食盒穿過重重帳幔,走了進來。笑容淺淺,聲音暖暖。
溫歆聞聲一笑,轉向一旁勤苦練琴的阿萱:“念奴來救你了。”
阿萱信手撥彈:“我只當她是為了保護你的這把琴。”
琴音如水,汩汩而出。
“你今兒個也練得差不多了。琴棋書畫這些事恰如其分就好,急功近利易适得其反。”溫歆又笑笑,說話間,擱下了手中調香的銀匙,看着在一旁暗自偷笑的念奴:“阿萱可是向着你呢!你今兒個過來不會就是為了送幾盤水果點心吧?”
“溫小姐還真是說對了。”念奴打開食盒,小心的從裏面端出一盤果子:“王爺剛得了一籃子荔枝,讓我給二位送了些過來。”
琴聲悄歇。“荔枝嗎?”
溫歆照護阿萱過來洗手。“是啊。只是味道可能不如青櫻雪。”
阿萱把手浸到溫熱的水裏,十指張開,彎曲,再張開:“青櫻雪沒有荔枝。”
溫歆拿了錦帕遞給阿萱:“不是說青櫻雪四季花開果香滿園嗎?”
念奴并不理會這二人的荔枝話題,合上食盒,向溫歆行個禮,出去了。
“不知道。”阿萱搖搖頭。“興許是老頭子不喜歡吧。老頭子脾氣大,用筆那幫人又一個比一個的聽話。不過也未必,老頭子對我們寵的厲害……誰知道呢?”說罷笑笑,拿起一顆荔枝仔細看了看,朝着溫歆問:“這個竟還可以看出味道如何嗎?”
“可以的。白氏《荔枝圖序》中說:‘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②。’荔枝保存運送極是不易,王爺送來的這些,只觀其色便知其味道變化不大。你先嘗嘗,味道可稱你心意。”溫歆取了荔枝剝開來,露出白白的果肉,剝了殼的荔枝雪白瑩潤,擱到青瓷碗裏極是好看,溫歆荔枝遞到阿萱面前。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③’這一騎紅塵裏,笑得又是那個?”阿萱輕嘆,眼角莫名的湧起一抹哀傷。
溫歆伸手輕撫阿萱:“快別說了,看你,好端端的怎麽又感傷了。”
阿萱唇角上揚,浮起一抹淺淡的微笑:“你不是說,詩書琴棋這種東西,因情而生由情而繁,若要精深也須得與情相融嗎?”
溫歆明了一笑,不再多問。
沒錯,阿萱正在學那些之前幾乎一竅不通的琴棋詩書。
那天夜裏,依蓮軒外,慕容朗之曾對她說:“今天把你留在這裏,只是想告訴你,你跟他本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若想跟他一起,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那些許是你想學的許是你不想學的,但都是你留在他身邊所必需的。你願意嗎?”
阿萱自然是願意的。
像是知道她的答案似的,慕容朗之繼續道:“琴棋禮儀之類的,可以請溫歆幫忙。朝中但凡是有點權勢的家族千金,琴棋書畫詩詞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