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節
第 13 章節
春⑤。”慕容朗之微微嘆息,臉上仍然是不露痕跡的淺笑,“阿萱,你可知它們的意思?”
她搖頭。
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徹頭徹尾的絕望?
“費老先生已經回到了青櫻雪,他最擔心的不過一個阿萱而已。”慕容朗之溫潤一笑,眼角的溫柔讓人觀之欲醉。
阿萱略略失神,“有什麽好擔心的,這麽大了,還能丢了不成?”
“若是丢了,可不就是‘丢人’了,還是‘丢了大人’。”念奴推門緩步進來,慢慢打開食盒,取出一碟淺粉海棠色的點心,然後把桌子上的那碟栗子糕放回食盒裏。“這屋裏的點心是昨天的,我來換點心。”
那點心淺淺的粉色,恰擺成西府海棠花的樣子,而且朵朵不同,說是風姿綽約也不為過,想是費了不少功夫。阿萱伸手取出一塊,輕咬之下,竟然滿口的海棠香味。
“說說,怎麽做的?”慕容朗之見阿萱心滿意足的樣子,又夾起一塊遞了過去,随口問念奴道。
“是用曬幹的西府海棠做的,不過還沒起名字,王爺給起一個?”念奴提了一下茶壺,确認裏面有水,便又放下了。
“這個,我還是不要摻和了,有些人不是正在學琴棋詩書嗎,那就讓她起呗,小王我樂個清閑。”慕容朗之眼角流出一絲絲狡詐。
“不行不行,起個名字這種事情對于才情滿腹氣宇高華的朗王殿下而言,就是小而又小的小意思一個啊,阿萱怎麽敢班門弄斧呢?念奴姑娘還是請朗王殿下賞這糕點一個別致的名字吧……”慕容朗之,小女子阿萱這麽多年最拿手的就是能軟能硬,這個火你自己點起來就自己去滅好了,我沒這本事。
“其實……”
“其實阿萱姑娘……起個名字也好,那個‘風荷園’已經讓費老先生贊嘆不已,一個糕點而已,阿萱姑娘還是不要再推辭了。”念奴攔下慕容朗之的話茬,順便收下了桌子上沒用過的杯子。
阿萱詫異的望向念奴。她從來不覺得念奴是個簡單的角色,可為什麽偏偏在今天,卻讓她總覺得念奴與朗之之間關系并非她所看到的那樣簡單呢?
“也好。古人有雲‘海棠睡未足也’。恰好又是西府海棠,不如就叫做‘睡棠糕’,念奴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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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棠糕,還說不會,這你要還是不會不懂,那誰還敢誇自己呢?姑娘也別謙虛了,從今兒個起下不管什麽名字一定叫了阿萱姑娘來起,定是再好不過的!”念奴打趣道,“二位先忙,念奴先退下了。”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⑥’惜花憐花愛花,人皆以花語美人,而海棠除此外還有些許的情愁離苦,你還是為了他而心下不安嗎?”慕容朗之輕嘆。
是啊,她終究還是擔心的,她又怎麽會不擔心呢?
“其實,你擔心那麽多也是無益的。”朗之拿了件淺色鬥篷給阿萱披上。“你可記得費老先生走之前對你說的話?”
記得嗎?阿萱自然是記得的。
她記憶中的青櫻雪,總是暖暖的,其實離開那裏的日子裏才明白,暖人的只會是那顆心。
“丫頭,人生并不長,可坐在那裏無所事事等着死亡降臨的日子卻很長。拿起你的包袱,帶上你年輕的心髒,去游歷,去學習,去享受,去愛戀,不要有顧慮更不要遲疑,去做你想做能做的一切,認認真真享受生活帶給你的如朝陽般美好的青春歲月……
注:
①出自《詩經》的《關雎》;
②出自 白居易的 《荔枝圖序》
③出自 杜牧的《過華清宮》 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④出自 《詩經鄭風有女同車》,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将翺将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将翺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⑤出自清納蘭性德的 《畫堂春》 一生一世一雙人,争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⑥出自蘇東坡的《海棠》 東風袅袅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晴天驚靂
幽蘭閣。
衆人沉默。
此時此刻,除了沉默,沒有選擇。
前天晚上,被冊景王不久的皇三子慕容景之在按例入宮議政之時,被當今順恩天子慕容世親頒的一道聖旨送進了北苑。
北苑,是幽禁皇族中人的院落。
消息從深宮流出後,是夜皇太子慕容承之以太子妃即日臨盆不宜人多為由閉門謝客。
朗王慕容朗之稱病閉門不出,不見朝臣,包括心腹。
皇九子慕容予之早先領兵去了靖州,因不在平彥城而堪堪避過了這場壓城欲摧的疾風驟雨。
昨天的景王府,一片混亂不堪。
景王被困的陰影籠罩在新修葺過的景王府上空,如清秋飛雁的哀鳴一般驚擾着王府裏的所有。每個人,無論是靜立如樹的還是奔走不止的,端茶的,倒水的,歌舞的,做粗活的打下手的,面上眼中都或多或少的有着恐懼,在這種恐懼之下,王府裏的一切在其井然有序的外表下也難掩飾其內在的一團混亂。
而一切的混亂在溫歆到來後得到了休整。
一個個命令自溫歆所居的青蘆館往下傳去,不出半個時辰,整個王府如被清理過的花園,花草樹木各司其職,貢獻芬芳。
阿萱從衆人眼中看到了他們對于溫歆由內而外的由衷的信服。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告訴她慕容景之被禁北苑的真正原因,眼前的混亂決定了她不能從別人那裏得到相關的消息——知道實情的未必肯對她知無不言,肯言無不盡的也未必是知道詳情的。所以,除了沉默和等待,她什麽都做不了。
景王府。
議事廳。
“我要帶人去北苑把爺給搶出來!”安虎再也按耐不住,起身向外走去。
“你想害死殿下嗎?”尹若風冷冷的聲音攔下了安虎幾乎要跨出門檻的腳。
尹若風這次随着慕容景之一行人回到了大燕。離開敕勒之前他和慕容景之獨自在營帳談了好久,而後,就回到了這裏。
在外人看來,從敕勒歸來的尹若風是個極神秘的的存在。他現在的身份跟安虎平原一樣,是景王的親信幕僚。然事實卻是,他只空擔了個幕僚的名分留在景王府而已。慕容景之自然沒有告訴阿萱這些,尹若風也沒解釋,只由着她以為他已經落到了景王麾下。
因為,真正的緣由,是見不得光的。
“意圖謀反,十惡之首,逆君叛父,落井下石的那些小人,怎麽容許爺從北苑走出來?”安虎幾乎是用吼的。
尹若風的眸子犀利的駭人:“如果你這麽做了,殿下被囚禁的地方就不再是北苑了!”
安虎轉身,臉上的悲怆,辛酸而無奈。
那樣的神色,即便是慕容景之遭狼毒箭重創徘徊在生死邊緣時也未曾見過。那種痛,是就算舍去自己的生命也無法換回慕容景之安全的無奈,是動辄數百條人命的劫難。這種險,他不是不敢冒而是不能冒。
世界上最痛苦的決定,往往是因為做決定時異常清醒的理性。
尹若風扶着桌子站了起來。這樣的苦,他其實并不覺得有什麽。于他,便是心死成灰的絕望,也并不是那麽的難捱。
“殿下這次被參奏的罪名尚未坐實,所以只是囚禁于北苑而非交予大理寺或者直接送往天牢,這就說明在決策者眼裏心裏,這件案子本身就存在絕對的疑惑。換言之,一切都還有轉機。但你的劫獄就會無限制的坐實景王殿下結黨謀反的罪名,你可知結黨和謀反是個什麽概念?那是十惡之首是萬死難贖的重罪,單就這個罪名,景王府裏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誰都躲不掉!你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場景嗎?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都不足以形容的人間慘劇……”話到此處,像是觸及了什麽壓制在靈魂深處的絕望一樣,一瞬間,他竟有種不堪重負的求死之心。
聽聞他語氣凝滞,阿萱忙過去,見他安然無恙,長長吸了口氣,擠出一個勉強的笑,餘光盡處,卻見尹若風眼中隐約過一絲晶瑩。
謀反罪。
九族之殇。
他就算成了尹若風,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骨子裏那個人的痕跡仍是無法消散,腦子裏那個人的記憶終是不可剔除,他的身他的心,究竟是誰?可,血流成河,白骨累累……一夕之間滿門盡滅,九族皆亡,他怎麽可以輕易忘卻?
“我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