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節
第 15 章節
想想也是正常,這般的波動,誰會記得一個客人的飲食呢?
還好念奴給她備好了點心,又派人幫她把屋子收拾幹淨。
偌大的依蓮軒剩下的只有阿萱一個人的呼吸和不止一遍回響在耳邊的那些溫斓的話。
一切原來如此。
那只是一段屬于慕容景之的情傷。
那個人不是她,也不是溫斓溫歆,而是一個近乎絕世獨立的女子。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這樣的女子,清冷絕于世外,竟還有滿腹不亞于慕容景之的才情韬略,以及那對愛情毫無退縮的決絕。
這樣的女子,就是阿萱,也該是會很愛很愛的。
景之應該是幸運的,有這樣的女子去為他放棄一切,包括自己與生俱來的高貴血統,包括自己已經被安排好的世人眼中的完美人生,只為了那一個她心裏摯愛的人。
可是那個人,是景之。
她是該慶幸愛上了這樣一個可以讓這般女子為之心動的人還是悲嘆自己一廂情願不知結果的愛情?
其實慕容朗之說的沒錯,她猶豫這麽久,無非就是擔心這一場愛戀并無善終,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她一個人的天長地久愛恨恢恢,可是那又能怎樣呢?她已經愛上了,便是愛錯了,也是愛上了。她愛他,義無返顧的愛一場,半生回首,也就足夠了吧。做他一世知己,豈不更好?
“景哥哥,是為了給她讨一個公道,才自作主張帶領百官前去誅殺阿羅施的……”
“他這次的罪名,是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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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救景之
幽蘭臺。
在溫歆言簡意赅的陳述完自己安排後,包括阿萱在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溫小姐,安虎知道不該……可是……”安虎剛說了一半就把接下的話給咽回了肚子裏。
“在座的人心裏都是有疑問的吧?”依然端坐在主位上的溫歆微微地笑着,由內而外的高貴氣質此刻表露無疑。“溫歆現在不方便給大家解釋什麽,但是溫歆為人如何,在座之人想來也是清楚的。如果大家還信得過溫歆,就請按着剛才的安排來進行。”
阿萱剛想說些什麽,只聽一個聲音傳來,沉靜,大氣,果敢:
“尹若風,願聽命于溫小姐!”
話畢。尹若風從外面進來。
一身玉白色勁裝勾勒出他瘦削的身材,奔波勞碌之餘卻絲毫不見疲憊風塵。
阿萱起身。
她的手不自覺的掩住了半張臉頰,在見到他的一剎那,眼淚刷的流了出來。
他回來了。他帶着營救慕容景之的計策回來了。
尹若風在衆人的目光中,快步走進大廳,向端坐正位的溫歆行禮。
那是,三跪九叩大禮。
跪拜是尊崇尊敬到極致的象征。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下跪都表示其內心的誠服。在大燕,三跪九叩乃是至上大禮,表示行禮之人對受禮之人內心的尊重敬服和誠心誠意,即便是在祭祀中,也是拜神的最大禮節。對一般人而言,除了祭拜父母,一輩子也用不上幾次這樣的禮節。
阿萱把所有的疑問咽回了肚子裏。
尹若風面上看上去親切溫和,但其生性高傲從不肯輕易低頭,從敕勒回歸大燕,對慕容景之行禮之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順恩天子慕容世提出要見他一面,也被他以卑微之軀難以面聖婉拒。今天他卻行了三跪九叩大禮,且是對溫歆。
這一禮代表的是什麽,誰都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廳堂只餘尹、溫二人。
“你其實……不必如此的。”溫歆擡眼看向窗外的景致,唇角浮起一絲自嘲似的的笑意。“如果……”
尹若風眸子不知看向何處:“我如此,并不全是為了他。”
“是……是阿萱!”溫歆神色大驚,語氣竟然有些結巴:“你……”
尹若風凜然一笑:“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不會有如果。”
溫歆強力掩住心中的情緒。
尹若風眸子閃出一種複雜的光澤:“我承諾,我将會相助殿下,用我所有的力量。只是,請你,好好照顧她。”
幽蘭臺外。
蘭花遍地,如同鋪了一地的白霜。
阿萱挑了塊較為平整的石頭,從懷裏掏出塊幹淨的帕子,展開,鋪平,就着坐在了石頭上。已是清秋,那石頭帶了清秋的意味寒意深重,可那蘭花卻開得如此清麗多姿。
“快清秋了,這蘭花還能這般清麗多姿,确是奇跡。”尹若風緩步而來,似是看懂了她心中所想。
“是啊。奇跡。”阿萱懶懶地把自己蜷成一團。
皇家的園林,可以不分季節,可以讓一些花草四季盛放。比如:幽蘭臺的凝霜蘭草,梨雪院的若雪梨花。當然除了依蓮軒的荷花。
尹若風也不管自己剛換的那一身白袍,就着阿萱坐在了邊上的石臺上。
“記得送我去青櫻雪的時候,左大哥曾跟我說……”
“‘阿萱,你是我傲雪山莊裏長大的,做事何須顧首顧尾,我傲雪左清吟縱使再不濟,也護得住你’。”尹若風淡淡的接了一句。
阿萱一副就知道你記得的表情,從腰上取下酒壺,“記得真清楚。上好的花雕,給你留着的。”
尹若風一把就接住了:“當然記得清楚。這些話費老先生說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他說的跟左莊主說的幾乎一字不差,我當時還心想哪裏有這麽教孩子的,只要小孩子智商正常,教出來的必定是個既刁蠻又任性的丫頭。”
阿萱一把從尹若風手裏把酒壺奪了回來,一臉既敢罵我就別怪我不夠刁蠻不夠任性。“你眼光蠻好。”
尹若風哭笑不得。
阿萱把酒壺塞回到尹如風手裏。“尋紙哥哥派人送來的。”
“他還說了什麽?”尹若風接過酒壺,問了一句。
阿萱的神色依然淡淡。“什麽都沒說。”
“你會幫我嗎,尹哥哥?”阿萱問道,言下之意不甚明了。
尹若風沒有回答,只淡淡問了一句。
“你确定你想這樣嗎?”
他想知道的只是他的妹妹到底想不想要,只是這些可不可以讓他妹妹真正感到快樂。他要的只是她的快樂。
“給我講個故事吧。”阿萱微眯了眼。
尹若風最不會的就是講故事。阿萱覺得自己真是閑的無聊了,竟會拿這麽個要求刁難他。
“幾個?”尹若風微微一笑。
“暫定三個。”吃驚。
“三個?确定?”尹若風唇角卷起一絲狡黠。
“故事。故事。故事。夠了吧!”
“十個!”
“……”
依蓮軒。
人物皆非。
依蓮軒,幽蘭臺,歸雲亭……這偌大的王府裏,即便沒有景之,也是阿萱除了傲雪山莊和青櫻雪外唯一的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可是這個家,是別人在辛辛苦苦的維系,而她,只能像個客人一樣被他們悉心照顧。
日落西山。
晚霞殷紅如血。
阿萱立在閣樓窗口,遙望遠方。
青櫻雪的勢力到底有多大,阿萱并不知道。可她清楚,若費老先生某日心血來潮想知道這一天順恩天子慕容世的桌案上有多少本奏折是在參奏慕容景之多少本是為他求情多少本是例行公事請安問好,那他也只需要安排四弟子之一現青櫻雪總執事尋紙發放洗硯令就足夠了。天下所有青櫻雪門徒和受青櫻雪恩惠的人皆會為之所用。這次如果有青櫻雪的勢力進入,營救慕容景之,或許會輕松很多。
費老先生應該收到她托予之傳過去的消息了,然青櫻雪門規:其一:永不涉及朝堂黨争;其二:永不攪進奪嫡勢力;其三:永不參與江山分割。費老先生肯為了她而将青櫻雪立派以來的門規破壞掉嗎?青櫻雪如果真的牽扯進來,最難的并非營救慕容景之,而是理清青櫻雪與朝堂勢力的所有關系,若真的難如人願,青櫻雪真的攪進這灣污濁不堪的渾水,青櫻雪守衛的那些門人和民衆只怕也會接連落水,萬一……慕容景之奪嫡失敗,青櫻雪勢必遭到屠戮……自己就真的是萬死莫贖其罪了,那個時候她又該怎麽辦?
“萱丫頭。”
聽到身後傳來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阿萱眼角頓時起了一層薄霧。她轉身,見到了那個白須白發白衣白鞋顏色素正取代了滿臉狡黠的老頭子。
“我接到消息後就趕了過來,可不是為了看你哭的。”費老先生從袖袋裏取出帕子給阿萱擦去了眼角的淚。
阿萱見他須發微染塵土,嘴唇已經幹裂,眼睛血絲布滿,青櫻雪距此一千八百裏,想必這老頭子路上受了不少的委屈。想到這裏,她鼻子一酸,又不忍再度落淚,只能睜睜眼睛,把淚意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