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節
第 1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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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先喝點茶水,我給您說說情況。”青山銀針,印制的筆墨紙硯圖樣的杯子,朗之把這些都給阿萱留下了。
“你知道的未必有我多。”費老先生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慕容景之的消息,來的路上我大體上已經弄清楚了。”
來的路上!
竟然是這樣。
阿萱怔怔的望着他。按時間來算,那消息絕不是她托予之傳過去的信兒,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因不願意讓她受到宮牆內外鬥心鬥角的任何紛擾,所以他們一直動用青櫻雪的勢力照看着她;因為青櫻雪的勢力一直照看着她,所以他才會關注跟青櫻雪本來毫無關聯的景王府;因為他一直關注着景王府,所以才會了解慕容景之的消息,所以才會說接到消息就過來。
這樣,一切就都明了了。
青櫻雪,終究是扯了進來。
“謝謝!”
“丫頭,你那樣的深愛着慕容景之,老頭子又怎會沒有安排?”費老先生一口飲盡了杯中的茶水,拿過茶壺又倒了一杯。“你不必擔心,慕容景之安然無恙。”
“你可知,在他被囚後當今天子曾去看他。具體的談話內容我不清楚,但順恩天子出來後,曾撫須笑語‘諸子中,唯此兒英果類我’。”
“這次慕容景之被囚北苑,真是他們所說的那樣簡單?”費老先生放下茶杯後,撫了撫自己長長的的白胡子。“而今的大燕,再不是當年身受便橋之辱的大燕,慕容世也今非昔比。便是殺了那阿羅施,又能如何?”
見阿萱一臉驚愕,他微微一笑,胡子一翹一翹的……
“當今天子的用意你可曾想過?就奪嫡中看,慕容景之為人鋒芒太盛咄咄逼人,再怎麽說,太子慕容承之也是慕容世的嫡長子,這樣強勢的鋒芒将置慕容世一心操扶的太子于何地?這是其一;其二,慕容景之以一屆郡王之勢逼得當朝太子毫無招架之力,你覺得這是一個帝王樂意見到的場景嗎?狼窩裏養不出兔子!他有無謀逆之心暫壓下不提,若有朝一日……你敢保證他不走上慕容世曾走過的那條路嗎?再者,你想必也知道慕容景之的母妃楊淑妃是前朝的熙若公主楊氏玉菡兒,這樣的出身就決定了他無論張揚還是低調,都會是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行事再謹慎也難面面俱到,給他糾個錯兒實在是太容易了;還有,雲初公主阿娜拉和慕容景之的那個故事,你現在應該已經知曉了吧?”
阿萱心下一沉,似沉到了無底深淵,掙紮逃亡卻只能不斷的墜落,不斷地在下降過程中被冰冷的空氣利刃刺穿靈魂。她深知費老先生說的沒錯,一點錯都沒有。太子慕容承之是順恩天子和公孫皇後一手培養的後繼之君,單看他十二歲時自請孤身入叛軍為其人質便知其并非碌碌無為之人,他怎甘心忍受輕易被景之逼到不能還手的屈辱境地?況且慕容景之不過一個庶出的王子,其生母還是前朝公主,這樣的身份……想來這禍端從他前去敕勒平安歸來就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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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老先生所說不假,那麽景之則是必然的兇多吉少。如何得出景之無恙的結論呢?”阿萱緩了緩,接了一句。
費老先生轉着印着青硯的杯子,轉着轉着就停下了。
“不得不說,溫歆這孩子确實是個人精兒,她也真的是煞費苦心了,三條計策救下景之也不是不可能,但身在局中,她考慮太多,反而處處掣肘。若是要确保萬無一失,把百官參劾的內容稍稍改一下也就行了,什麽強搶民女逼嫁成婚啊,什麽不自量力談判失利啊,什麽不懂收斂鋒芒太盛啊,胡編亂造他四五百份,而且一定要一連幾天十幾天幾十天不間斷的往順恩天子的禦案上呈遞,讓慕容世無論是用膳還是就寝都得為這件事所煩憂。以當今天子慕容世的性子,三兩份,指不定他就真的信了,可這麽多的參劾只能讓他反過來思慮其中的原因何在,不過這麽做……”
阿萱心裏咯噔一下,明白了費老先生和溫歆的思慮。
他們都是希望借此讓當今天子對他放心,如果景之并無謀奪太子之位的可能,那慕容世也就沒有必要如此煞費苦心的壓制他。況且,這二人終是父子,至愛至親血濃于水。慕容世對楊淑妃絕不是無情,否則何至于為天下之不敢為娶了玉菡兒立為四妃之一,玉菡兒唯此一子,此時百官彈劾,慕容世就算只是念在楊淑妃的面子上,也會去保護慕容景之。只是,百官彈劾,縱然是應急之策,但那終究是千人聲讨,他會不會因此被逼着放棄奪嫡之路?他的夢想他的抱負他的努力都會随東逝之水而去?
“可是,皇上能放人嗎?她會不會因需要給百官一個交代……”需要給百官一個交代而懲處他。這半句,阿萱沒有問出來。
“會。慕容景之若還想去争去搶,這次就決然不能全身而退。他一直在争,争來争去除了猜忌還争到了什麽?眼下只有示弱才能換得他父皇的一絲垂憫,那就是他東山再起的籌碼。可若沒了這一絲垂憫,他就真的萬劫不複了。早晚而已。”費老先生眼睛一斜,見阿萱一臉蒼白,就知道這丫頭為了慕容景之的事已經多日不曾安睡,于是并不拖沓,接着說道。“示弱并不表示退出。順恩天子并不想傷害景之,否則他何以連着數日壓下百官的參奏而不對他施以任何的懲處呢?‘此兒英果類我’是白說的嗎?更何況,慕容景之身份特殊,哪怕就是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他也不會殺這個孩子的。這個時候的示弱,是最好的進攻!”
“他沒事,就好……”阿萱喃喃道。景之,你可知,阿萱只求你平安歸來。
“這一切都不是什麽難辦的事。老頭子最擔心的……遭此大變,慕容景之未必能過的是自己那一關。哀莫大于心死。你可知,阿娜拉早已慘死在阿羅施的手中,而這個消息,在四天前傳到了慕容景之耳中……”
四天前!
四天前,那一天!
就是在那一天,慕容景之不顧一切的闖進幽境,就是在那一天景之要殺了被囚在幽境的阿羅施,原來一切都只是因為那個名為阿娜拉的敕勒公主……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人設計了?以他的睿智,怎麽會不知道,怎麽會不曉得不能在此時動手殺阿羅施,他究竟是為了阿娜拉,還是為了敕勒二汗的雲初公主?
若是前者,雲初公主阿娜拉的慘死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絕望;若是後者,那他又該如何面對自己可能會逼不得已放棄的奪嫡之路?
風聲陣陣。
外面,離開樹枝的葉子随着風在空中翻滾卷動。
那一刻阿萱的心一片悲涼。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片依附在樹枝上的葉子?只是她想依附的枝幹卻心心念念地呵護另一片已經落下的葉子,這對她而言,是福還是禍?
“費老先生,如果我說我嫉妒雲初公主,你會像以前一樣一笑而過原諒我嗎?先生……”阿萱做在費老先生腳邊,把頭埋在老先生的膝蓋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他的跟面容全不相符的細滑的手輕撫着她的如墨長發:“丫頭,有兩件事我原不想告訴你,可現在看來,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阿萱急急地起身,正對上老先生暗含了悲怆的眼神。
“溫斓并非溫歆的妹妹,他是皇後的幼女來儀公主文闌。”
阿萱突然就坐了起來,心下的震驚完全無法掩飾:“那她前往敕勒就是為了……”
“你猜的沒錯。就是為了那個早就死去的人。”費老先生眼神悲怆之餘又多了一絲凄然。“你不必擔心,若風他,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
“他哪裏需要我去擔心……”阿萱的眼睛忽然湧起濃重的哀傷,忽而一笑。“不是兩件事嗎?”
費老先生幫她把剛剛弄亂的頭發一點一點理順,弄平整光滑,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後,仿若下定了決心似的,說出了一句話。
“慕容景之,要大婚了,就在一個月後……”
溫歆雲初
幽蘭臺外。
阿萱和溫歆同坐在院落外的石階上。
各自沉默。
一月前,景王殿下被幽禁北苑。
滿朝參劾,群情激奮,一日一日送呈中書省的奏折高達數百份之多,群臣所參罪名之多,罪名涉及範圍之廣,令人瞠目結舌,當真可算作天下共讨之天下共誅之。與此成鮮明對比的是,親手寫下幽禁诏書的慕容世卻在此刻保持了極度的沉默,并且,在第十日将所有的奏折上書全部送到禦膳司當了柴炭。
與此同時,順恩天子剛提拔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