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節

第 17 章節

中新銳在朝堂之上發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講,為慕容景王進行了強有力的辯護。從十歲建議死刑三複奏到十五歲第一次穿上铠甲馬踏沙場,再到這十年間四處征戰的赫赫戰功,以及刀劍加頸依然面不改色維護大燕國威,用不足蒼颉索取之數的一成為條件帶回了大燕的兩萬民衆,甚至紮進右肩的狼毒箭,在此刻也被人揭出來。在這些功勞的映襯下,那麽多近乎七拼八湊的罪名,反讓衆人覺得景王殿下是為人所诟,想着這十餘年間雖遭不平卻為朝堂為大燕九死一生的際遇,一時間,衆人心下竟都有了些不忍。

三日前,順恩天子慕容世就此事親頒聖旨。皇三子慕容景之從北苑回到王府,同時褫奪其景王封號,改封恪郡王,罰俸三個月,但保留其親王俸祿和特權。

景王府門可羅雀。

幽蘭臺外。

“你不進去看看他嗎?”許久,溫歆緩緩開口,容色一如往常的安靜。

阿萱起身,伸手,卻停在了門上。

“你是不是能幫他?”阿萱看向溫歆。

“不能!”溫歆一口回絕。“他必須自己走出來!”

溫歆仰起頭,望向遠處的天空,湛藍如許的天空。

“其實我和他都羨慕你們這樣自由自在的人兒,快意恩仇,性自如風。”她的臉,第一次在人前出現了落寞。

本來清麗如許的臉,摻雜了些許失意和落寞,反有些楚楚可憐的風情。她智謀無雙一直堅強,旁人便以為她是個堅強的人,是個不需要旁人保護照拂的人,忘了她也會受傷也會失落也會難過也不過是個年剛二八的柔弱女子。

閣內響起一絲絲笛音,宛轉悠揚間,絲絲的傷感夾在其中。笛聲時斷時續,旋律卻很清楚,阿萱知道這首曲子。

記憶裏,費老先生最喜歡做的兩件事,就是送她禮物和在青櫻雪的梅林裏撫琴,而最常彈奏的曲子,就是這曲《梨花香》:

笑看人間,癡人萬千。白首同倦,實難得見。

人面桃花,是誰在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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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境遷,故人難見。舊日黃昏,映照新顏。

相思之苦誰有敢直言?

溫歆靜靜的斂起臉上的失落,只是閉上眼睛,似在傾聽這曲子的溫度。

梨花香,卻讓人心感傷。愁斷腸,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忘,舊時人新摸樣,思望鄉。

為情傷,世間事皆無常。笑滄桑,萬千淚化寒窗。

勿彷徨,脫素裹着春裝,憶流芳。

笑我太過癡狂,相思,夜未央。

獨我孤芳自賞,殘香。

……

由淡淡的憂傷,到撕心裂肺的痛,景之的演繹委婉清麗,聞之哀傷不已。

“梨花香裏,梨花飄零似雪,纏纏綿綿,相思無數。

梨花香裏,琴聲蕭蕭瑟瑟,斷人心弦,離恨無盡。

此情雖舊,伊人獨何處,今唯餘芳苦作伴,滿腹心事,癡情空自戀。

茫茫人海裏,尋你千百度,感謝你曾經的驀然回首的一剎,讓我有淚珠兒滴落,憑欄憔悴的理由……”

溫歆淡淡的語氣,随着慕容景之的笛聲起揚,恰是無與倫比的相和。阿萱閉上眼睛,靜靜地聆聽,是那樣的和諧,就如尹若風和費老先生所說,這世上最懂慕容景之最适合慕容景之的莫過于眼前的溫歆。而她自己,不過是一個傻傻撞了來的懵懂女孩。

如今方明白,這場緣如同浮華世界裏的一場虛夢,到底是得不到那一個實實在在的“分”的。

有緣無分,最是傷心。

清蘆館。

滿滿的清幽。

“沒有花兒的。”溫歆躺在丫頭剛剛鋪在屋外的厚厚的毯子上,仰望着王府外的那一片天空。“別找了。”

“你不喜歡?”阿萱停下尋找花草裝點毯子的想法,側身躺下,望向溫歆側臉的輪廓,美麗而柔和。

溫歆微微一笑:“文闌也曾問過我這個問題。”

天空中飛過一群鳥兒,歡快的唱着歌兒。

溫歆睫毛不自覺的眨動:“其實哪有不喜歡花的女孩子呢?我不過是沒有像一些女孩子表現的那般狂熱罷了。久而久之,大家便以為我不喜歡這些花兒草兒的,也就不大往我住的園子裏栽植了。”

風過。

樹葉紛紛落下。

阿萱和溫歆身上,也落了不少。

“你可是喜歡殿下?”阿萱突兀的問溫歆。

如阿萱意料般沉默了,許久許久,溫歆才不知道是不是回答阿萱的喃喃道:“不知道,許是喜歡的吧。”

許是厚厚的毯子驅逐不了清秋的寒意,許是覺得略略有些冷,溫歆往阿萱身邊靠了靠,把暖水袋塞到了阿萱懷裏。

“自小我便被當做王妃甚至後妃一樣的教養,除卻無聊繁瑣的詩書琴棋女紅刺繡還要學習那些無限肮髒的權謀鬥争,要學很多很多能讓自己在這紅牆裏面好好生活的技巧,其中第一條就是不要愛。皇後娘娘有一次對我說,對女人,尤其是我們這些女人而言,情愛是這世間最大最重的枷鎖,能将一個人永永遠遠的困住困死的只有一顆愛人的心而已。”她的唇角始終挂着點點的笑意。

這樣的溫歆,阿萱從不曾見過。

溫歆并不知道,阿萱已逝的母親梅妝便是最好的例子,她為了她的父親放棄了隐世山水的夢想,甘心換了羅裙棄了劍簫鏡前挽發成髻重畫梅花妝……他們唯一的孩子阿萱,如今亦在這“情”字一事上迷茫猶豫不知所措。

“那你跟殿下的相遇是怎樣的?”阿萱望着溫歆唇畔的笑意,問。

“偶然,也是一種必然。在咱們大燕,女孩子總是要有一技之長的。有的人會選擇女紅針織,也有人喜歡書畫琴棋來陶冶性情,詩詞歌賦信手拈來的也大有人在。小時候我被皇後娘娘選進宮給文闌做伴讀,她要學的,我也一樣不能落下。有一天在禦花園裏練畫的時候,我遇到了殿下,那時的他還不像現在這樣眼角眉梢都有着難掩的憂郁,有着盛夏陽光般的笑意和睥睨天下的傲氣。見我不耐其煩的拿着毛筆在紙上畫圈圈,畫了一個又一個,他唇角飛揚,微微一笑,從我手中奪過畫筆在被我畫了很多圈圈的紙上渲染勾勒,片片荷葉就落到了紙上。他手很快,很随意的幾筆,原來亂七八糟的圈圈就成了栩栩如生的一片荷塘。”

溫歆信手拂開散落下來的發絲,自然而随性。

“我第一次去細細的觀察一個男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光風霁月的氣質将我深深吸引,或許是因為他的張揚是我從不曾見過的,也或許這是我多年來唯一的一次任性,我不能輸也不甘心輸,便去求了皇後和皇上以及我的固執的父親軟弱的母親,他們終歸還是答應了我……”

溫歆和景之之間的故事,阿萱曾設想過無數次。唯美的邂逅,亦或是愛慕而使然,她都曾想到過。然,此刻聽溫歆提起,還是無限的震驚,那樣的景之,誰見了都會深深愛上吧。

溫歆愛景之究竟有多深,阿萱并不知道,可尹若風曾告訴她,溫氏一族,是太子一黨的主力。阿萱忽然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她要在父親和景之中間選一個,她會選誰?

如果,溫歆和景之,可以随性灑脫,自在山水,沐風而行,或許,有朝一日,他們可以像她的父親母親般快意江湖……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就在剛才,她決定:他們成親之日,她便會收拾行囊離開此地繼續遠游。

“如果,我可以勸他走出幽蘭臺呢?”

她的愛,不希求任何東西,甚至一個未來。這場愛戀,将只屬于她自己,也只會是她一個人的記憶。其他的人,未必不好,她卻不想要,她想要的只是他雄鷹振翅蒼穹翺翔時的清淺笑容……

這樣的結果,真的很好。

依蓮軒。

獨自悵惘。

“朗王殿下剛托人給萱姑娘送了兩套衣裳,一套是月白梨花的,一套是堇色海棠的。別的倒也沒什麽特別,只是那繡梨花的線中有着一股摻了夜明珠粉末的銀絲,在夜間也是閃閃發亮,滿身梨花。那堇色海棠的卻是貨真價實的雙拼圖,這般看起來是海棠那邊看去竟成了梅花,姑娘可趕緊的試了讓咱們開開眼……”落霞坊的蘇娘滿面笑容,卻也不敢拿手去觸碰那兩件衣裳,只一面笑着解釋,一面滿目的希羨。

“那就那套吧。”阿萱随手一指。

即便落霞坊的衣裳如天邊晚霞披落滿裳,尺寸千金,在有心事的人的面前,不過一團彩色迷霧而已。

阿萱穿上的竟是那月白梨花的,不大的面料上,梨花開滿,摻雜的銀色閃爍着絲絲銀色的光芒,直射人心……

梨花白,梨花香……

梨花香,卻讓人心感傷。愁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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