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節

第 23 章節

景之被幽北苑生死難料的那幾日裏,阿萱發現那些她曾經厭惡至極的權力財勢權術謀略其實并不是一無是處,她甚至有了些後悔,如果她對于這些東西稍懂一些,對景之而言,是不是就會更好一些?

說到朗之,阿萱以前心裏總不免有些感覺不知如何應對,可他在她面前又總一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樣子,且平日裏除了隔三差五給她送些衣食偶爾帶她出游又時不時教她點小小的技藝外,也就是那場大病,其他也沒什麽,舉止言行也都是朋友的範圍,時日一久,阿萱跟他便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朋友。

這一日,慕容朗之講到蘇秦刺骨苦讀時打趣道:“‘安有說人主而不得者乎?①’阿萱就可用這句話以自勉……”

慕容朗之話音未完,便聽得“嘩——”一聲,阿萱耳邊就響起了予之标志性的聲音,還帶着微微拍打衣服的聲音。

“四哥此話不對,蘇秦是學縱橫之術,意圖游說諸國而刺股苦讀,為的是一展宏圖,阿萱只是個文弱女子又不用學那蘇秦,意當六國丞相,怎用得起這句話?四哥這玩笑開得真是無趣。”原是慕容予之破窗而入,邊打袍子上的泥土一邊拿話堵了他四哥慕容朗之。

阿萱心下一樂。

随着慕容朗之的授課,慕容予之也時不時來依蓮軒玩上一玩攪上一攪,有他插科打诨,阿萱在依蓮軒的日子也愈發好玩起來。

慕容予之也不客氣,往那兒一坐就開始數落阿萱:“你這待客之道可不行啊,且不說本皇子剛給你解圍,單就咱倆的交情你還不得好好招待招待?你倒好,一沒水果二沒點心的多冷清啊,這也罷了,本皇子就不跟你計較了,可這連杯茶水都不給,是不是忒說不過去了。”

阿萱眼一瞥,卻見慕容朗之竊笑不止。心生感慨,眼眯起,挑眉道:“如今這依蓮軒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我瞧着也是,你這地方着實有幾分寒碜。阿萱,秋香樓每日限量一百的醬肘子,你可還要我給你送幾個過來?”慕容予之早了解了阿萱的性子,自然是針尖對麥芒,懶得留什麽臉面。

阿萱嘴角僵了僵,心說你難道不知道被費老先生□□過的人別的能耐可能沒有,但這毒舌若是落于人後了,非得被費老先生鄙視死。“九殿下不比我這閑人,想必忙得很,還是算了,日後若是沒什麽事,還是別來找我的好。”

可兒見勢頭不對,忙出去找了茶水。恰好此時端了茶進來。“殿下,是奴婢們一時糊塗,忘了燒水沏茶,這不,上好的大紅袍,您嘗嘗。”

慕容朗之尴尬的移開眼,這時候上茶……簡直是火上澆油。

慕容予之眉一揚,大笑,響亮的聲音傳的老遠:“還是可兒懂事,也不枉本皇子來依蓮軒做客這麽多回,哪像有些人,日子過得舒坦了,有了三哥四哥護着就把本皇子的好忘得一個幹淨,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阿萱輕飄飄的看了慕容予之一眼:“還別說,我還真沒見那個客人不走門倒翻窗的,且不說你砸壞了我的窗子,這麽冷的天我還得找人來修。單就看咱倆的交情,你來這兒不跟回自己屋子一樣?你回自己屋子喝口水還得使喚我來給你倒?這個道理我倒是真的不懂,敢問朗王殿下,有沒有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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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予之正一口茶水擱在嘴裏,也不能反擊,又向求救似的望向慕容朗之,慕容朗之只顧自己樂着也不理他,邊讓阿萱倒豆子似的把這些話一股腦兒倒出來,予之實在是忍不住了一口水就嗆在了嗓子眼,嗆得他大聲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念奴每天這時候來屋子裏送點心,一推門見了慕容予之“流淚”的窘态,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本不打緊,可連帶着阿萱跟慕容朗之都笑了起來,予之自己也跟着笑,那水又卡在了他嗓子眼兒,笑聲連着咳聲,茶水混着眼淚,整個一鬧劇。

念奴收拾了文房四寶。

阿萱和朗之跟着予之去了他口中號稱“平彥觀景聖地”的雲涯樓。

那老練的掌櫃和聰明的夥計見了慕容予之只點頭一笑,便帶他們進了二樓臨窗的位置。全不管他這樓下是不是人滿為患。阿萱見狀,搖頭嘆息,慕容予之平日的胡作非為可想而知。

阿萱起身向窗外望去,這個地方正好能看到街上的所有情景。回過頭,見予之正命人将茶葉換掉。迷了眼睛:“這家店的主人對你的喜好可是一清二楚啊,莫不是相中我們玉樹臨風的九爺……”

“哪有?”慕容予之一副委屈的樣子。“也就你這剛入平彥城的會這麽問。”

“哼。”阿萱抿起嘴唇,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

“本公子說的是真的。你都不知道,”慕容予之一副阿萱你怎麽可以不信我的表情,又心有惶恐的望了一眼倒了杯茶,正細細啜飲的朗之,小聲道:“我那清風皓月的四哥才是‘翩翩濁世佳公子,萬千深閨夢裏人’!連紅袖姑娘和寒月姑娘都……”

這世上,人人皆有顆八卦的心。阿萱自然也不例外,她八卦的心正被提到嗓子眼,卻在關鍵時刻聽慕容朗之似乎沒啥語氣地淡淡說道:“九弟,你那篇《治世疏議》可還要我幫你改改?”

慕容予之即刻掩口。

阿萱聽到一半的八卦生生被打斷,難掩的失望。

慕容朗之微微一笑,正欲開口。慕容予之忙随手抓一小二:“往日也不見你這裏這般熱鬧,可是今日有什麽大事?”

“客官您有所不知,往日裏不過是清涼臺的寒月姑娘或者醉玉坊的紅袖姑娘出門,要不就是哪個使團又進京了哪個大人又出游了,這個于咱平常人家過日子也是無用的,看的不過是個陣勢,時間長了這京城裏的人家也都見怪不怪了,可今天,那是真真的關系咱生計的大事,所以就都來了……”

“說重點。”隔壁桌的年輕人不耐煩的敲了一下桌子。慕容朗之仍是不做聲,只淺笑着。慕容予之的腦袋早探出去尋找熱鬧的來源了。

“是一個大學問家進京了,據說就那什麽進行一場當朝論辯,具體什麽來着,你看我這腦袋……”夥計拍着腦瓜,一臉賠笑。

“是若木書院黎之松黎老先生和青櫻雪費老先生,讨論的是修築抗旱溝渠之事。這次可要記清楚,別再忘了啊。”跟他們相對的方向裏傳出了一個微微帶些低沉的聲音。

不說青櫻雪費老先生的古怪脾氣,單論若木書院黎之松黎老先生,能請動他就是一個大難題。黎之松黎老先生才富五車,但最出名的是他的恃才傲物,當今天子曾三次請他赴京主持科舉考試,均被他以身子骨兒經不起大老遠趕路為由拒絕。這次赴京,絕對是京城最具爆炸性的新聞。

“對對對,就是這樣。黎老先生這一次赴京是受恪郡王所請,想是恪郡王費了大工夫……”夥計趁機跑下樓。

循聲而望,只是一個身着天青色錦袍的男子。

“傲雪左郞,舉世無雙。傲雪左莊主到此卻未曾問候,是小王之過,請左莊主這邊一敘可好。”慕容朗之起身,微微抱拳。

那人自顧自的飲茶,并不理會慕容朗之。稍後起身回轉,直看向阿萱,眼神清澈。“小梅樹都開花了,阿萱,你還不回家?”

①.出自《戰國策蘇秦刺股》

冬日梅吟

品茗居。

“跪下!”左清吟聲音一凜。

阿萱直直的跪在他面前。

在阿萱的印象中,左清吟從不曾有過如此的疾聲厲色。即便是阿萱燒毀了傲雪山莊的十裏梅林,他也只是黯然神傷,也未如今日這般。 可見,她是真的負了他的期望,傷了他待她的心。

“那年,你被送到傲雪山莊,性命垂危,卻不肯接受旁人略帶可憐的目光。你告訴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你絕不靠施舍憐憫而活’。那個時候的你,是多麽的驕傲。”

火海餘生,她傷重難治,面目全非;家人盡亡,親友無蹤;只餘一身生死未明被送到傲雪山莊,沒有人清楚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吃了多少的藥,因為那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到幾乎所有人都忘了時間。

她永遠不會忘掉劫後餘生睜開眼看到的那個笑臉:“你沒親人,我也沒親人,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親人。”

他為她重塑容貌。

他給她取名“阿萱”。

他封存過往助她重生。

他用自己的方式送她一方自由成長的天空。

只是,那樣的眼神,痛惜、心疼、愛憐……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再從他眼睛裏看到過。

左清吟眼神微閉,語氣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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