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節
第 27 章節
大娘把蘿蔔放了進去,“這蘿蔔在秋天收了後,就用油紙包着裝到袋子裏,然後挖個坑把它埋了,這樣就能讓它在整個冬天裏保持着一開始的新鮮。”
見阿萱再度沉默,謝大娘又接着說道:“或許是因為它從沒有見過陽光吧,沒有得到也就不存在失去。”
沒有得到,也就不存在失去。
是啊,對于景之,她的這段情如果一直埋在地下,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一直這樣陪在他身邊?
“阿萱姑娘——”突然間安虎闖進了她的視線。
慕容景之,他到底還是念着她的。
自阿萱借住謝大娘家以來,隔三差五就會有人送些衣食過來,雖然住在謝家村,日子倒也是過的悠哉悠哉。
有一次,有人送了套綴滿百合的綠羅裙到謝大娘家,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小小的做工極為精致的香囊,香囊裏裝着的是一绺青絲。
這一縷青絲是他為她而落嗎?阿萱将香囊放到心口。若有如此,她再無所求了……
這一次,他直接遣了安虎過來,确實非同尋常。“姑娘,你快去看看吧,主子這次遇到麻煩了!”
彥安城。
一所無名小院。
如安虎所說,前門處果然已經圍了好多的人,阿萱和安虎只得偷偷從後門溜進去。
慕容景之所居房外守衛站立。阿萱尚未到門口,就被他們攔住了。
“郡王爺還在裏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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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守衛點頭。阿萱向安虎使了眼色,安虎出手将守衛纏住,阿萱趁機闖了進去。慕容景之既然說了不見任何人,又在這裏安了這麽兩個守衛,再通報也是無果,不如硬闖來得幹脆利索。
走進屋子,阿萱遙遙的便聞到了一絲絲酒的氣味。找尋中,便見到了坐在地上的慕容景之,他烏發披灑肩頭,手中握着酒瓶,松垮的衣襟上酒氣濃重。
慕容景之,靜靜的望着剛闖了進來的阿萱,眼神冷冽如清秋霜雪。
“這麽多年裏,再苦再難你都過來了。”阿萱狠下心,劈頭蓋臉就是這樣一句。“現在局勢大好,又何苦為難自己?”
“我的母妃,是世界上最高貴的女人,他們可以罵我,但是絕不可以诋毀我的母妃。”慕容景之狠狠地甩了酒瓶出去。酒瓶砸到牆上,四碎開來的瓷片和酒水将那面牆弄成塗鴉一片。
阿萱也被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又怕安虎挂心,便朝外喊了一句:“安虎将軍,這兒沒事,你們誰都別進來。”轉而朝慕容景之走去,阿萱坐到他身邊,拿起一瓶酒,在手中轉動。“沒有人可以诋毀你的母妃,更加沒有人可以辱罵恪郡王。你自個兒不倒下,誰又能将你推倒?你今日如此,莫不是在告訴定國公他所言不虛?”
慕容景之拿過阿萱手中的酒瓶,一個用力攥碎了酒瓶,酒水四散開來,噴了他二人一身。
“更衣。”慕容景之眉目間淩厲依舊。
阿萱輕舒一口氣,低頭見到地上的碎片染着斑駁的血跡,心中一驚,拉過他的手,細碎的瓷片陷進在他滿是血跡的手掌上,登時大喊:“安虎,快拿傷藥來——”
此行相知
彥安城。
慕容景之的房間。
阿萱用銀制的鑷子把瓷器的碎片從慕容景之滿是血跡的手掌心一個一個的夾取出來。用沾了水的絲帕,将夾出碎片地方的血跡擦幹淨,然後再取另一塊碎片……最後上藥,包紮。
一切收拾妥當,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慕容景之已梳了發髻換了衣裳坐在議事廳,清容俊朗,除了略微的消瘦,一如往昔。
阿萱坐在僻靜角落裏,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的是那個裝滿青絲的香囊,她将香囊塞到袖袋裏,淡淡一句,便掩住了平原安虎他們的争論。“別人或許可能走投無路,然慕容景之當真沒有辦法了嗎?”
慕容景之臉色寧靜如水,那眸子依然犀利。“有。”
“那為什麽不用?”
平原站起來。“因為,那是下下策。”
阿萱緩步走到大廳正中,環視四周,冷笑一聲,将酒一口飲盡。“這件事,可有上策?”
杯子落在桌子上時瓷器清脆的碰撞聲在此時,異常清晰。端坐上位的慕容景之全身一震,一時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你是要……”
阿萱攥緊了手,不長的指甲刺得手生疼生疼,她努力保持着面容上的冷肅。“那些人怎麽會甘心唯你是用,朝中反對的勢力存在一日,這糧食這勞力你就一日征不來,擔心過程,便不關心結果了嗎?得罪豪強是為下策,那無法完成聖旨可是上策?”
慕容景之頓時明白,稍稍吸了一口冷氣。
這些他何嘗沒有想過。
只是他從不曾想過,這世上他慕容景之還得思慮再三的事情竟被一乳臭未幹的小女子如此道破。
“阿萱姑娘,你是要——硬搶?”安虎的臉色突然慘白,“那些人随便一個可都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啊!”
“別人暫且不說,定國公就第一個不能動,他與皇上雖與血脈無關,卻是數十年生死征戰拼出來的刎頸之交,而今他兵權在手,如果……後果不堪設想。”平原額上汗出不盡。
“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動一動腳,天下或許還得晃上幾晃。只是我記不大清了,當初輔助皇上登基的功臣們,慶國公、定國公、左相方林軒以及安國将軍穆遠,誰能告訴我,如今他們是個什麽狀況?”阿萱長久的望着大廳牆上挂着的那副字,緩緩問道。
平原制止了安虎他們的回答,仔細想了想,又不得其解,只得束手道:“平原愚鈍,不知姑娘此舉何解?”
“自安國将軍穆遠死後,定國公一病不起,不過四十多歲的年齡,你不會天真的以為這病,是真的吧?”阿萱把目光從‘清和’二字上移開,冷笑一聲,問道。
平原一驚,不敢作答。
安虎他們心中也是震驚不斷。
歷朝歷代,功高震主,是為君王大忌,尤其是手握軍政大權精明能幹又野心勃勃的臣子。四大功臣中,穆遠領兵最為出神入化,無論當初反叛真相究竟如何,在滿門被清洗十多年後的今天,都已經沒有必要去追究。左相方林軒雖身居左相,卻只是文人一個,且其二子賦閑在家不涉朝政;慶國公滿腹韬略,卻是個死忠的主兒,其胞妹妹被封皇後長甥被立為太子。三人中最為野心勃勃的定國公卻一病不起……
慕容景之饒有興味的看着阿萱。
“再問,郡王爺手握聖旨腰挎龍泉,他們為何遲遲不肯按聖旨辦事?”阿萱坐在末座上,朗聲問道。
其餘的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說。
征粱在座的,望着安坐首位面容冷峻的慕容景之,想必都已有了答案。
打井的差事若是可以完全周到自然最好,但問題是這本來就是一件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到不損完全無傷周到,既然如此,何須猶豫。與坐以待斃相比,速戰速決,或許就是最好的法子。
慕容景之騰地站起來:“安虎,我們走!”拿過平原遞上的馬鞭,靜靜的不帶一絲感情。
在他走過阿萱身邊的時候,她感到絲絲遙遠的細微的寒意。
從梨雪院出來後,他就在慢慢的發生着各種各樣的變化。緩慢的甚至于根本看不到的發生着,一天一天的,到現在,已經讓阿萱偶爾的不寒而栗。如果說之前的景之是一只随時可以展翅騰飛的鷹枭,內心驕傲神采飛揚,那現在的他就像一湖平靜無瀾的水,再難看清他的內在。
這樣的景之是不是才适合去追逐他君臨天下的夢想?
其實與她何幹呢?有那一縷青絲,她已滿足了。
夜色清涼如水。
夜卻很暖。
春日的夜一直是這樣暖暖的。
守着郡王府的尹若風已經把消息給發出去了,相信不多久,彈劾慕容景之的折子應該就會擺滿順恩天子的禦案了。同時,恪郡王慕容景之為民請命不怕得罪高官的形象也會在慢慢樹立在百姓心中。順恩天子民間走訪時應該也會聽到這些傳聞。
尹若風跟她說:“這件事一結束,我便要如約離開。”
他說:“照顧好自己,要好好的。”
他告訴她:“我知道你會為了不顧一切去幫景之,我不攔你,只是請答應我,永遠不要傷害她!”
阿萱沒有答應他。
他若要恨的話,那便真真切切的恨吧。關于景之,阿萱不能給任何人以任何的承諾,便是她,若是必要時,也是會其中的一顆棋子。
不覺間,身上多了件衣服。
“夜裏涼,也不知道添件衣裳。”語氣中沒有淩厲。
阿萱心下一暖。“都處理好了吧。”
“你什麽時候開始鑽研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