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節
第 30 章節
:“怎麽沒見你穿過那套綠羅裙?”
“哪套啊?”
“就那件綴滿了百合的綠羅裙啊。”
阿萱聞言一顫,吃了一半的李子滾落地上。
與羅裙一起送來的,是那個裝了一縷頭發的錦囊。那身衣裳,她喜歡的厲害,除了随他一起安山觀日出那次,再不曾穿過。
只穿過一次的綠羅裙,除了景之和安虎他們,旁人如何得知?
除非那衣裳本非慕容景之所贈……
可……若是如此,那香囊那頭發也必不是他的……
“有點大了,不很合身。”阿萱佯裝手酸,活動着手腕。
“哦。”慕容朗之眼神一沉,書頁擋住了他的臉。
琴聲幽幽。
在數十遍乃至上百次的練習過後,那曲《梨花香》,阿萱彈得甚是純熟。
曲終。阿萱,心卻憀然。
“進步神速。現在你的琴藝已經不輸我了。”溫歆笑着輕輕鼓掌道,眼睛裏滿是贊許。
“昆山鳳凰叫,大燕牡丹笑。誰人不知溫家大小姐精通樂理冠天下。如能趕上你的十分之一,我想莫說蠢笨如我,便是那些略有些造詣的琴師也該歡呼雀躍了吧。”阿萱起身離開那架琴,坐到溫歆對面。
Advertisement
“念奴你聽聽,有她這麽誇人的嗎?”說話間,溫歆淨了手又拿帕子擦幹。
“當然沒有啊。”念奴将洗淨的茶具從櫃子裏取出來,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你看吧,人家念奴都說了,都不帶這麽誇人的。”溫歆夾了炭到小火爐裏,看那火焰差不多可以了,就把小水壺放到了火上。
“還沒說完呢。”念奴眼睛一眯。“哪裏誇你了?分明就是事實。”
溫歆搖搖頭,只專心致志的沖泡她的茶,再不理阿萱和念奴。
看溫歆泡茶真的是一種享受,行雲流水的動作,一舉一動都透出骨子裏的華貴和優美。她将茶壺略頓三次,把茶水倒進一個小杯子裏,然後又取一個杯子扣在那個斟了茶水的杯子上,轉眼間,兩個茶杯就換了位子。
依蓮軒滿室的蓮花清香,似被茶香取代。
“要不要嘗嘗?”溫歆把茶遞給阿萱,眼中滿是吟吟的笑意。
“溫姐姐的茶自然是要好好嘗的,一杯可不夠!”阿萱忙接過杯子,那茶水在白瓷杯子裏,顯得青翠純淨,甚是好看。
“溫姑娘可不能偏心,顧此失彼可不是大家所為啊。何況這杯碟茶具都是我清洗保存的。”念奴一邊耍弄着嘴皮,一邊坐到琴旁,試了一下音,然後慢慢的調着弦音。“你們彈完琴走了,我還得時時去調琴,你說,為了照顧你們這幫人,我又幹這又幹那的,最後連杯茶水都沒人給,唉,命苦啊……”
“你這張嘴啊,怪不得予之老誇你口才奇絕。”溫歆又斟了一杯,笑吟吟端給念奴:“嘗嘗,這杯味道如何?”
“啪——”的一聲,茶杯摔到地上,熱氣在溫歆身上蔓延。念奴一邊低頭說着“對不起”,一邊尋了帕子擦拭着溫歆身上的熱水……
可是,阿萱分明看到念奴眼中一閃而過的光澤,只有一瞬,可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念奴,你拿套我沒穿過的羅衫給溫姐姐換上吧。”
說完,阿萱便有些後悔了。她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只是為了證明一個她早知道的真相嗎?
不出阿萱所料,念奴取出的衣服正是那套淺紫的裙衫……
阿萱将茶水一口飲盡。念奴,你為什麽非要告訴我呢?
那套裙子根本不是阿萱的尺寸,阿萱拿到裙子的時候就知道了,可念奴為什麽又非要讓她知道那是溫歆的尺寸呢?給她留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難道不好嗎?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看不懂,只是不願意看懂。
“不足一年,你從宮商角徵羽都不懂到現在曲藝精湛,堪稱進步神速,這次我贊你聰敏慧智,你再不能推了吧。”溫歆以加點水降溫為由謝絕了阿萱換衣裳的安排,只是吩咐丫頭用絹帕擦幹淨了衣服上的水,邊擦邊笑道。
阿萱心知溫歆是為了她才沒有更換濕衣,故作輕松道:“前有你後有念奴的,一個阿萱算的哪門子的聰慧,你就誇吧,我不禁誇的,哪天我飄起來腦袋碰到了房頂,你給我上藥就成了。”
“成啊,反正為了你這常年受傷不斷的身子,尹先生也沒少帶藥,你不怕疼,我又怎會不舍得這舉手之勞呢?”溫歆掩口一笑,眼神裏透出無限的玩味。
阿萱聞言笑的像得了什麽寶貝似地,而後清清嗓子,鄭重其事的對着邊上站着的可兒道:“可兒,雖說這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咱們溫大小姐也不是個失信于人的,你剛才可是聽到了,如果哪天我磕了碰了的,你一定要先去尹哥哥那裏取了藥來,再去請溫大小姐移步給我上藥,記住了嗎?”
“就數你口齒伶俐。”溫歆揚手,蹲在她身邊給她擦衣裳的丫頭退了下去,溫歆輕飄飄看了阿萱一眼,道:“這知道的呢,是你一貫的好口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教的,你算是把我沉穩端方的名頭給毀了。說說,怎麽補償我。”
阿萱瞪着眼,朝溫歆看了一眼,聳肩道:“你也前可沒現在這麽不讨喜。”
“你以前對我也沒這麽輕松自在啊,處處小心步步謹慎的,到生怕我會設計你似的,好在現在不那麽生分客套了。”溫歆不客氣的回了一句,然後笑了起來。“我奉召明日要進宮裏去陪陪淑妃娘娘,可能要去些日子,我不在,這王府就由你多多照料了。”
一個眼神,所有的侍從,包括念奴在內,便都退了出去。
那樣的氣場,生生的把阿萱的拒絕堵在了喉頭。
溫歆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總是願意相信自己直覺的。念奴雖得力,然我總覺得她不簡單,往直了說就是覺得她太過神秘,若說這能掌這一府事務的,我更屬意于你……”
阿萱笑的極不自然,把手拿了回來,放到腿上。“阿萱不想管這些。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阿萱總要離開的,。”
溫歆詫異道:“離開!你甘心嗎!這麽長時間了,我怎麽看不出你待王爺的心思?你愛慕的人是個值得天下女人去愛護的男人,沒有什麽需要對我隐瞞,溫歆便是嫉妒天下也不會去欺瞞傷害于一個如你這般活得真摯的人。”
“溫歆,我的心,你不懂。阿萱生在江湖,也只能屬于江河湖海。”阿萱直視溫歆的眼睛。“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房間霎時沉默無聲。
阿萱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雙犀利的眼睛,以及眼睛的主人。
“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溫歆淺淺一笑。“虧他還下了嚴令不許告訴你,我就說嘛,以你的聰敏怎麽猜不出他現在的情形。”
這種笑,與慕容朗之标志性的高貴和慕容景之眸子裏的傲氣一樣,都是他們身份地位的一種自然而然的體現。
“之前的布局,雖然讓景之恢複了親王的爵位,可人心卻不是那麽容易恢複的……”
阿萱手指繞着絲帕,絲帕纏着手指,“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百官不過是缺一個頭領而已。你也該猜到了吧。”
“阿萱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早就設下了這連環局?”溫歆臉色刷白。
心若連環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夜間的依蓮軒,依然是冰涼的。
華蓮池的荷花,因着水溫的緣故,正待開放。在滿池的清荷裏,阿萱總是會想起一個跟荷花有關的故事。
那個故事,是真實還是夢境,阿萱并不知道,只覺得莫名的熟悉。亭亭玉立的風荷,粉雕玉砌的小女孩,清冷殊貴的少年,她都覺得很熟悉,可卻着實沒有什麽印象。
她又想到,這故事,或許是她被封印已久的記憶,或許只是她所思所想的一個夢,她分不清楚。
尹哥哥跟她說:如今,你是阿萱,與往日再沒什麽幹系。
她知道自己現在是阿萱,與以前自然沒有什麽太大的幹系,可自己以前是什麽樣子,她也記不得了。
不知不覺間,身後一陣風起。
“來儀公主下嫁方少華,你可知道?”慕容予之不冷不熱問道。
阿萱不語,半晌,點點頭。
“來儀公主與少将軍穆清兩情相悅,早就立有婚約生死相許。這個你可知道?”慕容予之負手而立,冷冷又問。
阿萱又點了點頭。
慕容予之踏前一步:“是你做的嗎?”
阿萱還是不語,只蜷着身子,坐在石階上。
“看來是了。”慕容予之的聲音昭示了他內心的失望和憤怒。“旁人告訴我時,我還不信,還警告那家夥,再诋毀你,本殿下就活劈了他。可為什麽,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