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節
第 32 章節
和澄澈。“你只是一個女孩子,不需要那麽冷靜自持。”
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刻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阿萱再也無法控制,只能任它洶湧宣洩。
“對不起……”她反複念着這幾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
哭得累了,仿佛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待她醒來,發現,她正斜倚慕容朗之身上。
被她依着的慕容朗之就那樣的坐着,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窗戶外的天空已然漸黑……
“你醒了。”慕容朗之輕揉着被阿萱壓着的那個肩膀,臉上的表情是說不清的安靜。
阿萱不知道該說什麽,低頭抻着在她睡覺時被壓皺的對襟。
慕容朗之扶着桌子站了起來,身子有點踉跄,語氣依然溫和:“若想大醉一場,就跟我走。”
“我等你兩刻鐘。”慕容朗之有些蹒跚的走了出去,想是一個下午的靜止不動,全身酸麻了。
對于一個幾乎不會喝酒的人而言,大醉一場是多麽奢侈的事情!對于她,酣暢淋漓醉笑一場,竟然如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不用兩刻鐘。”阿萱苦澀一笑,追上前去。“我現在就跟你走。”
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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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若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皆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既然得意,就須盡歡!朗之,幹!”阿萱端起那杯琉璃紅,眨眼間便飲進了肚中。
琉璃紅,如血鮮紅,又喚梅花露,是江湖人稱“倚梅郎”的穆遠為心愛之人阿四姑娘梅妝所制,歷經七十三道工序精心釀制而成,酒成之日,天下皆醉。多年前,倚梅山莊一夜傾覆,此酒失傳。
不錯,這就是她父親為她母親所釀制的酒,只是當年因為太小不曾沾得些許清酒,後來長大了,這酒也早就失傳了。雖然傲雪山莊和青櫻雪都有,但左大哥和費老先生不許她飲酒,故而,直到現在,別說梅花露,一般的清酒都不怎麽沾染。
也不知慕容朗之從何處得到了這梅花露,而且正好拿來給她。真不知是巧合還是他精心的安排。
“左大哥說,父親是極愛母親的,我一直不相信。今日嘗了這酒才知道,原是真的呢!”又一杯酒下肚。
“初嘗香醇,後面卻酸澀苦極,可不就是愛情的味道嗎?”手一松,杯子落在了地上,清脆的響聲反加深了阿萱的醉意。“老頭子曾說,父親從未給母親任何名分,卻給了母親除名分之外的一切……被父親那樣的愛着,母親一定很幸福吧,被人全心愛着真好……”
慕容朗之靜靜的看着阿萱,看她胡鬧,看她放縱,看她宣洩,看她故作癫狂的咋咋呼呼,看她偶爾懵懂的傻傻哈哈,看她神志不清的傾吐心事。恍惚的覺得回到了十一年前的荷花池畔。她還是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孩,他依然是那個小男孩。
“難受的話就哭吧。可能很多人都會跟你說,不要哭,不要哭。可有個人跟我說過,難受了,就要哭出來。阿萱,哭出來,不要怕!”他溫柔的看着她。“這裏,只有你,只有我。”
他早就遣走了所有的侍從丫鬟,讓這個傻乎乎的丫頭可以完全徹底的放縱,她平日裏太壓抑自己了,壓抑到連他都覺得心疼。在他的想象裏,她不該是這樣,她應該是生在陽光裏長在花叢中,不知道何為傷心和眼淚,如盛夏時分的荷花一樣純淨美好。若是那樣,他拼盡一切也會護她周全。可在他見到她的時候,卻覺得,這才是他的小女孩,這就是他的小女孩。無論她經歷了什麽,忘卻了什麽,變換了什麽,她依然在荷香悠悠的季節,走回了他的生命。
“我為什麽再也找不到自己了?”阿萱撲到慕容朗之懷裏嚎啕大哭:“為什麽我找不到自己了?我對不起費老先生,對不起尹哥哥和文闌……我的心好恐怖……恐怖,我是不是不像個正常人了……他是不是就是不喜歡我這個樣子?景之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慕容朗之的手,輕輕撫着她的頭發,将她頭上多餘的發簪一個一個給摘掉了,反正她也不喜歡頭上有什麽壓束,既然要放縱,那就徹徹底底的放縱吧,全去了也好。
“朗之,我是不是特別多餘啊?明明知道他心裏只有雲初公主,明明知道他要娶的定是溫歆,明明知道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能真正的傷到他,我還是那樣的不顧一切想要去保護他,這是不是太傻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慕容朗之摘下她耳後藏在發見的流蘇,幫她把頭發解開,“愛情的路上,從沒有錯與對,只有願不願意和甘心不甘心……”
昏昏沉沉,阿萱再也分不清了方向,都不曉得手腳應該怎麽放。
景之,是你嗎,是你扶着我嗎?是你在對我說話嗎?可是那分明是朗之的臉……
漸漸地一片漆黑……
她似乎忘記了一切……
“你一直在守護着他,可知道,我也一直在守護着你……”
山重水複
阿萱最後的記憶是一個人伸手将她摟進懷裏,溫柔低語:“是不是很害怕?”
他問她害不害怕,是的,她很害怕。
他撫上她的烏發,聲音略有些低沉的安慰她:“你不要怕。我不離開。”
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她腦中一片茫然。
她怕什麽呢?她怕尹若風眼底沉沉的寵溺與凄涼,她怕費老先生一言不發的傷心和失望,她怕左清吟言不由衷的失意和冰冷,她怕研墨不給她做點心吃食的懲罰,她怕尋紙臉色凝重的清冷,她怕在景之心裏可有可無的存在,她怕自己終有一日會和朗之對峙,她怕予之一顆赤子之心終不能保持……
她什麽都怕,她什麽都不怕。
她怕,孤獨。
她怕,被遺棄。
她自己都不相信,她最怕的,原是漫漫紅塵踽踽獨行。
可是,那個人跟她說:你不要怕,我不離開。
尹若風曾對她說:你沒有家,天下都是你的家。你沒有家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天下人都會是你的家人親人和朋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寧願這天下與她無關。
她沒有父母,沒有兄妹,沒有師父,沒有愛人,甚至名姓。所有對她好的人,都會有自己的家人,就像尋紙和研墨,就像景之和溫歆,就像尹若風和他的愛人,他們都會在某一天完完全全的屬于某一個人。那個人,從來不是她。
傲雪山莊她住的開心,卻在去往青櫻雪後再未能回還;青櫻雪她住的惬意,仍是有四海為家的一天;依蓮軒她住的安靜,卻注定了不能久留……
四海流轉,山水寂寥。原來,這世間,從沒有一處山水一間草房一個人是真正的屬于她。
那個人,跟她說:你不要怕,我不離開。
她居然真的就不害怕了。
“我好像一直都在等你。我覺得你不會來,可是你來了,我很高興。但我知道,你一定還會走的。可是現在有你在,我就很高興……”
她聽到他低低地說:“我不走。”
昏昏沉沉中,她仿佛做了一個夢,好長好長的夢,夢中有着像畫卷一樣徐徐展開的青山綠水,有着澄澈空明的藍天白雲,有着清新玉立的遍地風荷,有着自由來往的飛鳥游魚,有一葉小小的竹筏,還有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以及一個眼神清冷的少年。
小女孩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饒:“你哭你哭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小男孩巍然不動。
“我才不管呢。”小女孩死死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你心裏苦,哥哥說,難受了,就要哭出來。
男孩彎下身子,揉揉她的腦袋……
畫面轉換,她似乎回到了跟景之共乘一騎的那個晚上……
她懶懶的坐在馬上,極目處四周靜寂,她擡眸:“你說,如果我們一直走一直走,會走到哪兒呢?”
他遙望遠處的山峰,笑了笑:“想知道?那一起走下去如何?”
阿萱抿唇不語,許久才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點頭:“天大地大,你想去就好。”
“如果半路上累了倦了不想走了,怎麽辦?”
他連思索都沒有,直接回答:“那就找個房前是水屋後是山的地方安家。屋後咱們種上梅花,院子裏就植蘭花吧,門前的水裏,正好栽種清荷。這樣,一年四季,咱們都有花可賞有景可觀。”
阿萱暖暖一笑:“那吃什麽?”
“這就得你負責了,可願為我洗手做羹湯?”他側頭看着她,低聲笑語。
阿萱失口一笑,柳眉一揚:“只要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