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眼神裏還駐留着靈動,它羽毛明亮,像太陽,被稱為“小紅點兒”

羅勒是喜歡鳥兒的,特別喜歡,白澤知道他。

如果這是只完全的活體,羅勒會更喜歡。

但白澤肯定不相信他能把它養好,所以才搞了個标本來。

想到這兒,羅勒還挺想跟白澤理論的,他養過鳥兒,他能養好,真的,他有機會必須得好好跟白澤理論這個問題。

後來白澤又送了他一把歐珀制成的匕首,那看起來可是太珍貴了,叫羅勒有點兒愛不釋手,甚至幾次想把它帶到節目上去。到收到匕首為止,已經離白澤死快過去一年了。

那家夥真的沒用,沒能驗證什麽靈魂,也一個包裹都沒能攔下來。

有天,羅勒呆在家裏,打量着那把歐珀制成的匕首。

他已經把《Ragnarok》裏能拿的榮譽都拿遍了,他現在很有錢,很有人氣,走在街上也能被認出來,滿足遍了他所有的虛榮心。

羅勒腦子裏開始産生一個念頭:

“真沒意思,我有點兒不想玩了。”

他居然活膩了,一個慣來的貪生怕死、貪圖享樂者居然也開始活膩了。

那天燈光非常黯淡,就是滿屋看膩的星星,已經那樣好幾個月了。羅勒拿着歐珀的匕首,欣賞它的光澤,然後對手腕比劃了兩下,決定試試鋒芒,一刀割了下去。

好嘛,真的很鋒利,一刀下去鮮血就噴湧而出。

三秒後愣是把羅勒給疼哭了,也徹底給疼清醒了。

他像是才反應過來,猛地一下跳起來,嘴裏大聲喊道:“流血了!流血了!流血了!”,然後光着腳沖到電話旁,滴淌得滿地都是血,抹得哪哪兒都是,幸虧及時給自己叫來一輛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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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醫院裏,暖陽照進病房,角落裏的綠植讓他感到許久未有過的舒适。

他開始難以理解幾個小時前自己為什麽會險些自殺,醫生解釋說他有點兒抑郁症。

羅勒又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有抑郁症。

對于心理和情感,他不是很靈敏,甚至有點兒遲鈍,好久才叫他想到了那盞星空燈,憂郁的藍調燈光,必須蓋嚴實的窗簾,紊亂分泌和代謝的星空糖,一只死亡的太陽鳥,以及及時送來的匕首。

羅勒想到這兒,無端地感到了幾分陰暗和詭詐,白澤是故意的嗎?

信上說:“我們之于彼此,本就是些知覺——眼、耳、口、鼻、手的感覺。我把糖送給你,只要還能激起你的知覺,就不算我離開你。”

難道白澤就是在一點點地、精心地、潛移默化地影響他,然後耐心地等他拿起匕首自殺??

意識到這個問題,羅勒突然感到非常憤怒,但沒多久他就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那自己怎麽想的呢?自己到底想不想順他的意呢?

關于這個問題,羅勒思考了很久,非常非常久。

最終,很抱歉,他還是決定把白澤忘個幹淨,繼續他的泡妞,吃甜食,樂不思蜀。

嗯……樂不思白澤。

開玩笑,生活總得繼續吧?

為個死人哀悼就算了,還給他陪葬?這算什麽聖母瑪利亞?忠貞愛情烈婦?

這像他羅勒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因此在下個月的23號,羅勒如期收到了一大筆錢,白澤給的。

這讓羅勒連醫藥費都不用自己掏了,還能繼續燈紅酒綠地揮霍半輩子。

白澤那意思好像是:既然你還活着,那麽你自由了,去過你的美妙生活吧。

好吧,羅勒必須感謝白澤,感謝他的體貼情人,生前看似心不在焉地相處,死後竟如此細致入微、就像寄生在他肚子裏的蛔蟲。

他想好了,他要拿這筆錢去做個洗腦,或者催眠什麽的,把有關白澤的記憶徹底删掉。

然後賣掉那幢別墅,換一幢更大更好的,更适合玩樂的。

羅勒已經約好催眠師了,也找好下一個房主了。

他決定把和白澤所有有關的東西都留在這裏,就讓它們在這自生自滅。

他要這麽幹了,他明天就要去做催眠了。

今天是23號,快遞又來了,還是那個一身黑的快遞員,戴着頂鴨舌帽,下颔骨分明有致,衣領翻得很整齊。

這回包裹有點兒重,不知道是個什麽。

那快遞員把包裹交給他,難得的擡起頭對他說了第一句話“這是最後一個包裹。”

那雙瞳孔裏似乎意味深長。

羅勒漫不經心地接過包裹,遲疑幾秒,才突然想起今天是白澤死的一整周年忌日。

好吧,他的情人送來的最後一個包裹,是什麽?

他拿起壁紙刀,将包裹耐心地拆開。

他怔住幾秒,表情猛然變得難以置信。包裹掉落在地上,裏面有枚紅點兒正活潑地跳躍閃爍。

他張起嘴,還沒來得及說句什麽,只見眼前迸出一股猛烈的氣焰和火光,驟然爆炸着掀起巨浪,致命的高溫和沖擊波将他于瞬間炸裂成血水、肉沫和骨頭渣。

嗯……羅勒死了,就這麽死了,猝不及防,沒有痛苦。

在白澤精心算計好的日期裏,算計好的每一步裏,甚至還足夠情趣地耍了他一通。

大概覺着他情人的反應會有夠可愛。

至于羅勒死前在想什麽,沒有人會知道。

二十分鐘前離開的快遞員又返回別墅,他毫不費力,畢竟門都被炸沒了。

他取來滅火器熄滅了仍在燃燒的火苗,高檔皮鞋踏進殘破的別墅,在裏頭轉了兩圈,對到處都是燒焦的難聞味道聳了下鼻子,那些黑色的物件粘在一起,黏糊糊,帶着熱度,辨不清原本模樣。

他好久才找來一把完整的掃把和簸箕,然後把粘連在地板上的肉塊,碎骨頭,眼珠,頭發,一點點地掃了進去,熟練地裝在包裹裏密封完整。

他話很少,驅車向白薔薇墓園,叫人挖開白澤旁邊的那座墓,裏邊果然是空的。

他把包裹放進去,看向寂靜得一如往常的白薔薇墓園,然後把視線停留在白澤墓前。

他取下鴨舌帽,他綠色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在和白澤打招呼。

他是唯一知道白澤死前那句話是什麽的。

現在,羅勒大概也知道了。

那句話是:

"stay with me,d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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