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特別當了媽媽後,更是注重健康,因為一個病人不能照顧孩子。可是剛才,她不過喝了半杯水,便吐得連黃膽水都出來了。不用起床也能感到眼前陣陣發黑,她會不會死了也無人知?

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哭,為何自己生病了卻無人知曉。其實只要給家人搖個電話,他們就會來。但才剛離婚就把自己搞成這樣,恐怕他們會指着她說活該。

不能任由自己這樣!她費力地把床頭櫃上的手機拿了過來,眯起迷蒙的眼睛看着手機屏幕,一指一壓的打出一個名字。電話撥出去,等到她要放棄,彼端才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這次又讓我幫你做什麽?”

聽着很不耐煩,那是當然的,自己好像總給他帶來麻煩。只是現在這種情況,除了他,她找不到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幫忙。“池唐……”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已經沙啞到幾不可辯,她努力地吞咽了幾口口水,強逼自己擠出聲音:“你可不可以……帶我去一趟醫院?”

“你搞什麽鬼?病了?”聽出她的不對勁,池唐霎時端正了态度:“我馬上過來!”

韓寶琦沒力氣說話了,她扔下不知收線了沒有的手機,強撐起身,從地上堆着的行李中找出一套衣服,忍着陣陣暈眩換好衣服。不能倒下啊,起碼得等人來到。

她扶着牆身歪歪斜斜地蠕動,花了幾分鐘才到達客廳,已是渾身發虛。好像沒等多久,門鈴便急促地響起來。她緩慢地挪動腳步,室內門鈴滅聲了,外面的人換成急促地拍門。

別急,別急好嗎?她伸出手,眼看目标越來越接近,最後凝聚了全身的力量,一把揪住門把往左邊扭動。門開了,她的臉也由白變得發青。

“你這女人!”池唐看到她的鬼樣子開口罵人,但她的身子已經軟下去,餘下的說話不得不噎回喉嚨裏。他彎身把手插進她的腋下,打算攔腰抱起她。不料韓寶琦便拿手指撓了撓他的胸口,用沙啞的嗓音小聲地叫:“背……你……抱不動。”

竟然小瞧他!池唐還想辯駁兩句,奈何她頭一歪,已經暈了過去。事不宜遲,他轉身蹲下把她往背上一托,起身時眉頭皺了皺:的确挺沉的。

人送到醫院,自又是一場兵慌馬亂,不過這些韓寶琦都不知道。再醒過來,她已經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邊的架子頂端倒挂着兩個玻璃瓶,其中一瓶只剩下小半。冰涼的液體通過透明的軟管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她的身體裏,高燒好像退了些,但身體仍是很乏。她動了動,眼睛環視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單人套間內。

不會是VIP室吧?那豈不很貴?醒來後第一個感想,竟是想到錢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太不争氣了。

房間門“咯吱”一聲被推開,池唐左手拿着紅色的臉盆,左手拎着一個保溫瓶進來。

白馬王子形象盡毀了!韓寶琦拿沒紮針的手掩住自己的臉,不知怎麽搞的,就是想笑。而她真的笑了,一笑之下惹來劇烈的咳嗽。

“你真的病得不輕,都快死了還笑。”池唐剮了她一眼,走過來把臉盆放到病床下,将保溫瓶放在床尾的小桌上。

韓寶琦指了指保溫瓶,用依然沙啞得厲害的聲線問:“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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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粥。”他揭開瓶蓋,一股濃郁的米香飄出來,已經兩天沒正經進食的韓寶琦頓時覺得饑腸辘辘。

“好香,我要吃!”她說着便要撐起身,無奈身體仍然很虛,一只手施力終究是無法順利起來。這時候池唐也不吝伸出緩手,扶了她一把,并将桌子推到她跟前。

因為太餓,不免吃得急,嗆了嗆,又是一陣咳嗽。

“慢點,別餓鬼投胎似的。”池唐嘴裏惡毒,卻溫柔地拿面紙給她擦嘴。

韓寶琦捂着胸口把咳嗽壓了下去,又吃了兩口,卻被鼓鼓脹脹的肚子弄得沒了胃口。她扭身伸手去按床頭的緊急鍵,但因為有些距而夠不着。

“你又想做什麽?”池唐這時的語氣已經變得無可奈何。

韓寶琦讪讪地道:“我想上廁所。”

“唉!”他嘆了口氣,拉開桌子,輕易取下架子上的點滴瓶,臉朝外揚了揚:“能走嗎?”

韓寶琦懵懵地看着他,有些遲疑。最後在他的瞪視下牽強地扯了扯嘴角:“應該可以吧。”她把雙腳往地上挪,腳尖着地,身子往床外滑去。以為能行,可惜雙腿根本沒力氣支撐身體。還是池唐眼明手快,手一撈把她抱住。

依偎在他身上,感受到他暖暖的體溫,韓寶琦終于意識到男女有別。她真的病了,竟然覺得害羞,真神經!“我覺得……應該叫護士來幫忙。”她艱難地說。

“等她來可能要很久!”都已然這樣,沒道理又坐回去。池唐箍住她的腰,半抱半扛的把她扶進廁所。挂好點滴瓶,又再三問她行不行。

韓寶琦少有的紅了臉,緊緊抓住牆身的扶手,重重地點頭。神經質的家夥,難道你要幫我尿尿?

池唐在她一再保證下猶豫地退出廁所,關上門。

韓寶琦這才舒了口氣。

解決了生理需要,回到病床上,池唐把剛才吃過的粥倒回保溫瓶裏,攪拌了一下,又重新盛了碗。

韓寶琦喝着那軟綿綿的粥,眼睛被升起的袅袅白煙濕潤了眼睛。這樣被人細心照顧的場面,可以追朔到生孩子那會。之後幾年的婚姻生活,她都是作照顧人的那一方。最累的時候,恨不得大病一場,讓唐禹森鞍前馬後的侍奉一番。只是沒等到那個機會,他們就離婚了。這幾天她一直在想,為什麽這段婚姻讓她那麽累。生兒子的壓力固然是主要原因,興許是她一直做得太多,把他寵壞了,所以才會讓他忘記去體諒人。

所以女人在婚姻生活裏,真不可扮演一個太強的角色。

“還要不?”碗底已清,池唐俯身輕聲問。他的眼睛發亮,凝視着她的目光那麽清澈和專注,就像一潭溪水,不禁讓她眩了目。

想不到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竟是這個小夥子陪伴在身邊。“謝謝……”

這話說出來已帶着濃重的鼻音,情感深切,池唐霎時紅了耳根。他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本想嘲諷兩句,但見她低着頭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模樣,心底又柔軟一片。最後清咳了幾聲,改了口:“謝什麽?又不是第一次幫。或許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哼!”

“噗!”聽着好委屈,韓寶琦擡起臉朝他嫣然一笑:“以後……我還你就是,咳。只要……你需要幫忙,我自會義不容辭……兩肋插刀。咳咳!”

池唐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竟然覺得她剛才那笑容很好看。但當聽到她接二連三的咳嗽時猛地清醒過來,都什麽時候了還說些有的沒的,無聊!“行了行了,廢話可免!求求你別再說話,都快啞了還拿這嗓音荼毒我的耳朵!”

韓寶琦低頭又是一笑,真是個不可愛的家夥。不過能得到他的關心,這感覺真不賴。離婚後,她将會有新的人生,認識新的朋友,她突然覺得不再孤單。

☆、56

有人說愛情會令一個男人成長,婚姻讓男人成熟,那離婚還帶着娃的男人呢?唐禹森覺得,大概是學會什麽叫責任吧?面對年幼女兒,他只有苦笑的份。

離婚接近十天的時間,唐嫣的情況其實挺令人滿意。除了開始幾天吵着要媽媽,現在基本适宜下來,算是越來越進步。可是不知從啥時候開始,她早上回到幼兒園總要哭一遍。起初只是千叮萬囑讓他記得記得早點來接她,然後用一雙含滿水的淚眼依依不舍地目送他離開。過了兩天,簡直是抱着他的大腿不讓走,還哭成淚人兒。

開學已經一周,之前都是好端端的,到了幼兒園大門口就跟大人說再見,自己上課室。現在這樣,搞得唐禹森每回送她上學都如履薄冰,生怕這寶貝兒今天又不知要怎麽鬧。只因每天在幼兒園門口如此拉鋸,少不免被路過的家長當成反面教材說上兩句,保安大哥不鹹不淡的饑笑聲聽着也很刺耳,就連唐嫣的同班同學,亦毫不留情地當面指責她這麽大個人上學還哭。

每每聽到這些,唐禹森都很不是滋味,心想這個女兒是不是長得太嬌了點。

下午接放學,班主任伍老師拉着他說起這個問題,問是不是最近家裏發生了什麽重大事情。還說小朋友除了上學哭鬧,日常還有些不合群,不肯與其他小朋友玩耍,就連午睡也是眼睜睜的不能入眠。

午睡超過兩個小時,睡不着眼睜睜何其可憐?平常沒怎麽跟老師溝湧,以為每天孩子回家不鬧就沒事,結果現在聽罷唐禹森不禁一噎,看來是他想得太美好。他暗暗籲了口悶氣,不得不跟老師坦白,他跟孩子媽媽分開了。

老師聽罷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也不再多問,只分析孩子大概缺乏安全感,建議他多花時間陪伴。

唐禹森有些憋屈,他除了上班,其餘時間全花在孩子身上,怎還覺得沒安全感呢?難道班也不上,幼兒園也不去,整天黏在一起才行?也是這個時候,他又開始埋怨韓寶琦,怨她竟然都不回來看看孩子,就連問候的電話也沒一個。

當晚回家吃過飯,父女倆洗完澡後早早上了床。唐禹森關掉燈,借着黑暗用聊天的口吻問:“嫣嫣今天在幼兒園發了什麽事?”

以前這種睡前彙報工作都是小朋友主動纏着媽媽說的,暑假期間停掉兩個月,時隔已久,如今爸爸竟然提起,唐嫣便嗲着聲音答:“今天在幼兒園喝了黃色的奶奶,香蕉味的……咳咳!早餐吃了……午飯有……午睡醒來喝了豆漿,還有腸仔包。咳!早上老師教我們唱了首新歌,又念了一首古詩……”

伴着幾聲咳嗽,唐嫣拉拉雜雜了一通,說得唐禹森直打瞌睡。怪不得以前寶琦哄女兒睡覺常常自己先睡着,不過更多時候會硬撐着附和幾句,大概是不想打擊女兒的積極性。其實這樣也有好處,既能培養小朋友的表達能力,又能了解她一天都做了什麽,所以再累也得頂住。想到這唐禹森強打起精神說:“挺豐富的哦。”

“嗯,午餐我吃得很慢,比蘇靜兒還慢,又是最後一名,嘻嘻。”說到嗅事,唐嫣抱住他的臂膀賊賊地笑。

這樣子像極了她娘,唐禹森內心一軟,揉了揉她的頭發,取笑她:“最後一名還那麽開心。”見氣氛尚好,他便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地轉換話題:“嫣嫣能告訴爸爸,為什麽上學要哭?”

問題一出,室內便靜止下來,小朋友擡起腿在半空踢了幾下,并未回答,神情有些意興闌珊。

唐禹森目光閃了閃試着臆測:“是不是因為那天爸爸遲去接你?”可是以後他都很準時了。

唐嫣搖搖頭。

不是哦。唐禹木摸着下巴,繼續深入了解:“老師說,你不肯和別的小朋友玩,又是什麽原因?”

唐嫣爬起來,拉過床尾的小熊娃娃,悻悻地扯它脖子上的蝴蝶結。

小孩的心思真難理解!唐禹森撓了撓頭,跟着坐起身,拍她的背:“嫣嫣,回答爸爸的問題好嗎?”

被催促了,唐嫣撅起小嘴,讪讪地道:“爸爸,我不喜歡去幼兒園了。”

唐禹森一怔:“為什麽?”

唐嫣轉身趴回床上,背着他不肯再開口。

唐禹森真的一個頭兩個大,為什麽不喜歡去幼兒園了?她才多大?竟然就厭學了?這些日子他去接放學時,小家夥都笑得燦爛如花呢。又輕聲哄了兩句,唐嫣仍是保持沉默,當爸的也只能作罷。過了好一會,床上的小身板始終保持着一個姿勢沒動,他探頭看了看,發現竟已睡着了。

有些憂心,又有些憐惜,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沒有媽媽在身邊,小朋友總是不安的,只是沒明說而已。拉過被子給她搭在腰際,唐禹森則起來趕一份計劃書。到差不多兩點才躺下,剛眯入眼,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吵醒。半夢半醒間,腳自然而然的往另一端踢去,意思是叫老婆看看女兒怎麽了。

可是腳摸索了幾回都只有空氣,他突然驚醒,一骨碌坐起來,看看床上,發現慣常睡着人的另一邊床是空的,這才意識到寶琦已經不在了……

他重重地吐了口氣,胸口又劃過一陣疼痛。

“咳咳……咳!”又是一串咳嗽,借着小夜燈,這次他看到小朋友弓起身子,臉部表情痛苦。

是病了嗎?這咳嗽好像已經有兩三天了,只是一直不嚴重,偶爾一聲兩聲,他權當沒事,自動忽略。要給她看醫生嗎?

唐禹森歪着頭回憶,過往女兒有些咳嗽時,寶琦好像不會馬上帶她去看醫生,而是炖些什麽給她喝。要喝什麽?他發現自己對這全然不懂。咳嗽持續不斷,唐禹森猛地想起可以給小朋友塗些油。他拉開床頭櫃抽屜,找出那支有着熟悉氣味的黃色液體,倒了些在掌心,搓熱,又遲疑起來。

到底該塗在哪個部位?他猶豫了一下,最後在唐嫣的肚子和喉嚨間都塗了遍。

小朋友輾轉反側了好幾次,最後終于靜止下來,酣然入睡。

明天得問問老媽該怎麽辦。唐禹森累極,決定先不去頭痛這個問題,重新躺下。一覺到鬧鐘響,睜開眼窗外已陽光普照。

好像沒睡過似的,人困到不行,他伸手往電話屏幕上輕輕一劃,又合上了眼。

鬧鐘起碼響了三遍,唐禹森才懶洋洋地起床。其實如果不是要送孩子上學,他還可以再睡一小時。小家夥倒淡定,幾次的響聲都沒能把她吵醒。

洗完臉換好衣服,戴手表時發現已經七點半。周五早上八點好像是英語廣場,昨天老師耳提面令的叫一定要準時回去,還要記得穿校服,因為上周他忘記給小朋友穿校服了……煩瑣的事情一堆堆,唐禹森匆匆去搖女兒。可是唐嫣定力非凡,只不悅地嘤咛幾聲,怎樣也不肯張開眼睛。

“嫣嫣,要遲到了!”分明已經醒了,但小家夥依然固執地不理會他,唐禹森有些火大,強硬把她抱了起來。

被這樣弄醒,唐嫣大聲尖叫着抗議。接着浴室裏傳來號啕的哭聲,拉開了一天的帷幕。

半小時後,一輛豐田車在幼兒園所在的巷子外停下來。唐禹森下車拉開後座的車門,唐嫣倔着一張臉扭扭捏捏的還不肯解安全帶。

“我告訴你,你要遲到了!遲到了老師就會批評你!”其實是老師會對家長唧唧歪歪的念上一場,很是煩人!唐禹森怕了,趕緊附身摸到安全帶的扣子,解開。抓過小書包,把她拉下車。

在家已經鬥争了一輪,現在他都有些生氣。邁開大步往巷子走去,身後的人卻慢吞吞的,永遠與他保持十步之距。唐禹森停下腳步,轉身不耐煩地催促:“走快點行不?”

小朋友扁起嘴,不聽勸反而立在地上不動。

“唐——嫣!”唐禹森大聲呼喝,唐嫣委屈地哭了,頭上紮得歪歪斜斜的辮子一顫一顫的,甚是凄涼。然而這次哭也打動不了他:“我告訴你,如果你真不喜歡去幼兒園,那我馬上打電話給伍老師,讓她幫你辦退學,你以後都不用去了!”

在孩子心目中,老師都是神一般的存在,被這麽威脅,唐嫣嗚咽着叫不好。

“那你快點!走!”

唐嫣抹了把眼淚,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來。唐禹森仍覺她走得慢,索性抱起她往幼兒園門口奔去。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園內傳來廣播的聲音,英語廣場已經開始了。果然走進去,操場上已經站滿了小朋友,老師輕快地領導着大家唱英語歌。唐禹森把女兒往地上一放,匆匆去刷卡。

“進去啊。”小朋友還在原地磨蹭,淚眼汪汪地看着他。唐禹森揮揮手,大喝:“進——去!”

“爸爸……你早點來接我。”

又是這一句,唐禹森要崩潰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快進去,老師要罵人了!”說完他狠下心轉身走人。

身後響起唐嫣的哭喊聲:“爸爸!”

唐禹森出了門口,走了幾步後又剎住腳步,截回去悄悄往校園內探頭,那個勇叔叔已經扯着小朋友往操場走去,但她仍在哭。

女人都是水做的!唐禹森感覺渾身都沒力氣了,這才早上,一天才剛開始。

他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回停車場,上了車手機便響了。是營業部的總經理,說國外來的一個重要客戶突然要去J市的廠區看産品,讓他馬上往J市跑一趟。這樣的突發任務很平常,一天下來往往要半夜三更才能回家。

想到還在幼兒園的女兒,唐禹森就抓了頭。想無可想了,只能給家裏打電話,讓唐母下午來接孫女。交待完畢,他又匆匆回家把接送卡放下,早餐也沒吃便出發了。

☆、57

唐禹森這天忙得腳不連地,馬不停蹄的開了兩小時到J市,還沒喘順口氣,客戶就到達了。因着是個大項目,這次的産品抽檢特別挑剔。從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多,他根本沒機會坐下歇一會,兩萬多平方米的廠房逛了圈,就是午飯也只匆匆在廠區食堂解決。一直到五點多,客戶終于滿意地笑了,唐禹森借上廁所的幾分鐘時間,趕緊打電話給老母,問有否接唐嫣放學。

彼端的唐母似乎很高興,含着笑意叫他別擔心,孩子已經接回家。電話中傳來一串的咳嗽聲,聽着便知是唐嫣,唐禹森極是擔心:“媽,我讓你帶嫣嫣去看醫生,你有去不?”小區附近就是人民醫院二門診,平常唐母也會帶家樂到那就診,不算陌生。

“哎呀不用看了,村裏藥店來了個中醫師,挺厲害的,家樂現在都在他那看病,我讓他開了兩副中藥,喝了一定能好!”

中藥?印象中女兒從沒喝過這玩意。“媽,你帶嫣嫣回老家了?”

“沒有呀,接她放學都晚了,等明天再回去。”

“媽,沒看診能開藥嗎?”唐禹森有些納悶。

總是繞着這個話題轉,分明就是不信任,唐母頗為不喜:“小孩子的病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家醫師不用把脈就知道病征了。”

唉,自己遠在外地,唐禹森有意見也不敢提。

唐母見兒子不吱聲,便知自己說服了他,一下子放軟了語氣:“你別擔心啦,嫣嫣是我的孫女,難道我就不緊張她?倒是你,今晚回來吃飯不?”

唐禹森納納地回道:“應該不回了,我還在J市,得晚點才能走。”

兒子工作辛苦,唐母倒心疼了:“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家裏熬了湯,給你留着,開車小心點。”

“嗯。”挂掉線,唐禹森稍稍放下心頭大石。

招呼客戶吃過飯,又把人送回酒店,唐禹森這才踏上歸途。來回跑了趟J市,昨晚又睡眠不足,此時累得不行。打開家門,客廳吊燈還亮着光。他關上門走進去,沙發處有人聞聲站起來。四目相交,唐禹森頓時就呆了。

“盛藍?”客廳裏等他歸家的人,赫然是周盛藍。

“森哥。”作為客人,周盛藍顯得落落大方。

“你怎麽來了?”唐禹森擡頭看看牆上的挂鐘,晚上快十點了,即使作客也該走了吧?

“藍藍今天載我去接嫣嫣呢。”孩子房的門打開,唐母從裏面出來,替周盛藍回答了這個問題。

“哦,那謝謝。”唐禹森站在飯廳,手裏把玩着車匙,明明在自己家,卻異常局促。

大概察覺到氣氛有些尴尬,周盛藍走過來,笑着道:“有湯,我給你端出來。”

沒等唐禹森回答,她已經自動自覺走進廚房。這種感覺就像她是女主人似的,唐禹森頓時蹙起眉頭,壓着聲問:“媽,你怎麽讓盛藍幫忙去接嫣嫣?”

“你還說!”唐母挑起眉梢,頗為不滿:“幸好有她,不然我都不知道幼兒園怎麽去。按我說呀,藍藍這孩子真的沒得挑剔。接完嫣嫣,還帶我去了趟菜市場。你別看她嬌滴滴的,走菜市場一點都不嫌髒。回來我給嫣嫣煲中藥,她就幫忙做飯熬湯,廚藝挺不錯。吃完飯還幫你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更難得的,她待嫣嫣極為和善。我說呀,娶妻就合該娶她這樣的女孩子。”

環視了屋內一圈,本來淩亂的客廳确實打掃得一塵不染,可是這個人又不是他老婆,唐禹森的臉一點點的陰沉下來:“媽,我知道你想些什麽,但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你別搞那麽多小動作。”他說完把車匙往儲物櫃上一扔,疲憊地走到沙發坐下。

“我搞小動作?”唐母覺得自己山長水遠從鄉下跑出來接孫女,人生路不熟,不過找了個人幫點忙,就要被兒子責備,她很冤!“你要是不喜歡,以後都別叫我幫忙帶嫣嫣!”唐母說完冷哼了聲,扭頭回了房間,并重重地甩上門。

都是讓人不省心的主。唐禹森支着腦袋,頭痛。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接着一雙熟悉的家居拖鞋出現在他的眼皮低下。這是寶琦的!他驀地擡起臉,觸目所及是周盛藍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容。

“很累吧?”她在他身邊坐下,把一大碗湯放在茶幾上。“西洋菜豬骨湯,你最喜歡的,快喝吧。”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心裏覺得有多別扭,唐禹森也不好全寫在臉上。他端起碗小口地喝着,旁邊的周盛藍把臉湊過來,眨着眼裝得一臉純真:“好喝嗎?”

唐禹森扯了扯嘴角,當回答了。

雖然他很冷淡,但周盛藍仍是興致高昂:“我平常都自己做飯,就是懶得煲湯,是唐媽媽教我的,幸好入口還不錯。”

周盛藍尤在吱吱喳喳的自說自話,唐禹森已苦着臉快速把湯灌完,放下碗,喟嘆一聲:“都很晚了,盛藍你還是先回去吧。”

正說得興起,還想道以後有機會給他做飯,不料就這樣被打住,還下了逐客令,周盛藍不免有些無趣。她勉強笑了笑:“怎麽說我今晚幫你充當了一趟阿四,你就送我下樓也不過分吧?”

唐禹森迅速起身,作了個請的手勢:“當然可以。”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樓道,朝着停車場緩步前行。快到達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周盛藍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柔聲道:“森哥,不要難過好嗎?”

“呃?”

“韓寶琦不懂得珍惜你,還有許多人愛着你的!”

離婚的事藏不住,說不定已經人盡皆知,唐禹森面色凝重低沉:“我沒事,謝謝關心。”

今晚沒月色,夜深露重,路旁的街燈也不太吸力,周盛藍深深地凝視了他幾秒,突然往他沖過來,伸手圈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情迷意亂地喊:“森哥,我喜歡你!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你!”

這些年周盛藍對自己的心思,唐禹森隐約猜到幾分,但突然被表白了,他還是感到意外。只是他累了整天,只想好好休息,而不是在這跟人情意綿綿,況且,他除了把她當妹妹,沒半點歪念。他揪住她的胳膊,強硬把她從自己身上扯開,冷靜地道:“謝謝你喜歡我,但我……我對你……真的沒有……”

“森哥,別急着回應我好嗎?”她眼巴巴地往前走近兩步,可是唐禹森卻把她當成細菌似的,不斷後退。周盛藍自工作以後際遇不錯,自诩也算天之驕女,此刻被他如此毫不猶豫的推開,不禁感到很挫敗。但她喜歡了他那麽多年,即使他結婚了也是一往情深,求神拜神他現在又恢複了單身,豈有那麽容易放棄:“我知道你剛離婚,心情肯定還沒平複。我不逼你,不是非你要答應我些什麽不可。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求你給我機會,看在我守候了這麽多年,別那麽輕易的……拒絕我!”

說到這個份上,唐禹森更覺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要是喜歡,早些年就出手了。就因為無意,又看彼此沒挑明,才裝作不知道。現在是想裝都裝不下去了,他搖搖頭:“盛藍,你不小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值得!”畢竟鄰居一場,他也不想那麽絕情,然而現在面對不喜歡的人,他的耐性有限:“很晚了,你回去吧。”

他說完把她留在原地,自己轉身大步走了。

回到家,他站在玄關狠狠地吐了口氣。客廳裏電視機仍在播着節目,他閉上眼,感到一屋冰冷。過了片刻,他揉了揉疼痛的腦門,走去關掉電視。孩子房的門仍然緊閉,他輕輕敲了敲門板,沒人應,便主動扭開門鎖。

房間內風扇悠悠地吹着,一股刺激的氣味撲鼻而來,唐母正給孫女的喉嚨間擦藥油。

唐禹森走近床邊,看到床上的小人兒翻來覆去的睡得極不安穩。“又咳嗽了嗎?”

“嗯。”唐母應了聲,拿過書桌上的瓶蓋扭回去,再把藥油瓶放在枕頭旁邊。

唐禹森瞄了眼緊閉的窗戶,感覺房內悶熱得厲害,他向來知道老母節儉,夏天最熱的時候都舍不得開空調,便開口要求:“嫣嫣還是跟我睡吧。”

“你忙了整天,半夜再被小丫頭折騰幾遍都不用休息了!”

“可是你不開空調,她會睡不好。”小家夥怕熱,冷氣調到26℃都嫌熱,非得再調低一點才能睡得穩。

“都生病了還開空調,她就是被空調冷病的!”唐母瞪了兒子一眼,不耐的揮揮手,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說:“別說那麽多了,你快去洗澡吧,我要睡覺了!”

被趕了,唐禹森沒辦法,目光不舍地往床上的小朋友又看了看,才讪讪地退出房間門。

這一夜沒小朋友在身邊,隔天又是周末,唐禹森便關掉鬧鐘,結結實實地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他被一陣尖叫哭鬧聲吵醒,睜開眼,有些摸不着北,仔細聽了一會,才辨清這是嫣嫣的哭叫聲。

他跳下床套了條短褲和T恤,匆匆走出房間。

客廳裏唐母正用雙腳夾住唐嫣不讓她動,一手拿着勺子,另一人從後頸脖手箍住小朋友的肩膀,再抓住她的下颌,使她張開嘴,好把中藥灌進去。

小朋友怕苦,自是不肯,一直掙紮着大哭。中藥倒進嘴裏,嗆了嗆,變成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媽,你這是幹嘛?”看到這架勢,唐禹森大為震驚。唐嫣生病吃藥挺合作的,每次寶琦哄幾句就能吃完,從來不用灌。現在孩子嗆得滿臉通紅,嗓音都哭啞了,她竟然還能臉不改色。“不能這樣!媽!不能這樣!”

唐禹森欲上前阻止,但唐母卻生氣地喝斥他:“怎麽不能這樣?小孩子不肯吃中藥都是用灌的,你和寧寧小時候不也是這樣?她昨晚咳嗽得那麽厲害,不吃藥不行,你快幫我按住她,別讓她亂動!”

小朋友被夾住下半身,立時尤如一只幼小的困獸,哭喊聲更是聲撕力歇,唐禹森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唐母見他畏首畏尾,一時大怒,索性棄了勺子,拿起碗往唐嫣嘴裏倒。

黑色的液體從孩子嘴角不斷流出來,她不斷往上亂蹿,傾刻間就把碗裏剩下的小半碗全潑在衣襟上。

“吞下去,不許吐!”唐母用手合着孫女的嘴,強逼她把嘴裏的咽進肚子裏。

唐嫣還哭着,這下猛嗆連氣都呼不出,霎時氣息一窒,臉由紅轉成黑紫。

“媽,放手!”唐禹森馬上扒開老母捂在小朋友嘴上的手,迅速把女兒抱過來,反轉身拍她的後背。“哇”一聲,唐嫣吐了一地,哭聲才升起,接着便又是地動山搖的咳嗽,小朋友趴在他肩膀上一驚一乍的,很是恐怖。“不行,得馬上送她去醫院。”

即使平常再沒醫學常識,也知道再這樣下去要出事。唐禹森心底哇涼哇涼的,抱着她奔回房間和錢包,拿了車匙便往屋外沖。

“禹森!禹森!”唐母在後面大叫,唐禹森已經不想理會。嫣嫣被寶琦照顧了五年多,一直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怎麽一過她手就這樣?老一輩的育兒方式真的過時了,他不會再相信她那一套。

豐田車到達市一人民醫院時利落地轉進停車場,唐禹森撥掉車匙急忙走到後座把女兒抱下。此時唐嫣兩眼緊閉,變得柔弱無力。唐禹森的鼻頭陣陣發酸,抱着她的雙手不斷發抖。跑進醫院大堂,他攔住一個迎面而來的護士,大聲喊道:“這孩子可能休克了,請幫忙挂急診!”

住院部通往大堂的出口,一個穿着院服的人正慢悠悠地經過,聽到唐禹森的話,她的腳步窒了窒,猛地回頭,只看到他的背影。可即便只是背影,她都能認出他來!

她撥腿追上去,趕在他們進診室時攀住他的手臂:“唐禹森!”

唐禹森聞聲扭頭,看到她俱是一愣:“寶琦……”

“嫣嫣怎麽了?”韓寶琦看到他懷裏抱着的女兒,心髒一下子提至喉嚨尖。

“喂!快把孩子送進來!”護士在急診室裏催,唐禹森一時不便解釋,疾步走了進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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