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3)

護士的示意下把唐嫣放在病床上。

一名醫生匆匆過來,快速作了檢查,并問了些情況,知道咳嗽了好多天,便開了張單子,遞給他:“要馬上輸液,家屬去交錢,拿了檢驗結果再來找我。”

唐禹森拿了單子轉身跑出診室,護士去取紮針的工具,醫生繼續冷淡地吩咐:“紮針時順便抽血化驗。”

急診室裏忙作一團,只有韓寶琦愣愣地站在病床邊。看到平常活潑精靈的女兒如今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整顆心都碎了。她不過走開幾天,女兒咋就病成這樣了?“嫣嫣,醒醒……是媽媽,嫣嫣……”她顫着手去撫摸小朋友蒼白的臉,可是唐嫣卻沒半點反應。

護士一針紮下,一筒鮮血很快抽好,駁上輸液管,這時唐禹森也大汗疊小汗的回來。交了單子,護士又把血液樣本給了唐禹森,讓他拿去檢驗室,唐禹森得了指令又箭一般跑了出去。

待他回來,已是十分鐘後。急診室內已不見有醫護人員,只剩下母女二人。唐嫣明顯被整理過,她身上的衣衫被中藥潑濕了大片,因為沒有替換衣服,如今只能在衣服裏墊上厚厚的面紙。

看見他進來,韓寶琦已經黑了臉:“嫣嫣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唐禹森有些心虛,但想到她失蹤了那麽多天,對女兒不聞不問,心底便有火,不禁冷笑,态度變得極惡劣:“你現在可知道要關心女兒了?你說要離婚就離婚,要走就走,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你根本不配當她的媽媽!”

韓寶琦緩緩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不過問了一句,竟換來這麽重的指責。“唐禹森,你竟敢說我不配當她的媽媽?”

“我為什麽不敢?”唐禹森的眉頭一動,眼神抵得上暴風雪。瞧見她臉上的詫異,他壓抑多日的心突然就舒解下來,反射性的鋒利言辭:“這些日子,她哭了餓了,你知道嗎?她生病不舒服的時候,你在哪裏風流快活?你還有膽質問我?”

“哈!”韓寶琦仰天一笑:“唐禹森,誰都可以說我,唯獨你沒資格。女兒五歲多,是誰把屎把尿帶大她的?她餓了,是誰喂她的?她哭了,是誰哄她的?她生病不舒服的時候,是誰衣不解帶照顧她的?你說我不配當她的媽媽,那你可曾想過,自己就配當她的爸爸?”

韓寶琦大氣不喘地道完,直說得唐禹森寡了言,但她還沒發洩完:“你不要因為我提出離婚,就以為我對不起你!唐禹森我告訴你,即使我負了天下,也沒負你半分!這些年,你不但是個不合格的爸爸,同樣也是個失敗的丈夫。家中瑣碎事你理了多少?人家讨個老婆回家是拿來疼的,你讨個老婆回家是當仆人的!你以為能賺錢很了不起,誰沒有工作?同是家庭一分子,你可以輕松地去打球,去呼朋喚友把酒言歡,我卻在家清潔打掃,照顧孩子!虧你還敢有怨言!說出來也不覺臉紅!我呸!”

被如此不留情面的吐槽,唐禹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偏生她說的全在理,他真的無法辯駁。

“醒醒吧你!別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誰也沒欠你!”韓寶琦說完,別過臉再也不看他一眼。

☆、58

在病床上躺了沒多久,唐嫣就醒來了,看到韓寶琦在身邊,小丫頭哭得那個傷心,扯起據醫生說已然長了膿包的喉嚨,沙啞地哭叫:“媽媽,你怎麽都不找我?你不要嫣嫣了?不要嫣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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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寶琦把這個小可憐緊緊地抱住,眼睛酸酸澀澀的差點就忍不住飙淚:“對不起,小寶貝,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生病,住醫院了。”

站立旁邊的唐禹森這才留意到,她身上的确穿着醫院的病人服。幾天沒見,她整整瘦了一圈,臉色也有着不正常的蒼白。“你病了?”剛才被罵得那麽兇,此刻卻已抛諸腦後,滿腔的關切之情傾瀉而出。可惜韓寶琦卻不理睬他,連頭也沒回。他握緊拳頭,硬生生把不滿咽回肚子裏。

唐嫣接受了媽媽的解釋,接着被哄了幾句,就止住了抽泣。

唐禹森聽着她的絮絮細語,感覺自己在這裏也是多餘的,便轉身走了出去。血液檢驗應該有結果了,他去領回單子,截返急診室找醫生。

醫生看了看單子,托了托眼鏡,淡淡地說:“支原體感染,不小心就會引起肺炎,得連續輸液五天。”語畢敲打鍵盤開單子,廢話也沒多半句。

乍聽要輸液五天,唐禹森就替女兒肉痛了,那得紮好幾天針。而且周末周日他有空還好,到周一上班,誰帶她來?這段時間公司忙,根本不可能再請假,讓老母守着,指不定又出什麽差錯。

渾渾噩噩地去交了款,回到急診室,孩子已經不在,心急一問,才知道已轉到輸液室。他一步一步走近那個擠滿人的大廳,遠遠便瞧見韓寶琦坐在椅子上,懷裏小朋友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臉。

孩子還是跟着媽媽比較适合嗎?他的腳步不禁有些虛浮,首次對自己固執地要了女兒的撫養權産生質疑。

韓寶琦剛給唐嫣講完一個故事,擡頭見他走過來,手裏拿着病歷,便問:“是不是拿結果了?有沒有找醫生?”

“嗯,醫生說支原體感染。”他在她跟前蹲下,摸着唐嫣的頭:“嫣嫣對不起,爸爸沒照顧好你,還讓奶奶給你灌中藥,差點就……”鑄成大錯。唐禹森垂下頭,表現得極為頹喪。

支原體感染,那得挂幾天水,還得吃兩三周的藥。這個韓寶琦是有經驗的,女兒之所以變成這樣,固然是他這個父親照顧不周,但她也脫不了責任。雖說自己生病了,卻都是借口,這些天她的确因為對唐禹森有怨才忽略了女兒。她自己都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又何來資格說他?

韓寶琦移開視線看着別處,不再發表意見。

輸液後的唐嫣精神了些,加之媽媽又出現了,心情自是大好。攀住爸爸的大掌,說:“爸爸,嫣嫣沒事。”

真是個貼心的小人兒,為此唐禹森更是無地自容。他附身親了親唐嫣的臉,心裏興幸還好沒事,假如因為他的疏忽而出了差錯,他死幾百次都彌補不了。

感人的場面并沒維持多久,很快護士就來添了兩瓶針液。唐嫣問爸爸要了手機,單着手打游戲。

只要肯玩就有精神,韓寶琦也不多加阻止。

唐禹森也在她們身邊占了個位置,伸出雙腿,重重地松了口氣。

護士離開後,雙方又陷入沉默。其實周圍鬧哄哄的,但唐禹森卻覺得他們之間靜得可怕。以前面對他,她總有說不完的話,她總喜歡打趣他,有時候又不忘臭屁一番。唐禹森閉上眼,感到那樣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卻又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得他都記不起她賊笑的樣子。

“你怎麽住院了?”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卻先開了口:“病得很嚴重?”

韓寶琦正在圍觀女兒玩游戲,聽到他的問話回過神來,臉無表情地說:“還死不了!”

一句話把他的關心堵了回去。唐禹森眼神一黯,顫着聲道:“寶琦,我們非要這樣針鋒相對嗎?做不成夫妻,就一定要當仇人?”

韓寶琦怔了怔,也覺得自己語氣太沖。怎麽說他們也算和平分開,彼此又不是十冤九仇,還有個女兒夾在中間,實在沒必要把關系搞得那麽僵。她禮貌地笑笑:“也不算很嚴重,就是發了場重感冒,又發燒,朋友便把我送進來,醫生住院觀察兩天。”

今天她本想出院的,可是跑下來才發現周末人家不給結帳。都怪池唐,給她弄了間VIP房,她怕費用高昂,便一天都不想多待。說起池唐,昨晚那厮說今天來給她送早餐,她跑出來那麽久,那家夥來了只怕會撲空。她摸摸口袋,手機也沒帶。眼前就有個電話,又記不起號碼……

她俯頭溫言細語地對小朋友說:“嫣嫣,先到爸爸那好嗎?媽媽要出去一下。”

“媽媽你要去哪裏?”聽到她要離開,唐嫣一下子就緊張起來,連游戲都不打了,埋進她的懷抱裏不讓她走。

“嫣嫣記得大哥哥嗎?”韓寶琦說着把嘴貼到唐嫣耳邊,秘密地耳語了幾句,小朋友臉色一變,笑着點頭。

“媽媽你快點回來!”

“好!”把女兒往唐禹森懷裏一塞,韓寶琦便急步跑了去。

唐嫣又繼續打游戲,唐禹森仰起頭看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才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媽媽跟你說什麽?”

他不會承認自己當聽到“大哥哥”這三個字時,心裏便堵得發慌。她口中說送她進醫院的,難道指的是池唐?她生病竟然不找家人不找饒麗娜……哦,饒麗娜離開M城了,這是他上周找她時從田幂口中得知的,但她的閨蜜又何止饒麗娜一個?至少還有田幂!她病得迷迷糊糊時身邊的人竟然是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生,那得多親密?唐禹森恨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沒有呀。”小朋友一副心思在游戲裏,并沒發現爸爸話裏的酸意。“媽媽問我餓不餓,說大哥哥可能做了好吃的,拿來給我吃啦。”

還專門送吃的!唐禹森不悅地撇了下嘴角:“你餓了嗎?爸爸可以去給你買吃的。”

“不用了!我想吃大哥哥做的,他做的東西可好吃啦!”小朋友頭也沒擡,因而也看不到她爸那張像快要下雨般陰沉的臉。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已經換回自己衣服的韓寶琦去而複返,身後跟着一個人高馬大男生不是池唐還有誰。

老媽回來,自然又接替了當座墊的位置。看着帥哥出現,唐嫣笑得跟朵花似的,嘴巴也特別甜:“大哥哥,我可想你了!”

一旁的唐禹森不斷抽着嘴角,卻不知何時連女兒都變成花癡。

“嫣嫣怎麽也跟你媽媽一樣生病了?”面對唐嫣,池唐這塊千年寒冰也瞬間融化,一張俊臉看着分外可親。

韓寶琦自是習慣如常,但落在某人眼底,就變成巴結,別有用心。

唐嫣撅着嘴“嫣嫣也不想生病的,生病可辛苦了。”

“就是哦,所以平常要注意哦。”

“我知道了。對了大哥哥,媽媽說你會帶好吃的過來。我想念你做的蛋糕了?”

小朋友嘟起的紅唇像極了QQ的果凍,裝得很是可憐,池唐啞然失笑,點了點她的鼻尖:“嘴饞了?”

“嗯。”唐嫣狂點頭。

池唐即時把收在背後的購物袋拿到身前:“那你有口福了,我早上做了蛋糕,還熬了皮蛋瘦肉粥。”

“有奶油的蛋糕太膩,她現在不适合吃!”終于有機會插句話,唐禹森自然不會放過。

“這蛋糕是專門做給病人吃的,我自是不會加奶油!”池唐那邊淡淡地解釋,韓寶琦已不管太多,徑自接過購物袋,把裏面裝着蛋糕的盒子拿出來。

這香草戚風蛋糕是池唐專門早起做的,是早餐也可當零吃,所以他做了個八寸,量挺大的。韓寶琦從盒子裏拿出一塊用花紙包裹着的蛋糕送到唐嫣嘴邊,小朋友一口一口的吃得那個香。

“你早餐還沒吃,也吃點。”池唐彎着腰,接過她手裏的蛋糕換他喂。韓寶琦着實餓了,也樂得有人分擔工作,自己撿了塊吃了起來。

怎麽看,他們才更像一家三口。唐禹森的臉色一片鐵青,胸腔起伏得厲害,一個舉着輸液瓶的人剛走近也能感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怒火,不其然就退後了幾步,挑了遠一點的座位才敢坐下。偏生哄着唐嫣的一對男女還不自覺,尤在那表現得自在。人家這般關心自己的女兒,唐禹森根本找不出什麽毛病來挑,只有憋得近乎內傷。

韓寶琦吃完蛋糕,才想起唐禹森還在一旁。她擦了擦嘴,從池唐的身側探出頭來:“喂。”

連稱呼都變成路人了!唐禹森還帶着些許期冀的目光頓時陰霾密布:“什麽事?”

“醫生有沒有說,嫣嫣要挂幾天水?”

唐禹森盡力壓下火氣,暗暗吸了口氣才回答:“五天。”

“今天明天你有空,但到周一,你就要上班了?”

他沒有答話,盯着她等待下一句。

“你要上班肯定沒空,周一我大概能出院了,要不你早上把嫣嫣送過來,讓我陪她挂完水再送她去幼兒園。”

這是個好提議,于他與嫣嫣百利而無一害,他沒道理反對。倒是唐嫣聽出弦外之音,蛋糕也顧不上吃,扯了扯韓寶琦的衣服,悶聲問:“媽媽,你不回家跟我一起住?”

唐禹森支起耳朵,心想女兒都病了,看你怎麽回答。

可惜韓寶琦卻不會敷衍了事,她附頭與女兒臉貼着臉蹭了蹭,柔聲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媽媽和爸爸分開了,所以不能再跟你住在一起,但是媽媽還是會常常來找你的。如果爸爸沒空,他又同意的話,媽媽也可以每天去接你放學。”

最後一句話當然是說給唐禹森聽的。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看着他,任是再冷硬,也不可能視而不見。唐禹森別過臉思索了片刻,最後在她們的熱烈注視下假意咳嗽了聲,似是很深明大意地道:“嫣嫣挂水那裏,就按你說的去安排吧。至于接放學……以後如果我沒空,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只是……你別又不聽!”

“當然不會!”多個機會跟女兒接觸,韓寶琦樂開花,笑着去親女兒的小嘴。

唐禹森感染到她們那股高興勁兒,眼神不禁柔和下來,嘴角微掀,心內有些暗喜。還好要了女兒的撫養權,她想跟他切底斷了聯系,還真不容易。

已然退到一邊去的池唐看到他那神色,眼睛眨了眨,最後臉無表情的移開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七想理順一下寶琦離婚後的動向。

唐嫣開學兩周,第一周寶琦從唐家跑掉後在池唐家沙發上躺了四天,到周四才給唐禹森打電話。周五離婚,周日回去收拾東西,看到唐嫣哭鬧,走了。

第二周的周一搬家,本來想下午去接唐嫣放學,但睡過頭,然後就病了。

她生病到周四早上才給池唐打電話,接着進醫院。

這些我在文裏提到的,就是不知大家有沒有留意。所以說她狠心對女兒不聞不問,有點冤。當然賭氣不聽唐禹森電話也是有的,不過那天剛離婚,又不歡而散,賭氣也正常。

有姑娘說如果是破鏡重圓的戲碼就棄文,其實……怎麽說呢?我好像從文初就有提示,而且看看标題也大概能猜到誰是男主角。至于怎麽重圓,他們的關系怎麽收複,我就先賣個關子。

這篇文的結局我從構思開始就定了下來,不可能改變的了。一變大綱将會全亂,不可能再寫下去。所以真不喜歡唐禹森的人,七只能說很遺憾。

☆、59

連着下了好幾天雨,給M城的初秋帶來了些許涼意。不過舒适的日子并沒維持多久,晴天後的太陽仍如盛夏般火辣,下午六點多,陽光還沒散去,烈日餘晖斜斜打在大地上,騰起陣陣熱氣。

唐禹森從機場出來,迎着那撲臉而來的熱浪,坐了兩小時的機場快線,終于回到M城。

唐嫣還沒挂完五天水,他就接到上京出差的通知。這次一去七八日,女兒徹底交給韓寶琦照料。老母通過電話瘋狂轟炸他,罵他為何要把女兒扔給她娘帶。唐禹森不想解釋太多,索性看到老家打來的號碼就拒接。

提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車,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這趟出差累得夠嗆,每天除了應酬還是應酬。公司有意于明年在那邊開分公司,不知會派誰過去當總負責人。要是能成功開拓京城的市場,一年收入肯定比在總公司這邊可觀數倍,還能當個山寨王,倒是美事一樁。但得由零開始發掘客戶并非那麽容易,而且最重要是離鄉別井,已婚人士基本不會考慮。所以現在自己所做的一切,恐怕也是替他人作嫁衣裳。

唐禹森輕輕吐了口氣,從襯衫的衣袋裏掏出手機,翻開通話記錄,撥出號碼第一欄便是“老婆”這名字。離婚半月有餘,他始終沒有把電話裏的稱呼改正過來,潛意識裏,他一直沒承認那女人已跟自己沒半點關系。出差的日子,他無時無刻不想念遠方的一大一小。盡管以前不時會分隔兩地,但歸心似箭這個詞遠沒現在來得強烈。每晚他大大方方給她打電話問在哪裏,無一次不是在那個池唐家。當然這話不是她說的,因為接電話的永遠是女兒,她是跟他打聲招呼都懶。

電話撥通,接聽的又是那道奶聲奶氣的音調:“爸爸。”

“嫣嫣在哪裏?”開場白恒久不變。

“在大哥哥家。”

唐嫣的回答總是直捅他的心窩,從不手軟。唐禹森深呼吸又深呼吸,最後平定下來:“嫣嫣,爸爸回來了。”

“真的?”小朋友很驚喜:“爸爸我想你了!”

“嗯,爸爸也想你。”還是女兒好,從不吝啬甜言蜜語,唐禹林輕笑。“爸爸現在去接你,大概二十分鐘後會到。”

“呃——”小朋友把這個字拖得很長,似是有些不滿:“大哥哥今天晚上給嫣嫣煎牛排,還沒吃啦!”

一滴汗從唐禹森的額角流下,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神經在抽搐:“那怎麽辦?爸爸還想帶嫣嫣和媽媽去吃大餐來着。”

那真是個不錯的提議,唐嫣立馬把牛排抛開。恰好這時韓寶琦從屋外開門進來,小朋友跳下沙發沖過去,撲在媽媽身上大喊:“媽媽,爸爸回來了!他說來接嫣嫣,然後帶嫣嫣去吃大餐!

女兒,還得捎上你娘!電話裏的唐禹森緊張地握着手機,就因為女兒說陋了個人名。

“這樣子啊。”想想父女倆分開那麽久,他現在回來了,要把女兒接走,自己也不能有啥意見。行李就不用收拾了,她那處小朋友的替換衣服都是新買的,真的拉了人走就可以。要與女兒分開,自是不舍,但也沒辦法,韓寶琦拍拍唐嫣的頭:“問爸爸大概什麽時候來?”

“他說二十分鐘後!”

“那你跟他說我們在池唐叔叔家,讓他到了再給我們打電話。”

“好!”唐嫣說完舉起電話把媽媽的話複述了一遍,收線後拎着手機沖向廚房,朝正在煎牛排的池唐大聲道:“大哥哥,我爸爸回來了,他說帶我去吃大餐,今天晚上我不能在你家吃飯了。”

池唐回頭笑了笑:“好吧,那你要不要喝個濃湯?做了你的份,別浪費。”

“好呀!”唐嫣熟門熟路地爬上高腳椅,池唐戴上手套,從烤箱裏端出一盅酥皮蓋面的湯,拉了塊餐墊,把湯盅放到她面前,再送上銀勺。“小心燙哦。”

“嗯!”湯什麽的唐嫣是學不會品嘗的,她卻獨愛盅口表面蓋着那層酥皮。表面松脆內裏綿軟,入口即化。

“吃慢點。”看女兒狼吞苦咽的,韓寶琦直搖頭。這段時間池唐家都成了她娘倆的食堂了,當然那是得付出代價的。池唐最近接了幾張大單,她閑着沒事就上來充當助手的角色,包兩餐,還能攜家眷哦。不過很快她就不會那麽多空閑時間了。

前天小齊同志問她有沒有意向當老板,要是有興趣就跟他合資開家裝修公司,她負責抓設計那一塊。韓寶琦考慮了兩日,想想小齊也說得對,單是自己接私單做設計的話,雖然一年能賺個七八萬不是問題,但畢竟難成大器,總得做工程才能掙大錢。以前有唐禹森養她可以不在乎賺多少,現在獨身了,她總要為以後着想。況且幾年下來小齊的為人最是老實不過,也不怕自己吃了虧,所以剛才下樓拿圖紙給他時,她就答應了。

裝修公司的規模不會很大,施工隊和設計都是自己做,或許還需要聘請業務員。租個鋪子裝修一番,領牌照,一個月下來開支應該不會太高,這些可以找田幂咨詢一下,那妞認識工商局的人。她現在手頭上有這兩年來存下的十幾萬存款,花幾萬出去應該不是問題。有了自己的公司,以後接業務就能擴大範圍,客戶對自己的的信任程度也會增加。想到這,頓時就覺得以後日子充實得緊要。

“诶,發什麽呆?你餓了嗎?”池唐在她面前擺了擺手,韓寶琦才回過神來。

“還好吧,等送了嫣嫣下去再吃。”

池唐一邊聽她說話一邊把煎好的牛排擺進碟子,然後拿紙巾擦掉滴落的汁液,漫不經心地問:“談好了嗎?”

“談好了。”開公司的事,她問過姐姐雪琦的意見,也問了池唐的意見。既然做的是熟悉的生意,有現成的人才,開支又不算大,倆人異口同聲投贊成票。姐姐還說要是錢不夠還可以贊助,雖然不大可能用得上,但有了這個後盾,韓寶琦自然信心大增。“我明天就沒空來幫忙了,要去找鋪子。”

“又不是沒你不行!”池唐把用開水燙熟的蘆筍伴好碟,拿來兩個盤子把兩碟牛排蓋好。

韓寶琦疑惑的看着他:“你還不吃?涼了味道會變。”

“你不是還要送嫣嫣下樓?我等你回來再一起吃。”他說着轉身把煎牛排的鍋放進水槽。

還等她才一起吃,韓寶琦舉起手互搓,狗腿的笑:“有個當廚師的朋友真好,起碼不會餓着。”這個朋友雖然交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誰也沒想到離婚後她會跟他深交至此,就連自己的私事,也毫不隐瞞的跟他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何況還管吃的,她真走了狗屎運。

池唐聽到“朋友”兩個字動作頓了頓,卻并未糾正什麽。

很快唐禹森的電話就殺到,韓寶琦抄起沙發上的小書包,拖着唐嫣往門外走。乘電梯的時候,韓寶琦開始給小朋友做思想工作,告訴她本是跟爸爸一起住的,因為爸爸出差才把她接過來。現在爸爸回來了,她就要回家。雖然沒跟媽媽在一起,但媽媽還是很愛她的

經過這段日子的變化,唐嫣也漸漸明白了個中道理,所以一路不斷點頭,沒表現出任何不快。

走出池唐住的小區,很快看到停在馬路邊那輛熟悉的車。遠遠看到她倆出現,唐禹森跨步下車。唐嫣撲過去與他抱抱,少不免又是親熱一番。韓寶琦站在旁邊,等了一會,待他們親夠了,才向唐嫣揮手說再見。

“你不跟我們去吃飯?”為了這頓飯,唐禹森特意回家洗去一身疲憊才出來,現在她不去,他頓時掃了興。

“已經有人給我留了飯。”開玩笑,雖然說現在他們能和平共處,但不代表能跟他同桌進餐。離了婚,還是跟前夫保持距離比較妥當,免得日後再生什麽枝節,搞不好還要背上個死纏爛打的罪名,她怕了他那個極品老母。

有人留飯!這句話又給人無數浮想連篇的空間,難道他們已經發展成為親密的關系?唐禹森一呆,只覺得放在車裏那份特意為她準備的禮物已完全沒了用武之地。分別後的滿腔思念,和回來時腦裏想的一堆說話,頓時化為烏有,站在那裏,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爸爸,我們去吃什麽?”唐嫣推了推游态神虛的他。

唐禹森頓時清醒,再看看前方,她已經扭頭離去了。“爸爸也不知道吃些什麽好,嫣嫣有想吃的嗎?”

“啥都行,但媽媽說不能再吃炸薯條和PIZZA!”

她都知道了!唐禹森不禁苦笑,唐嫣生病跟飲食肯定有關系的,但她卻沒有責怪他,她現在是連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

☆、60

韓寶琦找鋪子的事情沒想象中順利,現在當旺點的地段租金高昂得離譜,真不是兩個剛開始創業的年輕人能負擔得起。

天氣炎熱,每天在。韓寶琦覺外奔波,韓寶琦覺得自己在烈日下就像曬蘿蔔幹似的,還是反複煎曬,早上清爽出門,傍晚臭烘烘回家。還好跑了兩天,總算弄清楚行情,兩個股東商量了一下,想想現在規模小,即使把公司開在鬧市也不可能跟出名的裝修公司競争。加之暫時做的肯定還是熟客,所以當機立斷放棄熱門的地段。

每個設計師心中都有個dream house,對于公司形象,韓寶琦自然也有過一番規劃。精致型的公司比比皆是,那來個返璞歸真又如何?有了這個概念,他們鎖定了些住宅小區,靜中帶旺的,即使二層也沒關系。

說來那麽巧,前晚才跟姐姐雪琦提過這個條件,第二天她就來電,說有個朋友在舊城區有一幢兩層高的舊房子,上層當民居,地下層是家體育用品店。現在住樓上的人走了,丢空了許久乏人問津。

當天韓寶琦就拉小齊同志去看,這幢樓真的舊得可憐,連外牆磚都沒貼,牆身露出舊式的青磚。一道生了鏽的鐵梯靠在外牆側通向樓上,每走一個臺階都搖搖欲墜。二層房屋外的走道空蕩蕩,天花頂的吊燈脫落了一半,被風吹一吹還搖來擺去,更別提室內的裝修之簡陋了。

不過樓是舊了些,但它所處的位置很好找。它背靠公園,前面是條六米寬的大路,整段路種滿了高大的白楊樹,對面是一整排四層高的單獨民房,臨街商鋪多是些會計公司水利公司之類的,很是幽靜。但出了六米路外便是寬闊的大馬路,對面還是所中學,所以即使地段偏了些,體育用品店到放學時段還是門庭若市。

韓寶琦和小齊同志在那屋外面面相觑上大半天,最後終于決定租下來。整層有兩個大套房,全要了有八十多平方,租金也不貴。跟業主簽了四年合約,兩按一租繳好,兩個人頓時活了過來。

量好尺寸,韓寶琦回到家馬上開工,在新買的筆記本裏打開畫圖軟件,很快就做了個方案。池唐找上門的時候,韓寶琦還趴在茶幾上畫手繪初稿,聽到門鈴響,才自一堆書籍和白紙上擡起頭。看看窗外,早就夜幕低垂。

真是快活不知時日過,這些日子少了婚姻的束縛,少了許多家務瑣碎,她白日除了跑跑工地,無所事事便跑去給池唐朝當助手,日子本來過得渾噩而無趣。現在人生有了目标,才驚覺時間不夠用。

起身跑去開門,提着食盒的池唐給了她一記白眼。

啧啧,早前他在電話裏問她要不要去他家晚餐,她說忙推了,收線前順口說了句要是有人送貨上門她也不反對,料不到他竟真的跑了上來。是你自願的嘛,幹嘛又瞪我?

韓寶琦當然不會笨得去得罪米飯班主,熱情地把人迎進門,接過食盒往餐桌一坐,才驚覺餓得厲害,拎起筷子夾了塊嫩肉丢進嘴裏,頓感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不過如此了。

池唐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心想這女人真的不會照顧自己。懶得糾正她的吃相,他踱步到沙發,見滿地手稿,便蹲下拾起細看。“這都是你畫的?”知道她是室內設計師時已經有些驚訝,那麽大大咧咧的人,哪來的細微心思做這種事。但現在手裏拿着的畫稿卻打破了他的偏見,術業有專攻,她要開公司肯定有幾度板斧。

“對啊,新公司的設計初稿。”韓寶琦含着滿嘴青菜,“嗚嗚”的說得含糊。

池唐也不管她,索性席地而坐,一張一張慢慢看。從一道樓梯,到一條走廊,無不是古樸典雅,花團簇簇。而室內的辦公室分巧妙地劃分出幾個區域,效果圖看着就是客廳飯廳,書房廚房,就連卧室都有。“你确定自己設計的是公司而不是住宅?”

“當然!”韓寶琦把口裏的飯吞下,放下筷子,拿面紙擦了嘴,跑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接過他手裏的手稿,一張張解釋:“客廳可以會客,書房是辦公區,餓了可以在廚房做東西吃,卧室這床可以往上翻收進書櫃裏,放組辦公桌其實就是一個經理室。這其實是一套樣版房,讓人進來以後,首先就有家的感覺!”

“但你不覺得這樣子看起來很不專業?缺少一點正規公司的氛圍?”

韓寶琦笑着直視他懷疑的眼神,眉毛不由一立:“你覺得正規的公司是怎麽樣的呢?冷冷冰冰的裝修,員工每天規規矩矩的按點回來工作,累了餓了連個可以舒緩壓力的角落也沒有?”

時下大多數的公司都是這樣沒錯,池唐不禁有些納悶。

“曾經有家互聯網公司在國內的分部裝修得很缤紛多彩,像個游樂場一樣,連滑滑梯都有。在裏面工作的人輕松自在,外面進來的人又感覺不到刻板,談生意就跟朋友聊天一樣,不是很人性化嗎?”

韓寶琦笑容明媚,目光明澈的看着他,池唐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無法從這張神采飛揚的臉上移開。他已經忘記當初認識她時那種厭惡感是怎樣的了,他只知道,眼前這女人前段時間死狗般攤在他家沙發上的時候,他恨不得給她幾鞭,現在她找到人生目标,高興了,他也跟着開心。他生性寡情,就連對親人也是淡薄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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