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
進去住了。”
短短幾句話,從小朋友口中不經意的蹦出來,把唐家各人都驚住了,而反應最大的,首當其充是唐母:“你說什麽?你爸爸買了房子給你和你媽媽住?”
“是啊。”唐嫣用力點點頭,不過随即又在唐母的怒視下瑟縮了一下。
“媽,東山小區裏都是大單位,一套房子少說要一百多萬!”唐寧年前逛過不少樓盤,所以對樓價比較了解。現在聽了唐嫣的話,她只能用驚悚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百多萬?買套房子給那個死女人住?他是不是瘋了?”這個刺激太大,唐母倏地起身,渾身燒起了熊熊烈火。
唐嫣不安地收回目光,扭頭瞥向爺爺打算求助,不料對方臉上又是古怪的表情。為什麽他們的反應那麽大?爸爸給她和媽媽買房子有什麽問題?唐嫣一顆心極度忐忑不安,忽地聽到屋外傳來熟悉的剎車聲,于是迅速跳起身往屋外沖,邊跑邊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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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與心上人共處,唐禹森今晚心情非常好,一路回家嘴角都是往上揚起的。泊好車,推門出來,落下防盜鎖轉身,迎面一個柔軟的小身體便撲了過來,“爸爸,你可回來了,”
小家夥對他的歸來似乎很期待,還出門迎接,唐禹森心頭一暖,從襯衫口袋裏拿出一排巧克力,打算哄哄女兒。剛要開口,屋內便傳來唐母嚴厲的吆喝聲,“禹森,你進來!”
唐禹森往屋內看去,見二層客廳門外的樓梯平臺上站着一人,因天黑,她背着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聽聲音就能感受到那股怒意。又怎麽了?唐禹森摸了摸鼻子問女兒:“奶奶怎麽了?”
看到巧克力,唐嫣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她踮起腳搶過巧克力,手忙着拆包裝,嘴裏不以為然的把自己種下的火頭撇清:“我不知道。”
巧克力很快就被塞進嘴裏,連唐禹森也分了一塊。父母倆慢悠悠地走進屋內,唐嫣沖到爺爺身邊,大方地賞了老人家一塊。家樂看到有吃的,自然也湊過來去搶。唐嫣不給,客廳裏頓時就響起家樂的吵鬧聲。
唐母的怒火正無處可洩,此刻孩子的喧嘩正給了她機會,跳起身指着一對孫子開始謾罵。
才多大的事兒?唐禹森皺着眉走過來,望向老父,想找人給點提示。唐父在兒子的凝視下嘆息一聲,拽起兩個孫子遠離了是非地。偌大的客廳頓時只剩三個人,唐母站在正中,兩手緊緊握成拳頭,臉色由紅變綠,分外難看。
唐禹森在單人沙發坐下,人往後一靠,翹起腳,淡淡地問:“又是誰惹媽生氣了?”
要是唐禹森的語氣能多點關心或惶恐,唐母還比較容易發作。但現在兒子明顯對自己的怒火太過滿不在乎,而且隐隐還含着我早知你無理取鬧之意,令她一下子無法理直氣壯地把滿腔怒火爆發出來。她不是不知道,兒子有多厭惡自己的蠻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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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時刻老母竟死咬着唇不願開口,唐寧于是輕咳了聲,替母親把話題劃開:“哥,我們剛才聽嫣嫣說,你在東山上築買了套房子,是不是?”
唐禹森愣了一下,想不到女兒會把這事說出來,于是挑了挑眉頭,冷淡地反問:“是又怎樣?需要向你彙報嗎?”
“……”哥哥的意思明顯怪她多事,而且他說得對,他買房子根本沒必要跟自己彙報,唐寧頓時啞了口。
看女兒像吃了癟,唐母恨得牙癢癢的。她狠狠瞪了唐寧一眼,走到兒子面前,彎着腰怒氣沖沖地說:“妹妹沒資格問你,那你老娘我呢?”
唐禹森勾起嘴角笑了笑,雙手一攤,還是那樣吊兒朗當,一點不話在心上的樣子:“媽你想知道什麽就直接問吧,何必生氣。”
兒子這副漫不經心的态度,是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唐母死死壓着的怒火一下子蹿上喉嚨:“好!你讓我問!我就直接問。你是不是買了一套房子給嫣嫣母女住?”
唐禹森點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是。”
“轟”!不得了!他竟然一點都不打算隐瞞。“你是不是瘋了?寧寧說東山上築一套房子少說要一百多萬,你竟然……竟然花那麽多錢在那個死女人身上?”
唐母的手指快要踫到他的鼻尖,口水更是已經噴到他的臉上,唐禹森別過臉避開她的指尖,最後索性往旁一站,起身,微微伸了個懶腰,雲淡風輕地說:“媽,這是我的事,我不想解釋太多。”
兒子毫無悔意,唐母氣得發抖:“那女人是不是給你吃了迷藥?她有什麽好?值得你這麽為她?”
“媽,我不想跟你吵架。錢是我賺的,我愛怎麽花,花光了也是我的事!”唐禹森見事情又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又煩又怕,擡腳就要走。
可是唐母卻死死拽着他的手臂大吼:“我不許!不許你為那死女人花唐家一分一毫!寧寧想給陸林開公司,你把錢都給她!”
終于說出口了,唐禹森擡起眼瞥向妹妹,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唐寧心裏發怵:“對不起,我的錢都砸在那套房子上了,沒辦法再去幫你們。其實唐寧和陸林現在有車有房,守着兩份工資也足夠生活,犯不着老打我主意。而且我也不是提款機,不是按幾下就能哇啦啦的把錢吐出來。”
哥哥這般無情的指責,已經是把多年的兄妹情份撕去,唐寧“嗚”一聲就哭了出來。唐母看到女兒受辱,想着兄妹倆小時候相親相愛,哥哥對小妹總是愛護有加,現在他居然指責妹妹貪心,肯定是受了那死女人挑拔,不禁氣得倒仰:“你怎麽可以那樣說話,她是你妹妹!你的心怎麽偏着外人?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唐母說着說着,已然哽咽。
“媽,我怎麽對你了?我從沒短過你的吃食使用,從沒棄你于不顧。你不讓我和寶琦複婚,我也沒忤逆過你半分,你還想我怎樣?是不是要我做你一只傀儡,你才覺得我是個好兒子?”唐禹森煩不勝煩,把手一甩,也不扶她,提步揚長而去。
唐母跌落在沙發上,看着坐在一旁的唐寧,喃喃道:“你哥想氣死我!他想氣死我!”以前的兒子很聽話,現在卻越來越不受控制,怎麽會這樣?要是以後他都不理這個家,唐家怎麽辦?唐母想着不禁悲從中來,她舉起雙手猛捶自己的胸口,恣意哭喊:“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呯”聲巨響,不知什麽時候走了出來的唐父把手裏的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你到底瘋夠了沒有?兒子賺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你是不是管得太寬?”
此刻的唐母已然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嗚嗚”的哭個不停。
勸說無效,唐父只好眼不見為淨,蹒跚地走了。
這一晚,唐家有兩個人無法安眠。一個是唐寧,另一個自然是唐母。
唐母整夜沒歇,呆呆地坐在客廳。她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熬到兒子出息,現在他向着外人,還把錢都花在一個她極度讨厭的女人身上,她怎麽能睡得着?
窗外天色不知不覺大亮,街上也開始熱鬧。唐母撐起酸澀的雙眼,越想越不甘心,憑什麽她含辛茹苦的孩子,到頭來卻便宜了外人?她倏地從沙發站起來,經過一晚的沉澱,本來已經平熄的火氣又再“呼呼”的冒起。她氣沖沖地走向樓梯,爬上三樓,來到女兒的房間門口,用力地捶打門板。
半小時後,母女倆悄悄開車出了去,這時唐家其餘人還尤在睡夢中。
今天是個好日子,韓寶琦大清早就起了床,把屋裏幾袋日用品和拜神的香燭搬到停車場放上車,然後駕着車去了趟花店,買了一束香水百合,才輕輕松松地到新家去。
拉開窗簾,陽光斜斜灑進去,落在米黃色的地板上,顯得特別溫暖。這個房子的裝修,完全按着她自己的喜好來設計,簡潔,明亮。當設計師就是這個好,起碼不會虧待自己。
屋裏其實還沒收拾完,沙發餐桌昨天才送過來,安裝就花了一個下午。今晚要在這過夜,床單還沒鋪,接着明天要出行,韓寶琦覺得自己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偏偏唐禹森昨晚還拉她去吃燭光晚餐,白白浪費了一晚的收拾時間。
把飾品一一擺正位置,拿出玻璃花瓶打算把百合插上,冷不防聽到外面有人拍門。這麽早就有人來探訪?明明說好下午才接待客人,就是家人,也說過吃了午飯才來。韓寶琦放下花瓶,起身去開門。
“誰那麽早?”拉開門板,正熱情地要跟來訪者打個招呼,誰知對方把她往裏一推,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看着那二人連鞋都沒脫,直接踩在客廳幹淨的地板上,韓寶琦追進屋裏大叫:“喂!誰允許你們進來!”
來人正是唐家母女,她們一進門便分頭在屋內打轉。唐母看到房子那麽大,眼睛頓時就冒火;唐寧是直接被這裏的裝修迷住,覺得自己那個花了二十多萬的小窩跟這相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天啊!媽,這裏裝修得花多少錢?”
聽到女兒的驚嘆,唐母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都是兒子的血汗錢,作孽啊!
這兩個女人,居然把她剛拖好的地面全踩髒了。韓寶琦站在客廳,眼看着這對母女在幾個房間之間門口穿梭,一時有些無語。她倆這是來幹嘛的?砸場?
過了一會,終于等到她們“參觀”完畢,一起從書房退出來,三人對立,唐母血紅了眼睛,拿惡毒的眼神瞪着韓寶琦,活像要把她大卸八塊似的,手指着門口張嘴大吼:“馬上滾!”
早就領教過她的蠻橫,韓寶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是沒料到對方一開口便是趕人。韓寶琦撓撓頭,對着唐寧說:“你媽又發作了,你帶她走吧。”
唐寧眉頭一皺:“我們不會走!這房子是我哥掏錢買的,我媽現在要收回來,她讓你滾你就得滾!”
這兩人,果然是母女!一樣極品!韓寶琦摸着下巴,腦裏想着該怎麽請她們離開。今天入夥,她真不想大清早在這房子吵架。她拿出手機,試着打電話給唐禹森,希望他能過來把唐家這對奇葩領回家,可是還沒來得及接通電話,扭頭一瞥發現唐母已經開始行動,拎着她放在角落的行李袋走向屋外,手一揚便扔了出去。
“喂!你是不是有病!”脾氣再好也忍受不了別人一再挑釁。
“寧寧,快去房間把這女人的東西拿出來扔掉!”唐母根本不理會韓寶琦的叫嚷,一邊吩咐女兒,一邊又回來拿韓寶琦的背包。
“你們敢!”韓寶琦撲過去把自己的背包扯回來,指着母女倆大喝:“給你們面子你們不要,沒錯這房子是唐禹森出錢買的,但是房産證上卻是寫我韓寶琦的名字,與唐禹森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竟然跑到我的地盤撒野?簡直找死!”說完懶得跟她倆較勁,匆匆走出門口拔通物業管理的號碼。
房子竟然不是寫兒子的名字?唐母駭然變臉,沙啞着脖子沖她喊:“你別走!什麽與禹森沒關系?你回來說清楚!”追到門口,卻聽到韓寶琦對着電話高聲喊:“物業管理,這裏有人擅闖民居,麻煩找幾個保安上來把人攆走!”
居然還敢攆人,唐母脖然大怒,雙手雙腳伸開擋在門口,沖着韓寶琦咆哮:“你別妄想還能進來!”
韓寶琦挂斷電話,轉身對着唐母揮揮手,笑:“我不進去了,反正等一下有人上來,我懶得跟你們吵,省點口水還可以暖胃,你請便吧。”
“你……你……”對方鬧不起,唐母一時語塞,怒火無法發作,轉身左右看了看,見入戶花園角落放着一張精致的換鞋凳,沖動起來掄起就要往地上砸。
“你砸吧!有膽你就砸!”
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唐母氣喘呼呼地看向門口,只見韓寶琦舉起手機對着她,顯然在錄影。
“我相信,這是最有力的證據!不知道擅闖民居,損壞他人私有財産,會被關多久!”
如此赤裸裸的恐吓,唐母哪還砸得下去?身後唐寧悄然走過來,扯了扯老母的衣角,示意叫她別沖動。唐母憋了一口氣,只好重重地把換鞋凳摔在地上。
“還要賴着嗎?真等到人來趕可不好看!”韓寶琦挑着指牙拽拽地說。
“媽,我們還是走吧。”怕鬧得太大不好看,唐寧比較識時務。
唐母黑沉着臉,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竟會不戰而敗。
“媽,走啦。”
唐寧又再推了推唐母,唐母借機發作:“推什麽推?”她回頭死死瞪着韓寶琦,咬牙切齒地說:“你聽着,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讓你進我唐家門!”
到此時此刻,對方居然還以為她在乎一個名分。韓寶琦仰頭大笑:“拜托,你以為唐家是高門大戶?還是你們是億萬富豪?官二代?還是富二代?誰稀罕進你唐家門?而且你也看到,我如今沒名沒分唐禹森都願意在我身上花錢,我還貪個唐家媳婦幹嘛?貪你這個婆婆好相處嗎?
被人如此奚落,還找不到一句半句反擊,唐母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屋外傳來“叮”一聲響,幾個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漢急步沖出來。“韓小姐,是你打的電話嗎?”
看這架勢,唐家母女腳都軟了。沒等韓寶琦開口,唐寧便挾着老母往門外走,怕被追究,連電梯都沒等,直接沖向樓梯間。
直到她們徹底消失,韓寶琦才朝保安們搖搖頭,輕松地說:“沒事了。”
保安們面面相觑,看這情況,大概心裏想這女人可能是人家包養的小三。
韓寶琦可不在乎別人的想法,把行李拉回家裏,嚴嚴地關上門。又再重新把地板清理幹淨,插好百合花,唐禹森父女就拎着早餐到了。趁唐嫣跑去房間之際,韓寶琦拉着唐禹森,把他娘上來大鬧的事說了出來。以為他會怪自己,韓寶琦末了解釋:“我是沒辦法,又不想跟他們吵架,才讓人趕她們走。”
其實以韓寶琦的火爆性格而言,她今天沒把唐母揍一頓已經很難得。興許是離婚後經歷多了,人也開始變得成熟。學唐母那樣把人臭罵一頓搞得自己臉目猙獰或許可逞一時之快,但畢竟無法解決問題。相信經過今天的威脅,唐母以後怕也不會再敢上來作惡。
唐禹森聽罷并沒生氣,只是輕輕嘆息:“你這樣做很好!幸虧我明智,這房子寫了你的名字。”
韓寶琦斜了他一眼:“所以你是為了杜絕你媽來鬧事才決定寫我的名字?”
唐禹森彈了彈她的鼻子:“你非要這樣想我嗎?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這麽辛苦供車供房,錢都花在你身上了,你還怪我沒誠意?”
“我又沒逼你這樣。”韓寶琦低頭嘀咕了句。
唐禹森笑,一把抱住她:“是啦,是我倒貼的,這樣行了嗎?”他咬了咬她的鼻子,被嫌棄地拍開,又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半晌,他把她的頭緊緊捂在胸膛,有所感慨:“小寶,其實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真的……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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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滿腹怨氣離開,唐母想找兒子哭訴,可是回到家,卻聽到兒子已走的消息,打電話,關機了。唐母當了大半輩子人,除了年輕時在婆婆手裏吃過虧,這麽多年從沒被人如此下過面子。她居然,被自己嫌棄的前媳婦趕得落荒而逃,天理何在,房子還是她兒子掏錢買的,她想哭,想鬧,然而觀衆卻跑了,
唐母郁郁的過了幾天,一度絕望得幾乎要崩潰,卻在收到一張結婚請谏時豁然開朗。
怎麽沒想到呢?怎麽就沒想到呢?唐母雙手拍向大腿,狂笑不已,不知情的,只道她精神失常。
從那天開始,她又恢複隔三岔五給唐禹森打電話的生活。每次簡短的通話中,她大多是關心一下兒子的日常起居,有時候也會說些自己和老伴的瑣碎。對于支助唐寧開公司和給韓寶琦買房子的事,她絕口不再提,有時候還會抱怨女兒不長進,又問候一下唐嫣的上學情況,漸漸地,唐禹森對她的戒心便淡了,也不排斥她的來電。
十一長假,唐禹森說好會回來。為了讓兒子別到步就往韓寶琦那兒跑,唐母沒少下功夫,在電話裏一時說家裏只剩兩個老人家寂寞,一時說老頭子身體不利索。孝順的唐禹森果然一下飛機就先回了家,唐母歡天喜地地給兒子做了桌豐盛的,一時興起還拿出一瓶白酒,成功把兒子留住。
“你媽是怕你來找我這個狐貍精吧?”晚上唐禹森帶着幾分醉意回到房間,在電話裏很抱歉的對韓寶琦說不方便外出時,韓寶琦自嘲一笑。唐禹森就像個香饽饽,唐母生怕被她搶走了,所以使些手段在所難免。只是她告誡自己別去想別在意,卻總因為他把父母放在首位而吃醋。
“好好,是我錯,你別氣。”聽出她話語裏的失落,唐禹森也高興不起來:“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們玩好不?”
“你有空來我都沒時間應酬你啦,哼!”挂了線,韓寶琦對着窗外的明月發呆。一個多月沒見面,說不想念是騙人的。本以為他回來後可以馬上見面,豈料又被他媽給絆住。沒辦法,這情況你該早習慣了。
第二天醒得有點晚,唐禹森迅速梳洗好,下樓走到客廳,看見唐母坐在沙發上,習慣是叫了聲“媽”。
唐母見他出現馬上站起來:“禹森,你要出去?”
“是。”唐禹森捏緊手裏的車匙,生怕老母又擋着不讓自己出門。
豈料唐母啥也沒說,只是幽怨地嘆息一聲,坐回沙發上。
唐禹森見狀忍不住問:“什麽事?”
“沒事兒。”悶悶不樂的聲線,那微駝的背影顯得特別寂寥。自從唐寧一家三口搬走後,家裏只剩下兩老的确很冷清,自己又不常在,興許真的忽略了什麽。唐禹森走過去在唐母身邊坐下,耐着性子問:“媽,有事就說吧。”
“哎呀那有什麽事?”唐母擡起頭,見兒子一臉不信,牽強地笑了笑:“不過是想出去一下,但你又沒空。”
“你要去哪裏?”
“你記得以前跟我很熟的那位花阿姨嗎?小時候常常給你和寧寧買糖的那位。”
“嗯。”聽着倒有些印象,那位花阿姨應該算是老母的閨蜜吧,以前跟唐家來往得很密切,只是自從她跟着做生意的老公搬到Z市就斷了聯絡。“那怎樣呢?”
唐母又笑了笑,這次帶了幾分喜悅:“我們前段時間又聯系上了,最近她搬回M市,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想約我今天去聚舊飲茶。但你也知道,媽出去一趟很不方便,所以都沒答應她。”
原來只是這樣,唐禹森點點頭:“行,我載你去就是了。”
“但你不是要出去嗎?”
唐禹森看看手表:“先送你過去吧。”
“真的?那我給你花阿姨回複!”唐母說完喜滋滋地奔回房間。
唐禹森不禁有些愧疚,他不在,父母出門都沒人接送。
上了車,唐母一直在說那位花阿姨的近況:“她的老公幾年前就生癌去了,那時女兒大學還沒畢業,日子有些難熬。她接管了老公的生意,一個女人撐着,但家裏只有孤兒寡母,又沒親人在身邊,也挺凄涼的。幸好現在她女兒長大了,而且很孝順,為了多陪她媽幾年,竟然連男朋友都不願意交。”
“哦。”唐禹森對花阿姨沒多大興趣,只想盡快把老母送到目的地。
“她女兒心心你還記得嗎?小時候追着你說要嫁給你那個。”
小時候追着他跑的女生多了去了,唐禹森哪記得那麽多,只能對着老母“呵呵”。
見兒子熱情度不高,唐母适可而止地閉嘴了。到達約好的酒店,唐母給花阿姨打電話,對方說已經在路上。“禹森,你花阿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到,反正你還沒吃早餐,索性進去陪我坐一會,順便吃點東西吧。”
唐禹森又看看手表,快十點了,很想馬上就走,但心裏着實放不下老母一個,便順了她意。
進入廂房坐下,侍應來開茶位,問有幾個人,唐母舉起四根手指,可惜唐禹森只顧着在手機打字,沒看見。茶剛上,廂房門便被人從外打開。
“芝姐!”一道聲音驚喜大叫。
唐母立即起身迎了出去:“花花!”
唐禹森從手機屏幕擡起頭,發現來的不止那個花阿姨,後面還跟着一個長發披肩的女生。
“喲!這就是禹森?好久不見了,還記得花阿姨嗎?”那位花阿姨已經一把年紀了,但打扮依然很時髦。興許是個生意人,說話透着熱情。
唐禹森不得不跟着站起來,笑着打招呼:“花阿姨好。”
“好好好!”花阿姨走過來,上下打量唐禹森。今天唐禹森只穿一件短袖的黃藍相間橫紋T恤,配一條牛仔褲。這樣穿着比起上班的襯衫西褲少了份帥氣,卻多了幾分陽光,看着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了幾歲。花阿姨顯然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毫不掩飾眼裏的滿意,大方的贊美:“禹森都沒怎麽變,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俊朗。芝姐你好福氣啦!”
“哪有你福氣好?你看心心,又斯文又漂亮,如果在街上踫着,我真的認不出她來!”唐母順勢拉着那個叫心心的女孩,親熱地摟着她。
那位心心臉皮薄,叫了聲伯母後耳根都紅了,垂着頭不說話。
“看哪,真是招人疼。”唐母見着臉上的喜色又多了幾分。
“哎呀別說這些,我們坐。”
各人就坐,不偏不倚,把兩個年輕安排在一起。看這架勢,唐禹森就算再笨,也曉得自己被老母設計了。相親,虧她想得出!唐禹森不動聲色地橫了唐母一眼,唐母嘻笑着別過臉,權當沒看見。
經過這段時間的反思,唐母真的學精明了。與其總是自己孤身作戰,不如堂堂正正給兒子找個老婆,讓她把兒子的心攏回來,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守住兒子的財産。心想就事成,不過去吃頓喜酒,便踫到以前的老朋友。一談之下,發現對方也在給女兒物色男朋友。
心心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雖然離開了幾年,總算知根底細。後來踫了面,是個性格內向,說句話都溫溫柔柔的人兒。這種人最好拿捏,唐母一見就喜歡。而得知對方這麽多年竟然還惦記得自己兒子,而且即使他離過婚還有個孩子都說不介意,唐母更是喜上眉梢。于是從那一刻開始,唐母就開始策劃今天的相親。她知道明着來唐禹森肯定不會答應,所以才繞了那麽多彎彎道道。
雖然心裏很不爽,但該有的禮貌仍在,唐禹森并沒當場甩手而去。他拿起水壺給各人倒茶,輪到心心時,對方悄悄擡起眼眸偷瞄他,在不小心與他視線接觸時,又像只小白兔似的移開目光。
“心心還是那麽害羞!”唐母把一切看在眼裏,笑着揶揄。
“是呀,這孩子小時候挺活潑的,後來不知怎的卻越來越內向。她之前在Z市開了一家琴行,專門教小朋友彈鋼琴,平常除了上班都待在家裏,連朋友都不多一個,我都愁死了。”
“年輕人靜一點好,看着就是有教養的,讨媳婦就該讨這種,太潑辣的我真受不了,特別是嘴上不饒人的!”
唐母話裏帶針,意有所指,唐禹森索性拿起杯子喝茶,當聽不見。
“芝姐你是個有福的,總歸可以如願以償。”
房間內有四人,卻只有兩個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見兒子像個悶葫蘆似的,唐母不免有些心急,推了推唐禹森的手,說:“禹森,你問問心心喜歡吃什麽,叫侍應拿些來。”
唐禹森暗暗嘆了口氣,招手叫來侍應,扭頭對心心冷淡地道:“你喜歡吃些什麽,告訴他。”
心心又看了看他,只覺自己的臉在他的墨黑的眼瞳內愈加發燙,然而礙于矜持,只好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挑,随……随便就可以。”
男人最讨厭女人随便!唐禹森斂了斂眉,随便點了幾個點心。
“禹森,我聽芝姐說你現在被公司派去北京當總經理,這麽年輕就管理一家分公司,好本事!”見氣氛沉悶,花阿姨努力地想活躍起來。雖然知道唐禹森離過婚,不過外表看着真的很不錯,又有事業,年紀是大了些,比女兒長了七八年,不過應該是個會疼人的。
唐禹森沒理會花阿姨的贊美,淡淡地看了看手機,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地回應:“哪裏。”
話間剛落,手機很快響起,他抿抿唇,迅速接聽。除了開始“喂”的時候發了個音,整整有一分鐘時間,他沒作聲,只到最後嚴肅地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便輕輕挂了線。
心心一直偷看着他輪廓分明的側面,眼睛都着迷了。怎麽多年不見,他仍是那麽好看的呢?
“對不起,我有點事,得先走!”他突然低沉地開口,邊說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完全不理會其餘人的反應,邁步就走。
“禹森!”唐母豈容他就這樣跑掉,慌忙追出去。唐禹森走得很快,唐母追到中庭,眼見他快不見人,于是大聲喊道:“你給我站住!”唐禹森腳步一頓,唐母乘機沖過去拽住他的手:“你不許走!給我回去!”
唐禹森沒回頭,只用沉重的語調說:“媽,你明知道……你為什麽還要幫我安排相親?”
“我為什麽不能幫你安排相親?”唐母尖着聲回道:“你今年貴庚?三十多了,你想一直單身下去?”唐禹森板着臉不說話,唐母直接無視,繼續說:“你爸曾經說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家裏有多希望你能生個兒子你是知道的。”
“所以你就想找個女人給我生兒子?”
“對!誰叫那個死女人不肯幫你生!”
也虧得周圍沒啥人,不然以唐母那種充滿怨恨的咒罵聲,唐禹森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面子擱哪兒去。
“禹森,當媽求求你啦。家裏現在就只剩下你爸和我,萬一有個好歹,真的叫天不應。媽多想你快點讨個媳婦回來,就當是陪陪我們兩老也好。”說這些兒子無動于衷,唐母又開始扯別的:“剛才那個心心,小時候不是最喜歡追在你屁股後面的嗎?我看她是很喜歡你的,一點都不介意你離過婚。而且她長得不錯,斯斯文文的,人又孝順。禹森,媽不管你在外面怎樣,但總得顧着家。”怎麽說唐禹森仍是不為所動,唐母把姿态放至最底:“回去吧,媽也不是要你非心心不可。但最起碼,喝完這頓茶,不要讓媽沒面子好嗎?”
原來離過婚,就會掉價。唐禹森冷笑:“你真的想我回去?”
“嗯!”唐母重重地點頭。
唐禹森腳下一轉,大步走回剛才的包廂。
房間裏那對母女對于唐禹森去而複返顯然有些意外,特別那個心心,本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轉眼破涕為笑。唐禹森走到她跟前,站住。心心忙起身,捊了捊耳邊的頭發,紅着臉喊了聲“森哥”。
唐禹森盯着她的發頂,略微閉了閉眸,冷聲問:“你喜歡我?”
呃?心心錯愕,擡起頭,在他的凝視下,臉紅得更厲害。
唐禹森沒等她回答,彎了彎腰把臉湊近她一點,眯起眼:“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說。我媽重男輕女的思想超級嚴重,你可願意,幫我做試管嬰兒生個兒子?”
一句話,衆人錯愕!
不知道那個心心是什麽反應,反正最後花阿姨很生氣,把唐母臭罵了一頓,氣呼呼地拉着女兒走了。
唐禹森站在原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老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呼天搶地地哭喊:“你這個不肖子,你為什麽要這樣說?你存心要下我的面子對不對?你想我死!想我死!”
唐禹森凜着臉,一副不認輸的樣子:“我不過說出事實而已,免得再找了個女人回來,她不願意,又惹你厭。”
“你……你……”唐母氣得話也說不出來。
唐禹森反而笑了:“媽,你以後大可繼續給我找對象,只是剛才的問題我依然會問,或許有天,會有人願意也說不定。”他拍了拍老母的肩膀,踩着輕松的步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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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市昨天下了一場雨,天氣開始冷起來。吃過晚飯後,唐家兩老呆在客廳,電視開着,但誰都沒把注意力集中播着的劇集上。
唐父在抽悶煙,偶爾咳嗽兩聲。這一年,他愈發的沉默。而經過十一的相親事件後,唐母也感覺自己變得非常悲涼,做啥事都提不起勁。因為無論她哭鬧也好,低聲下氣讨好也罷,唐禹森對她再沒了以往的親切。他回北京後,依然會隔幾天給家裏打電話問候,每個月的生活費,仍舊定時劃進他們的帳戶。然而也就只能這樣了,唐母知道,兒子已經不是原來的兒子,離父母越來越遠了。
屋外傳來“咔嚓”一聲響,唐母透過窗戶往外望,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