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五只小蝸牛

第十五章

時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像忽然在她身邊丢了已經點燃了導火線的炸.彈,在電閃雷鳴間,忘記給出逃生反應的時候,炸出一朵蘑菇雲。

她不知所措地抿緊唇,吞了吞口水,往旁邊移了移。

‘樹欲靜而風不止’,搖曳的樹枝嗦嗦作響,似乎是摩拳擦掌着準備叫醒還在沉睡中的城市了,可為時還尚早。

好半晌,時初才橫下心來,慢吞吞地昂起小腦袋,眼一眯,帶着些許膽怯及抗拒,神色古怪地打量着沈淮年。

打量過後,再次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眉頭暗鎖,澄澈漂亮的眸子裏侵染了點點疑惑。

“………”

沈淮年只覺得胸口一滞,他想他是得意忘形了,“循序漸進”被他抛到腦後,也不知道現在亡羊補牢還來不來得及。

依着時初這內向自閉的性子,他就不該那麽激進。

可總是忍不住要刺一刺她。

人都是貪心的,相處越久,沈淮年就越希望時初在面對他時是能夠做到最基本最正常的交流的。

理想和現實注定存在差距,骨感勢必化作一把利劍刺破理想,随後,跌落雲端,到底是操之過急了。

“我……”我說笑的。

瞧時初現在渾身戒備的模樣,沈淮年立刻妥協,後退一步,想盡量讓自己蒼白的解釋顯得自然,認真琢磨了片刻,舔舔唇,剛要把後半句話接下去,就被時初給打斷了。

明明有點害怕。

卻還在努力地強裝鎮定。

小幅度地龇牙咧嘴,像只奶兇奶兇的小奶狗。

時初瞪他一眼,咬着後槽牙,鼓足勇氣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的嗓門,好聽的話是想的美,只有一句,“輕浮。”

這樣還不解氣,想踩他一腳洩憤的,掙紮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不敢,只敢原地跺跺腳,惱羞成怒地“哼”他一聲。

沈淮年:“………”

輕浮。

可是大罪啊。

“我錯了。”沈淮年沒有一點剛剛誘哄時初時的勾人模樣,這會兒認錯态度誠懇,倒真有那麽幾分求原諒的架勢。

“我剛剛真的就是嘴欠。”他說。

慢悠悠地往時初方向靠了靠,垂下眼瞥了一會兒時初,再小心翼翼地拿胳膊輕輕撞了撞她,“你就當我放了個屁。”

見時初還是沒有什麽反應,沈淮年真的急了。

骨子裏的慵懶淡定全都煙消雲散。

數秒後,索性選擇曲線救國,沈淮年沉吟片刻,丢下時初直接朝環衛工人走去,男孩身形挺拔,插着兜站在不遠處和環衛工人攀談起來,進退有度,謙遜有禮。

不多時,他轉過身,勾唇一笑,還不忘沖時初揮了揮手,“快點,他們同意接受采訪了。”

…………

………

拍攝及采訪結束在六點前。

很順利。

時初全程扛着攝像機,當個默不作聲的攝像師。

她所邁不出去的,她覺得是無比困難的環節,沈淮年都一一替她解決了,讓她可以全身心地信任于他。

沈淮年一點都不怯場,也不畏懼鏡頭,他就像是為鏡頭而生似的,采訪時,問題問得好,接話時也能再錦上添花。

真真是稱得上“對答如流”。

不愧是學播音主持的,時初望着鏡頭裏的沈淮年,漆黑明亮的瞳仁裏有崇拜的光芒在悄悄地熠熠生輝。

什麽是好聽的?

時初将攝影機裝起來,皺眉凝思。

她猜想是剛剛自己質疑的“輕浮”傷害到了沈淮年,也許沈淮年只是希望作為朋友可以這樣友好互動而已。

可是她卻傷害了他。

而在她傷害他後,他還不計前嫌地幫助她。

幫助她高效率地完成了高質量的作業。

時初抱緊懷裏的攝像機,沮喪地耷拉着腦袋,滿是愧疚。

所以現在要怎麽辦?

去道歉嗎?

叫聲好聽的其實也沒有什麽吧?

又不會少塊肉。

貝齒輕咬着下唇,臉頰隐隐在升溫,時初糾結極了,內心深處總在搖擺不定的狀态中,低着頭,磨磨蹭蹭,磨磨蹭蹭,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松開拳頭下定決心。

時初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沈淮年身後。

東升的朝陽在白晝來臨之際将束束光線灑向杭城。

光刺破雲層,吞沒黑暗。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路上也漸漸熱鬧起來,其中,以早餐店最為熱鬧。

“去吃早飯?”

收工後,空閑下來,才察覺早已經饑腸辘辘。

沈淮年停下腳步,等着時初跟上來,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片刻,才慢悠悠地移開,抿抿唇随口問了一句。

時初這會兒正猶豫着怎麽開口呢,天人交戰的狀态讓她神經緊繃,哪裏會注意沈淮年說了什麽,依稀感覺是詢問,詢問的話好辦,根本不用過腦子地胡亂地點點頭,“嗯。”

沈淮年揚眉,“想吃什麽?”

這回是沒有人應答他了,就一片寂靜。

“………”沈淮年瞥她一眼,又見她心不在焉,縮着小腦袋盲目亂竄,眼看着就要撞到樹上了,沈淮年眼疾手快,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拽,“想什麽呢?看路。”

不出意外,撞了個滿懷。

有點親密。

時初:“………”

“!”

時初只感覺腦袋裏“轟”地巨響,緊接着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間炸了毛。

她真的不能适應這種突如其來的接觸。

血液排山倒海似的往上翻湧,積蓄的熱量也在不斷往上升,時初戰戰兢兢地低着頭,整個人咻一下,就成了煮蝦。

“我看路的。”她舔舔唇,小聲撒謊。

話音落下,大約過了十幾秒,她扭捏過後,又怯生生地伸出手,輕輕地拽了拽沈淮年的衣服。

沈淮年垂眸看了眼她的小動作,眉梢一動,揚唇似笑非笑。

濃霧漸漸散開,空氣稀薄且清新。

時初大義凜然地揚起頭,認認真真地看向沈淮年。

“真的。”她撇撇嘴,強裝淡定道。

聞言,沈淮年眯了眯眼掩住笑意,非常敷衍地“噢”了一聲後,更是直言不諱地拆穿她,“是樹它不長眼。”

“………”

杭城一般工作時間為上午九點開始。

早餐店這會兒還算空,沒有到人聲鼎沸的地步。

小插曲過後,時初還想着要答謝沈淮年,其實仔細算算,自己要謝他的地方可多了。

垂着眼,小口咬住蟹黃包,滾燙的汁液侵入口腔,時初小心地擡起眼瞟了下沈淮年,其實不只是她有黑眼圈吧,明亮的光線能讓細節無處可藏,這會兒的沈淮年懶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神情倦怠恍惚,眉宇間有明顯的困意。

到底是因為她才這樣的。

時初皺了皺小鼻子,十分過意不去,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覺地捏緊,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順着沈淮年,叫他一聲好聽的。

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

終于,痛下決心,時初看了眼碟子裏的最後一個奶黃包,咽了咽口水,然後,緩慢地伸出手,依依不舍地把碟子往沈淮年的方向推,“你吃。”

頓了頓,才擡手搓搓泛紅的臉頰,別開眼,皺眉糾結了好半晌,難以啓齒期期艾艾地喊了聲,“沈學長。”

…………

………

陳晉憑借敏銳的嗅覺,終于發現了沈淮年的不對勁。

他和沈淮年算是老友,學生會的其他幹部常常開他倆玩笑,說他倆跟連體嬰似的。

對此,陳晉不置可否。

摯友麽,難得有幾個,他和沈淮年又是同一宿舍的,平時也沒什麽矛盾,且有共同抱負,常常“勾肩搭背”又怎麽了?

之前沈淮年沒有出國做交換生前也都是這麽過來的。

只是現在,根本不用其他幹部提醒,陳晉自個兒也發現了,沈淮年這厮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已經把他給“抛棄”,經常性神龍見首不見尾地鬧失蹤。

“啧啧,想不到淮年居然會半夜離開宿舍。”程晏白噙着笑,說這話時有點揶揄的意思在。

他難得回宿舍,竟然撞見了沈淮年的秘密,這會兒自然免不了那點興致,“陳晉,你說他半夜出去幹嘛呢?”

陳晉聳聳肩,他不像程晏白這般無聊,“你這麽想知道,等他回來問問呗。”

“問了他能說實話?”程晏白架着長腿,撇了撇嘴,“要我說,淮年肯定有女朋友了,”

“像我們這種年紀啊,夜不歸宿,就是因為女人。”

陳晉:“………”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一看就是老江湖。

思忖片刻,陳晉忍不住把八卦移到程晏白身上,“所以程少新婚燕爾的,怎麽就回宿舍住了?”

他們宿舍,素來招蜂引蝶,想脫單也容易。

其中算得上最招蜂引蝶的程晏白,前不久,英年早婚了。

驟然成為了話題中心,程晏白神色有點不自然。

他不答話,只默念了幾句“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陳晉眉梢一挑,“該不會是被你老婆趕出來了吧?”

程晏白:“………”

“怎麽可能!我老婆對我言聽計從。”被說中了心事,也要穩住,保住自個兒的面子。

寧靜的早晨。

陽光迫不及待地從天而降,溫柔體貼地撫摸着大地。

湖面上波光粼粼,有鳥兒排成一列飛過長空。

沈淮年推門進來的時候,恰好聽到程晏白說了這麽一句話,信誓旦旦,半點不虛。

聽起來還确有其事的樣子。

“看來小白的婚姻生活還不錯。”

程晏白想也不想,“不,好還是單身好。”

語畢,倏地扭過臉。

“喲,淮年你偷雞摸狗偷回來了。”

沈淮年以不變應萬變,“嗯。”

頓了頓,腦中白光一閃,隐約想起了什麽。

他慢悠悠地眯起眼,思忖片刻,問程晏白:“我記得你經常三更半夜在群裏喊睡不着,現在好了沒?”

程晏白不知道沈淮年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但還是點了頭,“馬馬虎虎。”

“怎麽治的?”

“………”

和我老婆打架算嗎?

程晏白咳嗽出聲,紅了臉,半晌,才要道“安眠藥”,立馬停住,确實沒有吃安眠藥,說安眠藥有點不厚道……

折中,不太肯定,“聽電臺吧。”

作者有話要說:

wuli白白先出來遛一遛

狗淮:英年早婚有什麽好遛的!

wuli白白:我可以抱老婆,你沒有。

狗淮:呵。

謝謝喜歡謝謝收藏謝謝評論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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