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刺客啊!”

那女子從舞臺一躍而下,泛着寒光的匕首又快又準,臺上的舞姬樂姬以及臺下的食客見狀皆驚恐逃竄,然而靜王卻皺着眉頭盯着那舞姬面紗上方的一雙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甚至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那匕首朝他胸-口襲來。

二樓的雲輕幾人觀下方情景皆不禁為之提心吊膽。

“王爺!”

靜王府的侍衛匆忙趕來,卻明顯已來不及。

就在那鋒利無比的匕首距靜王僅一寸時,從遠處快速飛來一道白色殘影,接着那殘影準确無誤地撞擊到舞姬的手腕處,後者吃痛,松了手勁,匕首與那物體應聲落下。

匕首落地發出不甘的悲鳴,掩蓋與一道瓷器迸裂的清脆聲中,雲輕才發覺那千鈞一發之際飛來救了靜王一命的竟然是一小小的白瓷茶杯!

“好……好功夫!”雲輕不禁感嘆。

衆人驚魂未定,舞姬一擊失手,便迅速彎腰撿起腳邊匕首準備二擊,只是這次她已錯失最佳刺殺時間了。

舞姬才剛舉起匕首準備奮起一搏便被趕來的侍衛團團圍住,冰冷的大刀架到脖頸,她只能怒瞪着那近在咫尺她卻無可奈何的男人。

刺客已被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就連雲輕也是,心想這店慶的好日子可不能見血啊!

也不知這靜王哪裏來的仇家,竟惹得人在這個日子,衆目睽睽之下铤而走險去刺殺他。

侍衛首領也想知道,于是他一把扯下了那舞姬臉上的面紗,後者的面容毫無遮擋地暴露在衆人視線內。

看到那張臉,雲輕倒吸一口涼氣,只見那舞姬面若桃花,朱唇一點,濃豔的妝容給清純的五官加了幾分嬌媚,此時被刀架在脖子上,卻沒有絲毫的膽怯,只是眼神冰冷如刀,直直地射向靜王謝安寧。

“哥,她好漂亮,做殺手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雲輕被美色-誘得竟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卻正好緩和了幾人間緊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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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浩唅展開折扇點頭附和道:“是可惜了,這麽一嬌滴滴的美人也免不得帶回去嚴刑拷打。”

“顧兄所言差矣,臺下之人不過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不值得同情。”謝祺澤搖搖頭,上前一步看着雲輕笑道,“而且本殿下覺得,論姿色,這殺手尚不如顧小姐萬分之一。”

噫——好油!

雲輕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施禮道:“……六皇子殿下言重了,小女有自知之明。”

謝祺澤還想說什麽,卻聞樓下又有新的動靜了。

只見剛剛還毫發無損的靜王如今卻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而那個傷了他的舞姬正被侍衛粗暴地桎梏在地下。

原來就他們說話這一小會兒功夫,局勢竟發生了那麽大的轉變!

謝祺允面色凝重:“殺手不是被控制住了嗎?皇叔怎麽還是受傷了?”

一直關心樓下狀況的綠兒怯懦回答道:“回殿下,好像是靜王命侍衛收了架那殺手脖子上的刀……在與那殺手交流時被不慎傷着了。”

“收了刀?”謝祺澤皺眉,“在殺手面前,皇叔怎會如此大意?”

“我想……”雲輕觀察着謝安寧看那舞姬的神色,心中有了猜想,“大概因為靜王與那女子是舊識吧。”

幾人的視線随着雲輕這一句話齊齊轉到樓下。

“王爺!您沒事吧?”侍衛首領見謝安寧受了傷,給手下使了個眼色,壓制那女子的力道更大了些,兩個壯漢的桎梏下,那女子被控制的死死的,再不能有半分掙紮。

謝安寧的臉色因疼痛和失血有些蒼白,卻拒絕手下想要扶他落座的舉動,看那女子嬌俏的臉蛋被按壓在地變了形,臉上閃過痛惜:“松開她……”

“可是王爺……”侍衛長一愣,仿佛自己聽錯了般。

謝安寧用眼尾掃了他一眼,聲音不大卻震懾力十足道:“本王說,把她松開。”

“是……”

女子沒了桎梏,臉上也沒半分感激,謝安寧看着她道:“本王可不追究你刺殺本王的罪過,甚至可以現在就放你走。”

“哦?王爺當真是菩薩心腸!”女子聞言卻突然大笑起來,“只是當年屠我宋家滿門時,怎麽不見王爺你手下留情!”

“宋家?”雲輕充滿疑惑地看向顧浩唅,後者收了折扇解釋道,“應該就是十幾年前被判通敵賣國而滅門的宋太傅一家,查封府邸、抓人入獄以及斬首示衆,陛下全程交由靜王督管監辦。”

雲輕不解:“那既然是奉命而為,可靜王為何在這宋家遺孤面前表現得如此痛苦?”

“因為這宋家大小姐,乃是皇叔未過門的妻子!”謝祺允沉聲哀嘆道,“皇叔至今未再娶,怕也是因為此事,當真是造化弄人。”

雲輕驚愕,所以謝安寧每年都去普羅寺燒香拜佛,不是去晦氣,而是去贖罪嗎?

……

“你知道的,本王……”謝安寧神色哀痛,“本王已經受了懲罰了。”

“懲罰?哈哈哈。”那女子笑出了淚花,“你不過妻離子散而已,與我宋家上下百餘口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妻離子散……對啊,本王找了十幾年,卻還是逃不過妻離子散的詛咒。”謝安寧不免苦笑,“所以宋婉,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姐姐……”

“你姐姐她到底被你藏在了哪裏?”

謝安寧說後半句的時候,神情悲哀,語氣近乎祈求,然換來宋婉的也只有譏笑。

宋婉抹了抹眼角的淚痕:“想知道我姐姐在哪?謝安寧,你做夢去吧!”

說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離她最近那個侍衛手中的刀,在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便決絕着抹了脖子,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刀劍落地,宋婉的身體也随之軟軟倒下。

“宋婉!”謝安寧驚愕地瞳孔放大,顧不得胳膊上的傷口,連忙上前,慌亂地捂住宋婉脖頸上那深可見骨的傷口,雙目通紅瀕臨崩潰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你還沒告訴我,憐兒呢?玉兒呢?他們在哪?你不能死!宋婉!”

彌留之際,宋婉擡頭看向一處,這一動,血液流的更洶湧了,她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我說過……你……做夢。”

然後任謝安寧如何崩潰嘶吼着,那雙與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極為相似的眼睛終究還是死寂地閉上了。

雲輕呆滞地看着那一身紅色舞衣,剛剛還跳着醉人舞蹈的宋婉此刻如一片楓葉般凋零墜落,鮮血從謝安寧的指縫間肆意流淌,劃過她那蒼白纖瘦的鎖骨,最後一滴一滴落到青灰色地板上,洇出一片顏色更深的痕跡。

“不要看了小妹!”顧浩瀚看雲輕臉色不正常,連忙捂住她的眼睛。

“抱歉了兩位殿下,家妹身體不适,顧某先行告退。”

顧浩唅與兩位皇子簡單道別後不待他們回應便攬着雲輕匆匆出了醉風樓。

直到坐上了顧府的馬車,雲輕還是一直呆呆的,綠兒本就被剛剛的景象吓得腿軟,如今又看雲輕這副樣子當即就落了淚。

“小姐?您沒事吧?不要吓綠兒啊嗚嗚嗚……”

綠兒那溫熱的眼淚滴到手上,就像那紅色的同樣溫熱的液體,雲輕猛然清醒。

“別哭了,我……我沒事。”雲輕擡眼,顧浩唅正滿臉擔憂地看着她,“我只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被……吓着了。”

“當真沒事?我看你臉色很不好。”顧浩唅嘆了一口氣,“都怪為兄,今日本想帶你出來放松心情,沒成想反倒讓你目睹了那種事更糟了心。”

“不怪你,哥。”雲輕搖頭,“哥哥,我們能否先別回府,我想在馬車裏緩緩。”

顧浩唅點頭,然後喚綠兒一起下了車,把空間獨留給雲輕。

待倆人走了後,雲輕這才卸下所有的堅強,捂住胸-口悲痛:“系統,宋婉最後看我那一眼是怎麽回事?”

那一眼極其複雜,有不甘,有決絕,有痛恨,也有告別……其中有的情緒,她能明顯感覺到那是宋婉透過她看向了別人。

【宿主不妨猜一猜。】

“你又不說,那我就猜猜。”雲輕順了一口氣,讓自己從剛剛經歷的所有中鎮靜下來,“宋婉臨死前偏偏看了我那一眼,這一眼不是湊巧吧?我猜是因為她認識顧清漪?”

【是。】

“可顧清漪一個平平無奇的,常年待在後院的官家小姐,宋婉怎麽會關注她呢?”雲輕越說越痛心,“所以我想,她關注的根本不是顧清漪吧?”

【是。】

“剛來那天你曾經告訴過我,說顧隐就是謝隐,謝,國姓謝那個謝。”雲輕苦笑,“可就是不告訴我為什麽他是相府的庶子卻姓謝?又是想讓我自己探索嗎?”

【是。】

“都說到這一步了,所以系統……”雲輕深吸一口氣,音色還是有些顫抖,“顧隐就是玉兒吧?那個宋婉姐姐的孩子。”

【……是。】

“果真。”雲輕嘆了口氣,全然沒有突破迷霧的輕松愉悅。

“顧隐果真就是謝安寧那個尋找了十幾年的兒子啊。”

謝祺允說得對,當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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