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明珩走到近前, 徹底将“拓跋泓”看了個真切。那人戴着屬于拓跋泓的鎏金面具,微微彎起的嘴角也是拓跋泓标志性的漫不經心的微笑,就連清冷中又透露着幾分慵懶的聲線也是屬于拓跋泓的。但是明珩可以肯定, 面前這個人并不是拓跋泓。

明珩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拓跋泓”身前平坦的肚子,對于這人的真實身份已然明了——能将拓跋泓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難辨真假的,除了賀澤玺又還會有誰呢?

明珩不清楚賀澤玺為什麽要假扮拓跋泓來京都,也不清楚這是他自己的主意, 還是兄弟倆計劃好的,但出于對他們兄弟二人的信任,他并沒有當衆拆穿。

他望着“拓跋泓”微微一笑,冷靜地點點頭, 回應道:“ 我很好。你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賀澤玺也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淡定回道:“我來接你回家。”

明珩暗暗驚嘆了一聲, 也不知是兄弟倆太默契還是對彼此太過熟悉了,賀澤玺剛才那句話的語氣與拓跋泓一模一樣,寵溺中又帶着點輕佻。拓跋泓平時時不時就要用言語挑逗自己一番, 因此跟自己說話時的語氣和對其他人說話時是完全兩個樣子。拓跋泓用這般語氣與自己說話時,明珩雖然面上總是一副無奈的表情,但心裏其實是淡淡歡喜的,不過, 換成賀澤玺這麽對自己說話,他卻只剩下尴尬。

乾元帝和一衆大臣還在一旁看着,明珩也不敢表現出異樣,忍着心中的尴尬裝出一副欣喜的模樣。

就在這時,乾元帝适時走過來打斷了二人在外人看來的打情罵俏, 伸手輕輕拍了拍明珩的肩膀, 語氣輕快地對明珩說:“掖揉王千裏迢迢趕來找你也累了, 你先帶他回宮歇息吧。晚上,朕在清和殿設宴給掖揉王接風洗塵。”

“多謝皇帝陛下。”拓跋泓寵辱不驚,冷靜地對乾元帝行了個禮。

很快,乾元帝就帶着諸位大臣離開了,明珩也帶着賀澤玺假扮的拓跋泓回到了重華宮。

賀澤玺帶來的掖揉使臣隊伍被明珩安排在了成華宮稍作歇息,只帶了拓跋泓回到了自己的重華宮。

林瓊依然盡職盡責地帶兵守在重華宮四周,大概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對于明珩帶着拓跋泓進入重華宮之舉并沒有做出阻攔。

三人進入重華宮小扇子就關上了宮門,又将所有宮人都趕到了後院去除草澆花,然後自己往明珩的寝宮門口一站,開始守門。

莫珈走去關門,也不由得深深看了眼門外一副非禮勿視狀的小太監,跟明珩提了一嘴:“你那內侍倒是個機靈的家夥。”

明珩微微一笑。小扇子自小就跟着他了,忠心自不必說。小扇子雖然并不清楚目前的形式,但這些日子看下來,多少也将林瓊的意圖看得明白了,因此拓跋泓一來他就知道他們肯定是有要事要商量的,因此都不用明珩吩咐,提前就将所有事情安排好了。

門外有了小扇子把守,他們在裏面談事也就能稍微放松一些了。

明珩忍了一路早就忍不住了,一回到重華宮沒等賀澤玺喝一口水就急忙問:“澤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拓跋泓呢?他現在在哪裏?你又為何要假扮成他這麽大張旗鼓地出現在安陵?”

賀澤玺拍拍他的肩膀,讓他不用這麽緊張,接過莫珈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開口解釋:“他在景和園裏,有烏蒙守着,很安全。”

明珩總算松了口氣,然後靜靜等待着後面一個問題的答案。

賀澤玺也沒有吊着他:“我假扮成他來安陵是我們兩人的主意,晗歡自從收到你的信後就坐立不安,擔心你在宮裏會出事,所以就給陛下遞了份信函,以接你回掖揉的名義來安陵。不過,晗歡如今的狀況并不适合現身,于是我便代替他來了。如此你我都在宮裏也好有個照應。”

明珩看了眼賀澤玺的細胳膊細腿,陷入了沉默。确定是相互照應?為什麽他覺得反而是雙份危險呢?不僅是危險雙倍,就連累贅也變成了雙份。原本,即便出事了,莫珈只要維護他一人周全就夠了,如今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賀澤玺。也不知莫珈忙不忙得過來。

不過,看賀澤玺神色淡定,他又覺得如此成竹在胸應該是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吧。因此,最終什麽都沒說,點頭嗯了一聲。

而莫珈也好不容易從見到賀澤玺的欣喜中回過神來,聽了賀澤玺的話出聲詢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計劃?宮外出事了?”

賀澤玺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只不過,我們有些不放心。要說危險,如今宮裏大概是比宮外要危險的。”

明珩和莫珈都沉默了下來,覺得賀澤玺說得也不無道理。

賀澤玺反問二人:“宮裏最近可有發生什麽事?”

明珩和莫珈對視一眼,而後一齊搖頭。

明珩苦笑道:“我們如今是籠中之鳥,就算發生了些事情怕也是傳不進我們耳中的。”

賀澤玺頓了頓,又問:“陛下最近如何?”

明珩接着搖頭:“聽說父皇的狀況已經好多了,也已經重回朝堂。不過自那日之後他就沒再找過我。”說到這裏他發現賀澤玺表情變得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問,“怎麽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賀澤玺抿了抿嘴,臉色有些猶豫。

明珩福至心靈,猜測問:“和我父皇有關?”

明珩見賀澤玺臉色一顫,心裏就有了些底,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再問下去。

賀澤玺見他沒追問到底反倒是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二皇子出殡後不久,二皇子妃和幾位皇孫就被送去了北地的封地。”

“封地?什麽封地?”明珩震驚地連聲音都不禁提高了,“二皇兄在世之時都沒有被封為異地王,反倒死後被趕出了京都,哪有這樣的道理?而且北地凄苦嚴寒,二皇嫂身子弱,幾個孩子也還這麽小如何受得住,父皇究竟是想做什麽?"

明珩說着說着便激動了起來,實在是無法理解乾元帝的做法。明明二皇兄生前也是聖寵不斷,而且還掌握着安陵七成的兵權,足可見父皇對他的信任。然而死後,不僅死無全屍,如今連妻兒也被趕去了苦寒之地。反觀太子妃與太子的幾個孩子,至今依然住在東宮,據說前些日子,父皇還專門去東宮看望了他們,賞了好些珠寶。如此天差地別的待遇,即便明珩與二皇兄并不親睦也不免為他感到悲哀。

賀澤玺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良久才低低道:“看不出來嗎,很顯然,二皇子就是害死太子的兇手。陛下此番做法明顯是在為太子報仇。”

明珩臉色有些呆滞,片刻後,回過神來,他閉了閉眼,艱澀發問:“你們是不是查出什麽了?”

賀澤玺點點頭,緩緩說起了這些天來他們的發現:“二皇子少年封王,是幾位皇子中最早有功績的,因此當初立太子時,其實二皇子的呼聲才是最高的。但陛下最終還是力排衆議立了大皇子為太子。二皇子看似對這一結果毫無怨言,甚至之後與太子也是兄友弟恭的樣子,但其實心裏一直是在意且嫉恨的,也一直想要除掉太子,取而代之。當初太子前往西南治災也确實是他為了暗殺太子才故意跟陛下推薦了太子,不過暗殺太子的這個計謀卻是在三年前就開始謀劃了。”

說到這裏,賀澤玺停下來看明珩:“你不是說關于太後的身世宮裏除了太後和陛下就只有你知道嘛。但其實二皇子也是知道,甚至比你還要早。甚至就連當初肅王以及其他幾位皇子被毒害的事情也被他查到了,于是他決定效仿當年的方法來暗殺太子。大概是蔔鬼族人對于制毒養蠱的天賦,他竟然真的研制出了當初毒害肅王的那種毒藥。自那之後他就開始悄悄謀劃起了暗殺太子的計劃。這個毒藥他是在一年前下的,同時以防萬一,又在太子毒發前一個月将他騙去了毒蟲毒氣遍地的西南。太子本就中了慢性毒,之後又在西南吸入了大量的毒瘴氣。體內多種毒藥相互作用,最終因為中毒太深,沒能救過來。”

明珩聽得直皺着眉頭,不敢相信平時看着溫溫和和的二皇子竟然會如此惡毒。

而莫珈也皺起了眉頭,卻是充滿了疑問。他瞧着賀澤玺,問出了心中的疑慮:“我有些不明白,不是說蔔鬼族後代百毒不侵嗎?那太子不也是蔔鬼族後代,他為什麽還會中毒?”

明珩也反應過來:“對啊!太子和二皇兄都是父皇的孩子,如果二皇兄能繼承蔔鬼族的天賦,太子不可能沒有吧。”

賀澤玺顯然是早就搞清楚了這個問題,依然泰然自若地跟二人解釋:“蔔鬼族人由于天賦特殊,因此對于血統的要求也十分高,真正的蔔鬼族後代必須是父母二人都是蔔鬼族人,如此生下來的孩子才會完美繼承蔔鬼族人的天賦。若是父母之中一人是蔔鬼族人,一人是普通人,那麽生下來的孩子也依然是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百毒不侵。”

明珩嘗試着分析:“照你這麽說,皇奶奶應該是純正的蔔鬼族人,但是後來蔔鬼族被滅族,她隐姓埋名變成了普通的民間女子,之後入宮為妃,和先皇生下了父皇。先皇只是個普通人,如此說來,父皇應該也只是個普通人啊。父皇若只是個普通人的話,他無論和什麽女子成親生子,孩子都不可能是蔔鬼族人,太子也就不存在百毒不侵的能力,因此會中毒也就可以解釋了。可是,二皇兄又為何還能擁有蔔鬼族的天賦?這不合理啊。”

賀澤玺垂眼看着桌面,未答。

一旁,莫珈思索了片刻,沉聲道:“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二皇子并非你父皇親生。”

作者有話說:

明珩:這也太刺激了叭!

【ps:這篇文已經接近尾聲了,不過還不知道該怎麽收尾,所以這段時間卡文有些厲害,所以進度可能會比較慢哈,先給大家打個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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