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明珩此刻被驚吓得臉上毫無血色, 雖然在打開盒子之前他對于盒子裏面的東西就所有猜測,但是親眼看到二皇子的頭顱,還是以如此恐怖又惡心的模樣乍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還是不禁狠狠吓了一跳。他驚疑不定地看向乾元帝,十分不解他為何要給自己看二皇子的頭顱,要知道他當初可是秘密處置的二皇子,畢竟若是讓世人知道二皇子并非皇子, 不僅是整個皇家的醜聞,乾元帝自己也是臉上無光。
“父皇……”明珩強忍下鼻尖令人反胃的屍體腐爛的惡心味道,裝做一無所知地問,“這是怎麽回事?二皇兄怎麽會……”
乾元帝看了他一眼, 背着手風輕雲淡地對明珩道:“還記得朕之前說過會将害死你太子哥哥的兇手的頭顱割下來放在他的墓碑前吧, 朕不過是履行了自己的諾言罷了。”
明珩心下一驚, 他早就知道二皇子是殺害太子的真兇,因此并不驚訝,他驚訝的是父皇竟然會跟他講。要知道, 太子和二皇子身亡的真相父皇并未跟任何人說過,外界也一直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死的。他會知道也全都是靠着拓跋泓和賀澤玺他們秘密調查推測出來的。
明珩覺得奇怪,父皇跟他說這些難不成是要跟他坦白一切了?
他剛猜測完,果真就聽乾元帝毫不避諱地道:“實話告訴你吧, 你二皇兄的死是朕的意思,不過那也是因為他親手害死了太子。此等狼子野心,本就不該留于世。”
明珩微張着嘴,呆呆看着乾元帝,慌忙在心裏思考自己此時應該作何反應。不過乾元帝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 繼續說了下去。
明珩站在他的身後安靜地聽着他緩緩講述了一切。乾元帝完全沒有要瞞着他的意思, 甚至将太後的蔔鬼族公主的身份以及二皇子不是自己親生孩子的事都毫不隐瞞地告訴了他。
明珩越聽越心驚, 這讓他不禁想到了——殺人滅口。
話本裏不都這麽寫麽,在要殺一個人之前都會大發善心将他想要知道的統統告訴他,美其名曰——讓你死得明白一些。
皇陵挺陰冷的,可明珩的後背卻出了一身冷汗。
乾元帝坦白完了一切就沒接着說,轉過身靜靜看着太子的墓碑,眼神中是顯而易見的哀痛。靜默良久,他轉過身,定定看着明珩,突然語出驚人:“太子已死,如今東宮空虛,朕決定立你為新太子,你可願意?”
這一次明珩是結結實實震驚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乾元帝,思緒亂成了一團。
父皇剛剛說了什麽?他要立自己為太子?就算是開玩笑那也不是這麽開的啊。朝堂上下誰不知道六皇子明珩才疏學淺,才能是六位皇子中最為平庸的,就算最有望繼承大統的太子和二皇子都沒了,這太子之位也不可能輪到自己!父皇為何要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況且,皇叔明明說父皇已經決定立皇太孫了,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明珩有一腦袋的疑問,但他不敢當面問乾元帝。因為立皇太孫一事朝中還是僅有少數大臣知道,自己若是堂而皇之地說出皇太孫一事,恐怕會将皇叔牽連進來。
乾元帝見他遲遲沒出聲,有些不耐煩了,又問了一遍:“你不願?”
明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突然跪了下來,沉聲道:“兒臣不願,請父皇恕罪!”
乾元帝并未有激烈的反應,只是垂着眼眸平靜地看着他,淡聲問:“為何不願?”
“兒臣才識平庸,比不上其他幾位皇兄,實在是難擔大任,還請父皇三思。況且……”明珩咬了咬牙,如實回答道,“況且,兒臣已與拓跋泓定了終生。兒臣庸碌,并無太大的抱負,只願與拓跋泓平平靜靜地過完餘生。”
乾元帝良久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确認似的問:“你這輩子是認定拓跋泓了?”
“認定了,這輩子就是他了。”明珩堅定道。
“好吧。”乾元帝放棄了,突然輕輕擡了擡右手。
一瞬間,一群皇城禁衛軍突然從四周的樹木之後冒了出來。明珩還未反應過來,兩把冰冷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父皇!您這是什麽意思?!”明珩震驚。
乾元帝背着身沒有看他,冷聲道:“惠王明珩通敵叛國,包庇敵人,罪責深重,罰關入冷宮幽禁終身。”
明珩怔然。
通敵叛國!說的是誰?掖揉嗎?
明珩激動道:“父皇,兒臣冤枉!兒臣從未做過背叛安陵的事,懇請父皇明察!”
乾元帝冷冷看着他,眼神銳利:“這麽說你并不知道拓跋泓的身世?你既已決定與他共度餘生,難道會不知道他的秘密?明珩,朕不是沒給過你選擇。”
明珩啞然。
原來乾元帝說要立他為太子是在試探自己的立場,若他答應了乾元帝的提議,就說明他選擇了安陵,那麽乾元帝對于過往的一切既往不咎。可他卻連絲毫猶豫也沒有就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拓跋泓……
明珩被關入冷宮一事十分低調,并未對外宣揚。當然他也被限制了行動,只能待在清冷幽靜的冷宮,除了一日三餐來送飯的太監,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明珩擔心又着急,拓跋泓如今還失蹤着,生死未蔔。而賀澤玺和莫珈也還在重宮裏,也不知父皇有沒有對他們出手。
父皇如今顯然是要與拓跋泓他們撕破臉了,不管他知不知道如今在重華宮的拓跋泓是賀澤玺假扮的,但只要是和拓跋泓有關的人,估計都不會放過。父皇對于拓跋泓身世一事的态度比起以往都要強硬,顯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意思,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只憑借穆薩的一面之詞就将自己幽禁在了冷宮,明珩如何能不擔心。
今日,是明珩被關在冷宮的第三天。三天裏,他夜夜難眠,對冷宮外的一切牽腸挂肚,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短短三天就消瘦了許多。守在宮外的太監也不管他,不管他吃不吃飯,只是自顧自的按時給他送飯,他不吃就拿去院子裏喂貓喂狗。明珩跟他們說話,他們也不搭理,顯然是父皇的心腹,只忠于皇命。
明珩靠在廊下的一根柱子上,呆呆地望着天空,眼神黯淡無光,毫無生氣。
自己真的要在這裏呆一輩子了嗎?拓跋泓如今在哪裏?他若是知道了會是何種反應?
以他的脾氣,或許會直接帶着人沖進皇宮來救他吧。這人護短,做事也一向随心所欲,從來不計較後果。
明珩想起拓跋泓,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了起來。他并不怕死,只是遺憾還沒親眼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出生。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機會。
明珩正胡思亂想着,冷宮的大門突然被緩緩推開了。他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眼天色——還不到飯食,今日送得這麽早?
明珩回過頭,卻見來人并不是前幾日給他送飯菜的小太監,而是一個穿着黑色铠甲,腰間挎着一把大刀的高大男人。
明珩驚訝地看着來人:“陸将軍?!”
“殿下。”身材魁梧的男人對明珩行了個禮。
來人竟然是陸放之。
自從西北回來之後,明珩就未再與陸放之見過面,兩人的關系也不算多親近,見他一個人進來不禁愈發好奇。
“陸将軍,你怎麽來了?可是父皇有什麽旨意?”
陸放之搖了搖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抱拳道:“殿下恕罪。”
“什麽?”明珩正不解,就見陸放之突然揚起手,朝着自己的脖子一個手刀。
緊接着,黑暗侵襲。
明珩在一陣劇痛中醒了過來。眼睛還未睜開,就聽耳邊有道溫和平靜的聲音在對他說:“阿珩,你醒了嗎?”
明珩只覺得這道聲音無比熟悉,好像是……皇叔。
明珩一怔,自己是幻聽了嗎,怎麽會在冷宮裏聽到皇叔的聲音。可是那道聲音還在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真實。明珩忙不疊睜開眼睛,率先印入眼簾的是雕花的床頂,雍容華貴,和冷宮的那張陳舊的床截然不同。
“阿珩,你終于醒了。”緊接着,肅王那張帶着緊張關心的俊美面龐出現在了視線中。
“皇叔。”明珩腦子還不甚清醒,“我怎麽在這裏?”
肅王将他扶了起來,靠坐在床頭,溫聲解釋道:“是陸将軍将你從冷宮帶出來的。”
明珩意外:“陸将軍?!他偷偷把我帶出了冷宮?!”
肅王點頭。
明珩瞬間緊張了起來:“父皇知道了嗎?這可是欺君之罪,陸将軍他為何冒險救我?”
肅王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先冷靜一下,繼續解釋:“你不用擔心,冷宮如今有我的人易容成你瞞過陛下的眼線,陛下暫時沒有發現。至于陸将軍,晗歡澤玺兄弟倆曾對他有恩,他救你是為了報答他們的恩情。放心吧,陛下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不會懷疑他的。”
明珩這才松了口氣,緊接着又拉住肅王的手急聲問:“皇叔,拓跋泓找到了嗎?”
肅王眼神一黯,輕輕搖了搖頭。
明珩的神色也瞬間黯淡了下來。
肅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別太擔心,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拓跋泓一定會沒事的。烏蒙和莫珈正在晝夜不停地尋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明珩失落地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肅王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道:“你被陸将軍送到我這裏來的時候身子太虛弱,昏迷了三天,三天裏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明珩打起了一些精神問:“發生了什麽事?”
肅王道:“陛下已經下了聖旨立太子的遺長子為皇太孫,其他幾位皇子也都封了封地,年後就要離開京都了。”
明珩意外:“父皇要将所有皇子都趕出京都?!”
肅王點點頭:“文武百官都勸陛下此種做法有違祖制,不過陛下的态度十分強硬,甚至為此罷免了其中一個反對最激烈的老臣,将他送回老家養老了。”
明珩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父皇這是瘋了嗎?”
肅王搖頭苦笑:“可不就是瘋了嗎。我甚至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人調包了,自從太子和二皇子死後,他就變了,變得愈發陌生,也愈發瘋狂。哪裏還是那個仁德寬厚的明君。”
明珩疑惑問:“皇叔,你是怎麽知道我被關進冷宮的?”
肅王神色嚴肅道:“是莫珈告訴我的。當時你被皇兄叫走之後,澤玺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于是偷偷離開了皇宮。後來他們發現你被帶出了宮,有些不放心,莫珈就悄悄跟了過去,結果就看到了你被禁衛軍緝拿的那一幕。不過敵衆我寡,他不方便出面,只好先回來将事情告知了我和澤玺。”
明珩聞言松了口氣,幸好澤玺機智,逃過了一劫。想到這裏,他又問:“對了澤玺他們呢?怎麽沒瞧見他們。”
肅王臉色變了變。
明珩心覺不妙:“他們出事了?”
肅王沒有否認:“你昏迷的第二天,皇兄突然抄了國公府,罪名是通敵叛國,将府裏上下都抓了起來,不日就要滿門抄斬。”
明珩一怔:“滿門抄斬?父皇竟然如此沖動?那賀将軍呢?他不是早就被烏蒙接出來了嗎?”
肅王搖頭:“後來他又回去了。陛下用他府裏一百多口人威脅,說是不現身就一天殺一個,直到他出現為止。賀将軍忠肝義膽,如何能茍且偷生,于是又主動回去了,不僅是賀将軍,就連澤玺也……”
明珩只覺得眼前一黑。也就是說,如今賀将軍和澤玺都被關入了天牢,不日就要問斬!
他猛地掀開被子就要下地。肅王攔住他問:“你要做什麽?”
“我要回去求父皇網開一面,賀家滿門忠烈,對安陵忠心耿耿,不能讓他們含冤而死。”
肅王這些日子為了救賀骁父子忙得團團轉,幸好他平時隐藏得好,乾元帝暫時還沒懷疑到他的頭上,這才讓他有機會為了賀家父子奔走。
他連忙安慰侄子:“你現在自身都難保,別說就他們了,你現在去幫他們求情只會加重陛下的憤怒。你也不用過分着急,賀家父子的人品文武百官都是看在眼裏的,陛下冠上如此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他們也不願相信,已經有不少大臣上書為他們求情了。”
明珩問:“那父皇是什麽态度?”
肅王道:“他沒說什麽,只下了道聖旨,命督查司十日之內查清賀家父子通敵案。但其實,我懷疑,他其實是為了逼拓跋泓現身,十日是給他的期限,若是十日之後他還不出現,就會處死賀家上下一百多口。”
明珩望向肅王:“父皇知道拓跋泓失蹤了?”
肅王點點頭,道:“那些刺客是四皇子暗中買的殺手,而四皇子其實只是無意中做了皇兄的一顆棋子罷了。穆薩原本确實是先跟四皇子達成了合作,但很快他就發現四皇子恐怕無緣皇位,于是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直接和當今聖上合作。他用拓跋泓的身世秘密作為交換條件,說服了陛下與他一起聯手對掖揉出兵。他們約定事成之後,穆薩割讓掖揉頃塔爾草原給安陵,并且承諾永遠不對安陵出兵。”
“父皇答應了?"
肅王苦澀一笑:“他有什麽理由不答應,沒有哪個帝王不希望開疆拓土。更何況穆薩十分誠心,給出的條件确實很誘人。”
“誘人又如何?”明珩冷笑,“穆薩是什麽樣的人父皇難道不清楚嗎,拓跋泓的兩位父親是怎麽死的他不知道嗎?如此背信棄義的小人他如何敢信!”
肅王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才說他早就瘋了,不是瘋了不可能幹出這些事情來。好了,先不說這些,當務之急是找到拓跋泓,并且救出賀家父子。”
明珩點點頭,顯然也明白輕重緩急。他思索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了書桌邊,坐下。
肅王跟了過去,問:“你要做什麽?”
明珩撫摸上左手食指的一只銀色指環,那只指環色澤瑩潤,花紋精致,上面雕刻着一直栩栩如生的狼頭。那是掖揉王的權利象征,有了這只指環就可調動掖揉的所有人馬。
他摩挲着指環,眼神逐漸堅定,道:“我要給掖揉寫一封信。”
三日後,文武百官正在為了賀骁父子倆的事而人心惶惶之際,西北邊關突然傳來急報——掖揉大将阿史那罕突然率大軍抵近安陵邊境。
滿朝嘩然。
安陵危難,大戰一觸即發。到了這種時刻,誰還顧得上其他,文武百官齊齊上書懇請乾元帝立即派大将出兵抵禦外敵。
由于安陵與掖揉已經和平了數十年,因此邊關的兵力從三年前就有所削減。雖說如今在西北守城的将軍也是安陵的名将,但他年紀尚輕,并未與掖揉交過戰。更何況,掖揉領兵的是草原第一勇士——阿史那罕。對方身手奇高,安陵上下唯一能與之一戰的武将就是賀骁。因此,大臣們這些天在乾元帝耳邊各種勸——賀将軍骁勇善戰,對安陵也是忠心耿耿,還望陛下能明察秋毫。更何況,安陵如今危難,正是急需用人之際,賀骁是安陵百姓的定海神針,此時若是處死了他,只怕安陵要亂了!
乾元帝卻是不為所動,只是将東南和東北邊的駐軍都調去支援西北,命他們全力抵禦掖揉的大軍。就是不願讓賀骁帶兵出征。
然而安陵幅員遼闊,東南邊和東北邊的駐軍前往西北支援在路上就要耗費幾天時間,等他們到達西北是時,掖揉大軍早已浩浩蕩蕩地朝着闖進了最北邊的城池。
不過,奇怪的是,掖揉大軍進城之後并未發動戰火,一路行走一路喊話——他們無意侵犯安陵,只是自家大汗在安陵失蹤了,安陵上下焦急彷徨,無奈之下只得帶着人馬進入安陵尋找自家大汗,找到人他們就會撤軍。
守城軍一臉迷惑的表情,并不知道他們所言真假,但見他們沒有發動戰火也不敢冒然宣戰。因為掖揉的人馬比他們多了一倍,而且帶兵的還是草原第一勇士,貿然交火,十有八九是他們吃虧。
掖揉大軍經過一座城池就會重複一遍那段話。很快這段話就被傳到了朝廷,文武百官也是一臉迷惑,全然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他們詢問乾元帝的意見,對方卻是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放行。”
有了皇帝的聖谕,掖揉的大軍在安陵愈發的暢行無阻,不日,大軍就抵近了京都。
此時十日期限也到了。拓跋泓依舊沒有現身,而督查司也并沒有找到賀家父子通敵叛國的罪證,于是文武百官再次上書懇請乾元帝釋放賀家衆人。乾元帝卻只是淡淡一笑,将奏折随手扔在龍案上,緩緩吐出一個字——“斬!”
皇命一出便再難收回,因此在文武百官的冒死勸谏下,賀骁和賀澤玺父子倆依然被推上了斷頭臺。
金銮殿之上,乾元帝聽那些大臣們凄凄楚楚的勸谏聽得頭疼欲裂,索性命人将一衆揚言陛下不收回成命就立誓在殿前長跪不起的老臣們強行扔回了各自的家裏,獨自坐在龍椅上等着外面的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空空蕩蕩的大殿裏響起清淺的腳步聲。乾元帝單手支着額頭斜靠在龍椅上,聽出了是元喜的腳步聲,便閉着眼睛問:“都結束了?”
元喜沒有回答,小心翼翼地走到禦階下,不時地往後看一眼,神色膽顫不定。
“陛、陛下……”元喜欲言又止,聲音都在發抖。
“怎麽了?事情不順利?”乾元帝睜開眼。
就在這時十幾名穿着掖揉戰甲的士兵挎着刀腳步整齊地魚躍而入,在大殿之下分列兩旁站立,神情肅殺。最後,明珩和阿史那罕緩步走了進來。
明珩走到最前面,一撩衣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個頭:“兒臣參見父皇。”
乾元帝臉色一寒,冷聲問:“明珩,你這是什麽意思?準備弑父奪位嗎?”
明珩還未說話,一旁的阿史那罕率先道:“皇帝陛下,請見諒,我們也是無奈之舉。我家大汗在你們安陵境內失蹤,如今整個草原都亂做了一團,大家都很擔心大汗的安危,無奈之下,不得已才帶着人來安陵尋找我家大汗。可是我們對安陵人生地不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尋找,只得尋求安陵的幫助。這不才拜托殿下帶我們來找皇帝陛下。”
阿史那罕這話說得真假難知,面上的神色倒是無比真誠。
乾元帝似笑非笑地看回明珩,不緊不慢地問:“明珩,阿史那罕将軍說得可是真的?”
明珩沒有否認:“拓跋泓是我的丈夫,如今他失蹤了,我比誰都着急。今日實屬無奈之舉,請父皇恕罪。”
乾元帝突然陰陰笑了一聲,怪聲怪氣道:“你何罪之有啊,不過是擔心失蹤多日的心上人,放心不下他肚子裏的兩個孩子罷了。你有情有義,朕應該嘉獎你才是啊。”
乾元帝突然道出拓跋泓懷孕一事,這樣明珩和阿史那罕都怔了怔。但明珩很快又恢複了冷靜,硬着頭皮道:“父皇,拓跋泓并未……”
乾元帝打斷他:“你不用再騙朕了,朕已經知道了一切。明珩,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是安陵的皇子,竟然為了兒女情長就幫着外人來欺騙朕!”
明珩知道此時他不應該再跟乾元帝頂嘴,但還是忍不住道:“拓跋泓是我拜過天地的丈夫,不是外人。”
乾元帝沉默許久,突然道:“好,好啊。既然你如此念着他,那就陪他一起死吧。”
明珩心裏一緊,緊張地問:“父皇,拓跋泓在哪裏?你把他怎麽樣了?”
乾元帝陰笑道:“拓跋泓說到底也是賀家的人,當然是和他的父兄同生共死了。”
明珩只覺得心猛地被攥緊了,撕心裂肺地疼,艱難問出聲:“你把他殺了?”
“叛國賊子的孽種留着有何用!”乾元帝不屑道,“不只是拓跋泓賀澤玺這對孽種,他們賀家通敵叛國,背叛朕的都該死!”
明珩此刻明明無比憤怒,卻又極為冷靜,緩緩站了起來,紅着眼眶質問乾元帝:“陛下說賀家通敵叛國,敢問他們通了哪國的敵,又背叛了哪一個國!”
乾元帝眼神陰沉地盯着他,不語。
明珩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字字铿锵道:“賀家世代忠良,賀家諸位将軍戍守邊關數十年,保衛了安陵數十年邊關安穩,使得安陵百姓免于戰火。他們盡忠職守,為安陵培養多少将帥之才,他們何曾對不起安陵。”
乾元帝被他激怒了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就憑他賀家的兒子賀瑾年和拓跋戎煜通奸,生下一對孽種!”
明珩正欲反駁,一道微冷的清潤聲音突然從身後響了起來。
“父親與爹爹真心相愛何錯之有。時代的錯為何要歸咎到他們身上。他們只不過是想和普通人一樣平平淡淡度過一生,是你們将他們冠以叛徒的罪名,對他們趕盡殺絕。爹爹跟随父親去往草原不過是因為愛他,信任他。他雖然草原生活多年但從未忘記過自己是安陵人的身份。在我和哥哥牙牙學語之際他便不厭其煩地教我們說漢話,告訴我們,掖揉是我們的家,但安陵也是我們的家。爹爹是賀家的孩子,賀家人從來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