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督察特使來得比葉雨銘想象中還要再快一點,人家的架子也比靖王還要再大一點,那到底是京城來的特使,帶着實權來的,肯定比韓遂這種被下放的受到的禮遇要強得多。
那位“州衙事務繁忙”的知州大人,不僅提前将蜀州城內徹底“清掃”一番,給特使專門準備了落腳的地方,甚至把城裏一些小商販都直接趕走,嚴令這段時間不許出來擺攤做生意,免得影響了特使大人的巡查工作。
“我說,他這樣霸權,不讓人家出來做生意,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剝着手裏的橘子,葉雨銘擰眉不悅:“得想個辦法才行,不能任由他胡作非為。”
韓遂在寫信,往京城裏送的信,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寫一次,很頻繁,葉雨銘大概給他算過這路上的時間,那邊的信才送到,他這邊就又發出去,能看得出來靖王殿下業務繁忙。
比大總裁還忙,幸虧這還是紙筆傳墨的年代,要是有電話微信什麽的,韓遂估計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一開始他在書房忙活的時候葉雨銘都會主動避嫌一下,後來次數多了,他也懶得,韓遂似乎又不是很介意,有時候還會主動叫葉雨銘過去研墨,靖王都不介意了,他又何必給自己加那麽多的枷鎖,就這麽湊合過吧。
“韓遂,我可聽說龐大海連城門都讓人收拾了,特使馬上就到,他提前派人迎到十裏外,這一對比,您這王爺的待遇是不是錯了點?”
豈止是錯了點,那簡直就是錯了很多點。
韓遂停筆,将信放到一旁晾幹,才回葉雨銘的話:“所以,你是在看本王的熱鬧?”
“那不至于。”把剝好的橘子分給韓遂一瓣兒,葉雨銘才繼續說道:“就是吧,我覺得你還挺大度的,挺能忍,竟然一點都不介意。”
“而且,你是真的從心裏面就不在意,不是那種表面上端着,其實心裏面介意得要死的那種類型。”葉雨銘從韓遂的書架上抽了一本書卷成筒狀:“我采訪一下你,靖王殿下你為什麽沒覺得自己受了屈辱?他一個小小知州,還敢在你面前這樣那樣的,扭臉就對着另外一個朝廷來的欽差各種獻殷勤,如果一視同仁,跟誰都這麽狂這麽不要臉也就算了,前後差距這麽大,那明擺着你一個王爺還不如人家一個特使呢,靖王你心裏面就一點兒也不覺得那啥嗎?”
明明身在高位,又是這種封建等級制度之下,葉雨銘就很想知道韓遂他是如何來平衡這種心态的。
“踩低捧高不過是人之本性,倒是你,如此憤憤,怎麽從前沒見過這樣的?”
“見~沒太見過。”
葉雨銘确實沒太見過這種類型的踩低捧高,截止到這兒來為止,他大部分的人生都活躍在校園裏面,學校裏面能有個屁的踩低捧高,了不起就是你這次考試比我多考兩分,下次我努努力争取超過你,就算是競争也都是良性的,跟這種吃人的世界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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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那你見過很多喽?”葉雨銘追着韓遂問。
韓遂伸手将他推遠些,免得又被占了便宜:“是你見得太少了。”
“也是。”葉雨銘表示贊同地點點頭:“你心态挺好。”
就這胸襟這氣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有點東西。
不對,他只是看中了韓遂的肉體!
“嘟嘟囔囔又自己嘀咕什麽呢?要罵我也大點聲讓我聽見。”
葉雨銘笑:“我什麽時候罵你了?”
“很多時候。”韓遂肯定不會再一一提醒他,見葉雨銘還笑得沒心沒肺,也有些無奈:“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一點規矩禮法都不知道,別人就算眼裏再沒我這個王爺,也不會當着我的面直接放肆,你可好,你可真是、另類得很!”
“我沒有啊。”葉雨銘否認:“我就是嘴快了一點,別的都挺尊敬你的,真的。”
“信你才有鬼。”韓遂叫他:“你過來,我有話問。”
“問。”葉雨銘馬上擠到韓遂身邊。
韓遂坐的地方是一張長凳,這凳子是葉雨銘專門設計的,比較寬敞,而且做了靠背,類似于現在的沙發,他做這玩意的時候,想的就是哪天能跟韓遂在上面好好活動一把,結果一直遲遲沒進展,古代版的大沙發就變成了椅子,因為舒服,不僅葉雨銘喜歡坐,韓遂偶爾也會坐坐。
“你坐好,說正經事。”
“我倒是想跟你說不正經的事,關鍵你也不跟我說呀。”
葉雨銘挺委屈:“韓遂,我覺得咱倆現在的關系其實也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願意呀?好歹給我個時間不是,萬一……”
“怎麽,你很趕時間?還打算去哪兒?”
韓遂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差了,非常明顯,差到葉雨銘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悄悄挪了挪屁股,還沒來得及去想韓遂這話是什麽意思就聽他又說道:“我查不出你的身份又怎麽樣,你既然頂着葉雨銘的身份,那便是我王府裏的人,我不放人,你哪兒都去不了。”
“呵呵。”葉雨銘讪笑着:“王爺這話說得那麽嚴肅幹什麽,我能上哪兒去,我這不就是催催你,趕緊把咱倆的大事提上日程,別老這麽吊着我,是個男人讓你這麽吊着,早晚都得出事。”
“你還想出什麽事?”
“好好好,不出,不出,你不是要跟我說正經事,那你趕緊說正經的。”
這個話題有點危險,葉雨銘不敢再讨論下去,而且,瞧着靖王的臉色怎麽看怎麽不好看,怎麽看怎麽黑,他都沒搞明白自己剛才到底是哪句話沒說對,就觸了靖王的黴頭,萬一再說下去,他這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惹惱了韓遂又跟他甩臉色可怎麽辦?
“關于李陽你知道多少?”
“知道兩個字。”
“哪兩個字?”
葉雨銘瞅了韓遂一眼,又挪遠了一點,他現在就想站起來,以便随時能逃跑。
韓遂:“知道多少說多少,你心虛什麽?”
“心虛不至于,我就怕、算了。”葉雨銘打算老實坦白,然後裝死到底:“我就知道李陽兩個字,沒別的了,王爺也別問我考我,反正我就知道這麽多。”
他看過的劇情裏面,根本就不涉及這麽個人物,一點都不知道,就是葉相門下一個小喽啰而已,人家講故事還要分個側重點呢,這個什麽李陽根本就不在故事裏面,他怎麽可能知道。
甚至,他連到底是哪兩個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個發音而已,不能再多了。
“你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嗎?”韓遂掃了他一眼:“過來,我給你講講李陽生平,以及他在葉相府上的舊事。”
“你、給我講什麽?”葉雨銘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聲音大點就吵到了韓遂一樣。
“你說講什麽?講你不知道的事情,難道你要這個樣子去見他?”韓遂的嘲諷毫不掩飾:“葉相門生,還在府上住過幾年唉,你見了人,連面都不認識,你覺得合适嗎?”
“那倒不至于不認識。”葉雨銘表示:“這麽大的排場,我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人群中間那個,就算我認不出來,我看胖大海的反應就成,他對誰裝孫子,誰就是大爺。”
“怎麽,還要我誇你嗎?”韓遂給了他一個自行領會的眼神,葉雨銘收起得瑟的尾巴,乖乖裝好學生。
李陽的亂七八糟的事情葉雨銘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清楚,但韓遂很清楚,葉雨銘想不明白,怎麽葉相家的門生,他是怎麽把人家的喜好研究地那麽透徹的,十分懷疑李陽不是在葉相府上住了三年,是在他家裏住了三年。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韓遂把該說的都跟葉雨銘交代完,然後最後重點提醒他:“葉相府中李陽有個很看不上眼的人,平時都不會對他假以辭色,如今估計更不會。”
“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正好就是我吧?”
韓遂臉上帶出一點笑意:“不然還能有誰?你雖是葉府二公子,可到底不是葉夫人親生,李陽平素與大公子交好,自然看不上你,更不用說,你如今還是我王府裏的人,他應當不會對你有什麽好顏色,到時候你可別讓那龐大海看出來李陽他不待見你的事。”
“韓遂!你怎麽不早提醒我!”
這難度明顯加大了,早知道他就不跟胖大海吹那麽大,還什麽好兄弟好哥們,要不是韓遂當時及時往回找補了一把,等那個李陽來了,他對人十分熱臉,結果貼個冷屁股,那就不是尴尬的事兒了!
簡直就是丢人!
“這種事情你問我?”韓遂反問回去:“這難道不是葉公子的私事嗎,難道這種私事也需要我提醒你?”
“你明知道我、裝什麽大尾巴狼。”
“我知道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韓遂起身,抖抖被葉雨銘壓皺的衣裳:“葉公子好自為之吧。”
“韓遂!”葉雨銘叫住了要離開的人,抿着唇猶豫好半天才說道:“謝謝你,謝謝你理解我的苦衷,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
韓遂的背挺得很直,聽完葉雨銘的話,握緊了藏在袖子裏拳頭,他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卻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麽做。
是由着他繼續維持這個假身份,還是拆穿他,讓他光明正大留在自己身邊?兩難的決定,韓遂想過無數次,每一次都無疾而終。
他不知道該拿這個人怎麽辦才好,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