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人遺忘,你就不必為出人頭地而備受艱辛。」

巴爾的摩的港區就在帕塔帕斯科河的出海口附近,而城區就環繞着帕塔普斯科河口灣展開。現在我有足夠的時間來贊美家鄉美,或者是預測下一次棒球開賽的時候金莺隊是否能調動我全身的細胞坐在觀衆席上吶喊。

床板是鐵的,如果有哪天他們聽見從監獄裏傳來犯人選擇的自殺方式是用頭撞金屬床角一定會高興的不得了,又少了個混日子蹭飯蹭住的小混球——他們,我的同僚們,至少幾年前他們不覺得把同僚關進鐵門裏是個好主意。

我數着天花板上因潮濕而皺巴巴的牆皮裂縫把它分成有幾塊,思索着它會用多長時間掉在我臉上。彎起雙肘墊在腦袋下面,只想象身下是毛茸茸的新生草坪,棉花糖雲彩,潮濕的春天,嘴裏的莖梗都有股清新的味道。我陷在幻想裏深吸了一口氣,真實的胸腔卻很快就塌了下來。

現在面對現實,我被捕了。

我砸了一家酒吧,但至少應該給我個辯護的機會,對方率先動手并且用他坐在馬桶圈上盡可能想出的花哨詞語來挑戰我最大限度的耐心——

天氣不錯,我穿了件被潑了滿滿一杯夏多內的黑夾克,那是老姐在一年前的某一天買給我的,如果那個頭上發膠能讓酒吧上空出現臭氧層空洞的男人肯省下買發膠的錢治療自己縮水的大腦,他一定會在遇到我的時候學會閉嘴。

「你瞧他,」他吹了聲幹澀的口哨,頭上僅剩的幾根硬毛也跟着動,「綠燈俠在這裏——」

他拉住端盤子路過的女服務生的手腕,也不顧對方一臉看到狗屎沾在自己漂亮高跟鞋上的表情,喝多的醉鬼大聲吵鬧,好像他喊綠燈俠可以不用付錢似的。

「他是被開除的那個。」

哦。

「綠燈俠給外星人擦屁股,咯。」

「瘟疫之源,像會血液傳染的艾滋病。」

哦。

他醉醺醺的聲音像打鳴到一半就被捏住脖子的雞,滿嘴的酒氣能殺死空氣裏的微生物。除了背景音樂還在響,其他人就和卡帶了一樣,他們看着我衣服上的夏多內,看着他頭上的雞毛和皺巴巴的後腦勺,保持着逼迫一班的小學生唱國歌時整齊的沉默。

老爹喜歡意大利馬色拉白葡萄酒,所以在掄酒瓶的時候我砸了好多那種類型的瓶子,像他朝我丢的時候差不多。酒吧裏亂作一團,分不清我是我你是你的時候他們還弄破了一串燈泡,不知誰拽了一把凳子絆倒了一群人。

警察趕到的時候我只慶幸不是老妹逮我第二次,上回她扇了我一巴掌,這次用平方別用加法,如果是她只給我一巴掌我還是能接受的。

「對綠燈俠溫柔點,夥計。」我朝另外一輛警車的方向瞥過去的時候,那個禽類和他的羽毛同伴們已經被塞進車廂裏朝着霍普金斯醫院去了。

「蓋…」

這有點像嘆息,比如老樹被鋸子咯吱咯吱地鋸枝幹時候發出的聲響。

「怎麽又是你。」他把手铐随便一按,視線六十度擡起從左上方再挪回來,天空可能被他理想化了,「自從你離開我們——」

「我就去做宇宙警察了。」我只能擡起雙手阻止他繼續說那些無聊的腦內紀錄片。

我打賭如果我現在還是一名紅燈魔的話他繼續說下去我可能會爆炸。藍燈戒指淨化了憤怒的紅色,我則選擇暫時休假,躲到巴爾的摩我就聽不到關于綠燈俠和他的大道理,又或者歐阿日常行為規範了,可以過幾天沒有戒指的日子,看電影還有約會都變得唾手可得。

我又把雙手來來回回轉給他看。沒戒指,我沒有帶薪休假,賠償金找火雞要吧。

他無可奈何的為我拉開車門。「他們都會知道的。」

「我不是第一次上電視了。別小看了當地電視臺,這麽無聊的新聞節目他們才懶得占時間奪眼球。」

我在把自己塞進車裏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報紙頭條的标題是「前綠燈俠在酒吧和當地市民大打出手,酒吧損失高達萬元」,而旁邊就是旅游資訊和用同樣字號印出的「巴爾的摩感人事跡第X期」。

「別在車裏抽煙行嗎,你要把犯人嗆死了,馬庫斯。」

然後他瞪了我一眼。

我被關了一個禮拜,被準許離開的那天我哥在門口迎接我,謝天謝地我進去一個星期可不是為了等第八天的耳光。他給了我一個擁抱,然後試圖用更容易被人理解的句子向我說明「家人對這件事已經見怪不怪」的觀念。

他帶着我朝大街道走去,經過時間的推移路燈挨盞挨盞的點起來,燈泡下的飛蟲聚成一團有些像是風卷的沙塵,如果沒有光,黑暗就會無從考證,沒有時間,就沒有證明生命存在過的證據。

「學校裏吹薩克斯的小樂團總是無時無刻把那寶貝似的東西掏出來讓它叫兩聲。」他說,「你在歐阿上自己的吧裏也幹這事吧。」

我盯着下個拐角處街頭熱吻的情侶,然後告訴他,是的,我經常幹。但我不喜歡樂團。

家裏一切都好,我哥用所有久別重逢的親人見面後慣用的開場白告訴我爸想我了,妹想我了,他也想我了,還有媽——他的意思是我好久都沒去墓園看她了。

「你怎麽會有時間想到給自己放放假。」他調侃地捶了一把我的肩膀,我則配合地揉揉那個地方。

「還是因為一個意外忘記戴着戒指出門。」他說。

家人對我的記憶停止在1960年出現在蘇瑞郡西部的蘇瑞郡美洲獅,後來人們會因為工作或者時間的緣故漸漸淡忘這件事,就算它依舊悄悄生存在那,他們也不會再提起多少精神去考證,就像家人還不知道我已經不再是綠燈軍團的一員了。

「你會覺得紅色更好看一點嗎。」我反問,之後把手□□褶皺的口袋裏,朝着熱吻情侶的方向走去。

「什麽紅色?」

襯衫。我回答他。紅色的襯衫。

「綠色的襯衫更好看——」

突然出現的聲音使通往大街道的僻靜小路因為綠色發光大燈塔而更加黯淡模糊,凱爾雷納從我們頭頂上方下來擋住前面的路,接吻情侶從他胳膊和肋骨中間的縫隙裏大搖大擺的炫耀,只不過變綠了。

什麽都別穿最好看。

老哥的目光在我們倆中間移動,我聽見他「喔」了一聲然後羨慕我還有專人來接我回去工作。

「你都不肯回軍團一趟,自我常駐歐阿開始就不怎麽回扇區2814了。想見你一趟可真費勁。」

凱爾走了兩步張開手臂和我擁抱,我則湊到他耳邊糾正。「是地球,凱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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