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通常我會在聖誕節來臨之前的一個月左右到監獄去探望一個犯人,如果非要我闡述他哪裏與衆不同,那就是他曾是我逮進去的犯人,兩次都是,雖然我一點都不想那樣做。
這一回我提前了足足一個月去探望他,是因為約翰這件事總讓我想到在監獄裏還有這麽一個會惦記我的人。
我把傑拉德送到機場去,太久沒摸過方向盤的手卻要在這回堅持碰那個圓形的環,我順從它的意思,把我們倆的命運都塞過去讓它來掌握。
我看着傑拉德拖着拉杆箱擠在人海裏進安檢,我則站在玻璃牆外面看他和我揮手,就像很久以前堅持把我送到學校裏的他一樣,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這樣做,我一定會逃學。
我們位置互換,在多少年以後的某一天裏,你變成了他,他則成為了另一個人。
離開機場之後我把車子停在巴爾的摩警察局的門口,然後再通過我曾經的同僚那裏知曉關于V的情況,至少我要知道他有沒有在一年之內轉過監獄。
但我見到的卻是馬庫斯板着的一張臉。
「我們甚至來不及去通知你。」他說,「他死了,兩天之前在監獄裏死了。」
「被另外幾個混蛋殺死了,可能是因為發生口角。」
他大概知道我要追問,于是他又說。
「監獄,夥計,你知道。」
V的名字其實不叫V,他有很正經的名字,就像比利,約翰尼,拉維奇等等這樣可以被安在任何人身上的代號,他之所以叫V是因為他重創之後不再記得自己的姓名,恐怕他能夠記住的只有殺害他妹妹犯人的臉。
我喜歡叫他V,這讓我想到艾倫摩爾和大衛勞埃德。
在他第一次出獄之後就因為殘暴的殺死了奸殺他親生妹妹的犯人而再次入獄,好幾年之前的事了,實際上他患有輕微的精神疾病。
「那上帝是公正,完美和仁慈,但盡管如此他仍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當我和他說起關于是否後悔的時候,他這樣對我評價那幾個傷害他妹妹的人。
V偶爾會給我寫信,但我從來沒回過一封,我們也從不在見面的時候談起這些,我們只說沙灘,說愛琴海,說珍珠貝殼和出海的船。
他是個軍人。
我後腳跟靠在警察局前面的花壇邊上,車門開着讓滾石樂隊最新發售的新唱片旋律可以輕易就飄出來,我用手在兜裏翻騰那把鑰匙。
死亡僅僅是世界的穿梭,就如同朋友穿越海洋一樣——他們在另外的一個世界裏依然永存。
但我不應該用這句話來安慰每一個失去摯愛的人。
我們都應該試着去痛恨世界,應該試着痛恨讓你窒息的壓力鎖鏈,試着痛恨想要從背後用水果刀貫穿你胸膛的人,試着痛恨每一個人,每一個人。
你自己。
這個聖誕節,我會省下一筆錢。
我從來不會好好整理那些信封,甚至有時好幾個禮拜都想不起來把它們打開來看看,現在我去思考他死前都會說什麽,對于他所認為的榮譽,還有他诠釋的V,我沒法把思緒整理清楚,只能放下這些不再去想。
我只明白,在我的人際關系導圖裏,又失去了一個人的名字。
關于其他的,我知道一些事情是關于平行世界的壞壞綠燈俠的,這都要感謝煉克。
根據整理他發現綠燈俠先後出現在柬埔寨馬德望,印度克什米爾和斯裏蘭卡,我們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幾個地方都有同一種東西,那就是藍寶石。
「他們會回收空罐頭盒以利用金屬,這樣會便捷一些。」
陶娜走在我前面,在冰天雪地裏我看見厚實的衣服和毛絨的手套,雪橇在積雪的路上叮當前進。這事發生在我沒打過招呼就在傍晚出現在他房門前之後的轉一天。
我會說她像個導游。
銀匙在櫥窗裏失去光澤,再美麗的東西也是因為沒有人要才會拿來賣。
但保險也會随時提醒我們實際上始終生活在一個不安全的世界裏。我回答她。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從她眼睛裏觀察關于原諒我的跡象,可我什麽也沒看見。
也許我們是在終點的那條路上分叉了。
我不确定那天傍晚她算不算對我的寬容——她留我過夜的時候,可能是看在我只穿了夾克快要凍死也不肯戴上戒指用來取暖的堅決份上。
門外很冷,屋裏也是。
通常情況下,11月出現在內華達州為大雪困住的小隊關上燈時就會打開話匣子了。
我坐在壁爐前的小凳子上往裏丢木頭棍,火星噼裏啪啦和焦炭上演一場烈焰的交際舞,觀衆只有我一個。
陶娜坐在她的沙發上讀一本我不知道名字的書,我把手向前伸伸用以取暖。
寂靜,安靜,用一切形容靜谧的詞語來形容這個場面。
她不睡,我不睡。
她看着書,我盯着火。
但我們都在想着一件事。
「蓋。」
「陶娜。」
我們幾乎同時轉頭開口。
黑夜裏沒有傳說,我經常會做關于下墜的夢。沒有盡頭的深淵,下墜的只有我一個,還有就是關于血,我只記得顏色卻記不清臉的同伴和敵人被泡在血裏,血細胞就像是在血漿裏漂浮着的紅色血細胞。
那段時間我不能停藥,不吃杜冷丁幾乎不能抑制尖銳的疼痛。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和我一樣頂着能瞬間把你壓垮的痛苦,但我能從他們眼睛裏看到堆滿的壓力和藥片的殘留物。
超級英雄只是一群穿着緊身衣的普通人。
事實上通過愛因斯坦的思維,你和世界永遠是編制在一起的,這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
我只能駕車離開警察局。
為了信念,為了減輕痛苦,為了自我安慰,人們總是喜歡說「替某某某好好活下去,為了某某某好好活下去」,但我只想說,去你媽的吧一死了之的混小子。
現在他的死成了一種雄辯,而他們,雖然還能說話,卻保持着沉默。
「加德納。」
低沉又熟悉的嗓音直接在我車裏的音響裏播了出來。
蝙蝠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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