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都是你媽精挑細選的……”
“沒有。“邵征打斷他,擡眸看着邵琪正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冷笑了一聲,”第一,她不是我媽。第二,明明知道我喜歡男的,介紹的都是姑娘,這不搞笑呢麽?“
“邵征!“邵琪正桌子一拍,從厚重的實木桌上順手拿起一個玻璃杯就向他砸了過去。”混帳東西!“
他沒有躲。玻璃杯砸到頭上,碎了,還好,只是有些輕微的刺疼。可是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門口的秘書聽到響動進來了,一只腳剛跨進來就被邵琪正呵斥了出去。“滾!“
邵征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顧額頭隐隐沁出的鮮血,也不顧邵琪正難看的臉色,“還有其他事嗎?“
“邵征,你是根本不想好好跟我說話,是嗎?你是鐵了心要跟那個下三濫的小演員在一起?怎麽?跟哥哥玩得不過瘾,弟弟又要跑來替補嗎?“邵琪正眼光銳利,他受傳統文化影響,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污點,就是自己的兒子喜歡的是男人。
他不允許!
他曾經以為除去了一個夢時雲,邵征就會回來繼承家業,乖乖結婚生子。可是,千算萬算,他沒有想到,還有一個夢時雨。
他給足了他時間去處理這些不堪入目的私人關系,哪怕邵征就是俯低做小的哄騙他去相親,試着和女孩子接觸,他都可以對他那些肮髒的事兒視而不見。甚至可以默許他繼續和那個妖精在一起。
可邵征,完全沒有這樣的态度。
他我行我素,就是不肯屈服。
邵征什麽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替補兩個字卻讓他心裏頭微微的顫了顫,那個人,也跟他說過同樣的兩個字。可是愛情裏,哪裏有什麽替補?真正能夠被替代的,就不是真愛了。
比如,母親之于邵琪正,就絕不是真愛。
邵琪正看着邵征冷漠離去的背影,拳頭抵在桌子上,惡狠狠的咬着牙。他要讓他為了自己的自負付出代價。
夢時雨在家裏睡得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竟然睡了一整天?
他最近通告排得滿,每天的時間都不夠用,這次有點因病得福的感覺,像是把之前欠的瞌睡都補足了。
趿着拖鞋下樓,客廳裏頭餘着一盞夜燈,桌上有做好的飯菜。
他停在半道上,回首看向樓上的書房——有燈光,邵征居然在家。
他這兩天倒是挺閑的。竟然每天都能在家見到他。
夢時雨想上去看看,問他吃飯沒,可一看時間都已經快九點了,想必已經是吃過了。
他下樓将飯菜随意熱了熱,坐下吃了起來。
邵征做的清蒸鲈魚是他曾經最喜歡吃的一道菜之一。在創辦時代娛樂最艱難的日子裏,他們三個人住在出租屋,生活拮據,能吃一餐魚,必然是那日有重大喜事發生。比如誰過生日,比如誰接到了新的活兒。
如果沒有這些值得紀念的有意義的事情,夢時雲是不會買魚的。他很節省,邵征也很能幹,所以他們彼此間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成了最佳拍檔。只不過走着走着,走到最後,好像彼此都忘了,他們創辦時代娛樂的初心,到底是什麽。
那個時候的夢時雨是他們公司最早簽的一批藝人之一,接着不叫活的活兒,熬着別人都不願意熬的夜,演着群演中的群演,廉價且默默無聞。公司剛剛稍有起色的時候,他就被邵征送出去做了練習生。
遙遙的看着他們兩個人在國內慢慢熬出頭,一個最佳經紀人,一個超級名模。他們成了最佳拍檔,有了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心思的默契,還有那傳得玄乎其神的戀情實錘。
緊跟着,就是夢時雲突發車禍成為植物人的消息。
那張在邵征懷裏蒼白微笑着的臉,成為一代名模最後的絕唱。
夢時雨坐在桌子前仔細的挑着魚肉,直到感覺到身邊多坐了個人他才回過神,邵征下來了。
“你還沒吃?“他收了筷子擡起眼看他,額頭邊明顯的傷口讓他皺着眉頭,不假思索就問出了口,”頭怎麽了?“
他擡手虛虛碰了一下他額上貼的紗布,撞了?磕了?碰了?
“沒事。“邵征盛了飯跟他一起坐着吃飯,沒想多說。夢時雨了解他,收回手,自然也不會多問。自從夢時雲出事之後,他們之間的話就少了很多。整個家裏的氛圍自然也不如從前那般輕松愉悅。
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們彼此也還算默契。
“快中秋了,有空去看看你哥。”邵征沒吃兩口就停了筷子,坐在那裏看着他吃,跟他說話。
夢時雨嗯了一聲,答應了。逢年過節,但凡是個節日,邵征是定然要安排去醫院的。夢時雲不喜歡安靜,如今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裏,邵征時常會去看他。
是以,他病房內的鮮花,終年不敗。
夢時雨放下筷子,看着他,“要訂花嗎?”
“已經安排好了。”邵征微微笑着看他,難得他今年能想到。不知為何,心情竟然愉悅了很多。“吃完了麽?歇會兒把藥吃了,燒退了,疹子還沒消呢。”
“恩。”夢時雨應着,見邵征低頭看手機,應該是有電話進來。
邵征接電話的時間,夢時雨又喝了碗湯,将碗筷放進洗碗機裏,跟他指了指樓上,起身回房間吃藥。
吃過藥他站在鏡子前看臉。下午家庭醫生來過,給他打了一針,見效挺快的。臉上的疹子退得差不多了,再有個兩天就差不多好了。比預計的還是要快一些。
“下次喝酒的時候看清楚了再喝。”邵征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門口,斜靠着門框看他。他其實很喜歡看他,柔軟的頭發,白皙的脖頸,勁瘦的腰身……
“酒有問題?”夢時雨皺着眉頭走到床邊,被子一掀就躺進了被裏,好像不太習慣他這樣的注視,“不是一般的啤酒麽?”
“是啤酒。”邵征走過去拿走他吃完藥的杯子,“不過是添加了芒果的新口味。芒果的味道很淡,不仔細品根本嘗不出來。”
真是始料未及。
夢時雨還真沒想到,啤酒如今也能玩出這麽多花樣。
“行了,早點休息吧。”邵征不想多說,他還有工作,把門帶上,留他一個人好好休息。
可是睡了一整天,他哪裏還睡得着。
剛巧手機上趙吾州發了新戲的劇本過來,是他去試鏡的那一部分。
這部戲是玄幻劇,雙男主,大意是天下有兩把神劍相生相克,在雪山之中修煉千年成人後,私自下凡間。一人向善,一人向惡。向善者以善交天下人,治天下民;向惡者以戰伏天下人,控天下民。
逐漸分裂出兩大部族。連年征戰,餓殍遍野。兩人互不能降伏彼此,民不聊生。
後有一天生石,為天帝所用,降伏二人後,罰其歷轉世之劫,或能找到和解之途,重獲新生。
在人間時,他們分別是各自屬國的王。游歷之時,被一股神秘的樂聲吸引,相識于一個詭秘的山洞之中。一見鐘情,惺惺相惜。
然互為君主,兩國之間為了糧食土地連年征戰不斷,他們之間的情愫隐蔽而見不得光。被奸人利用,由愛生恨,最終對戰沙場,彼此折磨走向毀滅。
從始至終,他們都無法找到一條走向和解的路,除了相愛相殺的那條血路。
這是一部BE結局的電影。有劇情線也有感情線。為了過審,感情戲不多,但很親密。有裸露的鏡頭。會從意識流的角度去渲染兩個主角之間的情誼。
秦導的戲從來不用替身,這一點是圈子裏的共識,夢時雨不是不知道。就是知道,所以他才接了。
一是因為,他沒拍過古風,這樣的大制作更是不太容易遇到。二是,邵征不喜歡他拍這些。他不喜歡,所以他才要拍。
只是忽然想要任性的逆他的意,為自己活一次。
也讓他知道,
他是夢時雨,不是那個處處都依着他的夢時雲。
三年了,累了。
不想再做那個人的替身了。
這兩日夢時雨在家裏“養膚”,邵征也在家辦公,他把會議挪到了書房,開起了視頻會議。不管他有多忙,總會抽出時間給他做好飯,留在桌子上。他有時間就會跟他一起吃,沒時間就讓夢時雨自己吃。
兩個人難得的在同一個屋檐下待了兩天。
夢時雨的臉好得差不多了,身上還有一些痕跡沒有褪但是并不影響他試戲,于是他很快告訴了趙吾州,約了第二天試戲的時間。導演和制片人不會老等着他,時間耗下去,機會也就會耗沒了。
邵征從書房開完會下樓來的時候,夢時雨正好敷着面膜在看電影。他平時古裝劇看得不多,這兩天惡補了一下,還研究了一下秦導的拍戲風格,有助于以後的适應。當然,更多的是對劇本的理解。
“臉好了?”邵征見他臉上貼着一張獅子頭的面膜,有些無奈,這張臉已經夠好看了,他也真有耐心做保養。
“嗯。”敷着面膜夢時雨難免說話有所顧忌,嗯了一聲就沒再多說了。眼睛又看向屏幕,這部劇沒什麽好看的,動作戲多了一些,和秦導的風格相去甚遠。只是男主那種欲說還休的情感演繹得挺好,是個實力派演員,很會摳細節。
他演的這位劍聖元辰,也是非常內斂的一個人,感情基本是不外露的,都藏在一些不經意的動作之中。
“明天不是要去試鏡麽?早點睡。”邵征吃完飯洗了碗,見他還在沙發上躺着,面膜都快幹了。便走過來坐在沙發邊上,伸手将他的面膜摘了下來。
夢時雨确實是想得入神而有些困意習習。他摸了把臉,“啊”了一聲,竟沒想動。有些懶得動了。
“上去吧?”邵征把他臉上的水汽都抹了,看他都快睡着了。
“嗯。”夢時雨應着,身子挪了挪,硬是沒坐起來。好像神識都已經跑到樓上開門進屋上了床,主體卻仍然還在樓下沙發上躺着。
邵征嘆了口氣,俯身将人抱了起來。他練那麽多年拳不是白練的。夢時雨這樣精瘦的身材,在他眼裏就是小胳膊小腿,完全一個胳膊就可以秒殺。
就是身體這麽失重的一擡,夢時雨瞌睡都吓醒了,他幾乎是慣性的就伸手攬住了邵征的脖子,上半身差不多都坐了起來,一臉驚恐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