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猝不及防見家長
“你就是吃軟……我閨女請吃飯的那個小子?”米衛國站在傳達室,将葉宵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身上衣服紅配綠,穿的這叫個啥玩意;
一米八的大個兒,是不是光長個不長心眼?
好看是好看,就是一張娃娃臉,一看就不成熟;
皮膚健康小麥色,一看就不是坐辦公室的,米粒兒跟着肯定會吃苦;
腳上的解放軍鞋是不是該刷了,竟然有兩個泥點子!
真是一無是處啊。
米衛國從接到傳達室老李的電話,就心情不爽了,現在更郁悶。
這種盲流子,咋就配吃他閨女的軟飯?
米衛國板着臉,使勁清了清嗓子:“你,叫啥?家哪的?家裏都有什麽人?現在主要做什麽工作?跟米粒兒怎麽認識的,多久了?”
葉宵在棉麻廠大門口被傳達室大爺攔住,對方讓他別走,他就乖乖坐在傳達室沒走。
等見多米衛國,他認出對方是米粒兒的爸爸,禮貌的笑着,手心裏緊張的全是汗。
就是不知道找他幹什麽。
聽到對方詢問,葉宵偷偷将手心的汗在褲子上擦了擦,昂首挺胸,聲音洪亮:“叔,我叫葉宵,爸媽在我三歲的時候沒了,家住紅星公社東河大隊,有一畝三分的地,屋三間,目前主要做買賣,未婚,也沒談過對象。”
“我問你有沒有對象了嗎?說你跟米粒兒怎麽認識的,多久!”米衛國聽完更火大。
葉宵:“就那天我被保衛科攆,姐姐幫我說話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您也在旁邊呢,叔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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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你叔?你又喊誰姐?”米衛國橫眉豎眼:“你上輩子是個猴兒嗎這麽會攀親戚?”
葉宵:“……”
叔叔不高興,他還是閉嘴吧。
葉宵沖着米衛國,笑的更大力,小虎牙藏都藏不住。
米衛國好煩呢。
還笑,咋有臉笑,仗着你有小虎牙很可愛嗎?
他虎着臉:“我警告你……”
“爸你想幹嘛啊!”米衛國話還沒說完,就被沖進來的米粒兒給打斷了。
他看着米粒兒一進來就沖到葉宵前面,跟老鷹護小雞一樣,還對親爹張牙舞爪。
米衛國氣得胸口疼,臉色鐵青:“你跑出來幹啥,不工作嗎?”
“請假了!”米粒兒說:“爸,你幹嘛攔我朋友不讓走啊,你工作不忙嗎?”
米衛國:“……”
一直看熱鬧的傳達室李大爺見狀,急忙打圓場:“小米同志,你誤會了,是我瞧這位同志一個人在廠裏溜達,很可疑,就喊廠長來的。”
米粒兒:“李大爺你是不是看我像傻子?不說你親眼看着我把葉宵領到食堂的,就算人可疑,你喊保衛科啊,這也不歸我爸負責對不對?”
李大爺:“……”
大意了。
“行了,我知道你們想問啥,我來說吧。”
“葉宵是我剛認識的朋友,人特別好,幫我修好錄音機,我感謝他才吃的飯,有問題嗎?”
“爸,你是一廠之長,能不能別跟那些長舌婦一樣聽風就是雨,有點辨識能力行不行?”
米粒兒扔下一堆話,伸手抓住了葉宵的胳膊:“走,我送你出去!”
米衛國眼睛頓時瞪大,盯着米粒兒抓葉宵胳膊的手,嘴哆嗦半天。
等兩個孩子都跑的看不見人影了,他才緩過勁兒:“放肆!”
男女大防呢?
怎麽可以随便摸男人胳膊?
“你有本事別回家,看我不打斷你的腿!”米衛國指着跑遠的孩子們,氣沖沖放狠話。
旁邊李大爺:“……”
你倒是打一回啊!
…………
米粒兒拽着葉宵跑出廠好遠才停下。
得虧最近偷偷加強鍛煉,米粒兒才不至于跑這兩步就喘不上氣。
不過還是熱一身汗。
她随意抹了把額頭的汗,對葉宵說:“你別在意哈,我爸爸他這人就這樣,沒啥惡意。”
“我懂!”葉宵很理解,如果他有閨女,肯定也會防備外面的狼崽子。
可他不是狼崽子。
上輩子,自己流落國外,走投無路,被人高馬大的洋人推搡在馬路上,穿着藍色長裙宛若仙女的米粒兒跨過馬路,扶起他,遞給他一杯熱可可。
許是他娃娃臉,顯着青春,當時米粒兒對他說:“弟弟,人生到低谷,就該反彈了,莫怕!”
那杯熱可可支撐他逆風翻盤,可鼓勵他的姐姐已經找不到人影。
留在記憶裏的,只有宛若仙女的眉眼,以及對方那句安慰。
他只恨當時不說一聲:姐姐,謝謝。
大概太遺憾,他才重來一回,又遇見了對方。
姐姐比那時候更年輕,更鮮活。
葉宵帶着一絲絲隐秘的歡喜,從兜裏摸出一盤磁帶遞過去:“姐姐,你說喜歡鄧麗君的歌,我這正好多一盤,送給你呀。”
米粒兒驚喜不已。
上次給葉宵說她錄音機壞了,磁帶也被家裏人給扯壞,晚上都沒歌聽,被熱氣蒸的睡不着。
沒想到葉宵記在心裏,不但給她修好錄音機,還送附贈一盤磁帶。
米粒兒接過去,翻來覆去看好幾遍,語氣都帶着欣喜:“是正版,竟然是正版,你從哪裏買的?”
鄧麗君的專輯正版這時候在國內可不好買,只有深市那邊才多。
然而那邊設了二線關,過去要辦邊防證,挺麻煩的,倒爺都不愛過去了。
米粒兒被毀的那盤,就是拿着空磁帶找音像店老板幫忙錄的,翻版的翻版。
沒想到葉宵竟然能弄到正版,米粒兒開始重新審視對方。
葉宵也沒想瞞着米粒兒:“去深市幫朋友進貨的時候看到有賣,我就順帶着買了好幾盤留着聽,你的不是壞了嗎?我就拿出一盤送你。”
米粒兒一聽,這才放心,然後順口一問:“那行,我收下了,謝謝你。對了,你朋友開的什麽店?”
這兩年服裝生意特別火,哪怕在沿海城市已經被淘汰的款式,進到魚水縣都賣的非常好。
米粒兒不愛穿過時的衣裳,如果葉宵朋友開服裝店,她就可以托對方進點外面正流行的服飾。
結果葉宵回答:“開金店!”
不是服裝店啊……
米粒兒有丢丢失望,但随機就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金店?就衙門後街那家蘇氏金鋪,你朋友的?”
因為魚水縣目前只有這一家金店,人民商場那個金銀首飾櫃臺也是他家幹的。
上輩子米粒兒拿着小黃魚去打镯子,就是蘇氏金鋪的老師傅親自給做的,據說後來發展成了珠寶公司,分店開遍全國。
老師愛他家的設計,聽說公司是從偏遠小城做起,回來還給米粒兒感嘆。
但那時候,米粒兒不愛跟魚水縣有關的一切,也就沒有繼續關注。
不過她知道,那個公司的總裁不姓葉,姓霍。
所以葉霄說幫忙,米粒兒沒懷疑,還挺高興。
她是拿葉宵當朋友的,結果廠裏說他吃軟飯,朋友被人看輕讓米粒兒非常不開心。
原來葉霄過得不差,如果不出差錯,他将來也會是集團的元老,非常有身價的那種!
米粒兒很欣慰,又有點不敢相信:“挺好挺好,金店啊!不錯不錯。不過怎麽沒見過你去店裏過。”
上輩子,她進出蘇氏金鋪好幾次,從來沒見過葉宵。
葉宵笑着解釋:“我又不常在店裏,只有需要補貨和清賬的時候才會過去。”
“姐姐你喜歡金首飾嗎?我帶你去店裏挑,送……給你內部價。”
他想直接送,又怕吓跑米粒兒,最後改成了優惠。
果然米粒兒眼睛亮晶晶,很感興趣的樣子。
說到金首飾,米粒兒從前确實挺喜歡的,因為受王愛英影響,她認為金子辟邪。
結果老米家就倒黴就倒黴在金子上。
從那之後,米粒兒就有點杯弓蛇影,不愛金飾了,就連王愛英留下的一條金手鏈,她也藏在衣櫃最深處,從來不拿出來戴。
想想從前的自己,挺對不起父母的。
米粒兒想補償,想讓父母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她說:“話說我媽生日就在後天呢。”
老米家不興過生日,米粒兒自己也不過。
但早上米衛國擀面條,王愛英無意中說起小時候每次過生日,家裏都給她下碗長壽面,自打跟了米衛國,她就再沒有過過生日。
米粒兒聽到,好奇的追問王愛英生日,得知就在後天。
本來她想着下班去城裏逛逛,挑個有意義的禮物。
金子太貴了,她手頭沒那麽多錢,也不好意思占葉霄便宜。
但葉宵在金鋪有關系,認識做手工的老師傅,米粒兒想起來做什麽禮物了。
說不準,還能順帶着把李秀娟給解決了。
她笑着對葉霄說:“好的呀,你帶我去金鋪看看。”
……
從金鋪出來的時候,天色接近黃昏,天邊燃起了火燒雲,特別好看。
微風習習,白天的暑氣漸漸散了。
米粒兒重生回來後,還沒有好好看過周圍的風景,今天了了個心思,就想慢慢看着風景散步回去。
葉宵當然同意。
他推着自行車,同米粒兒并肩走。
誰也沒說話,但兩人之間卻一點不尴尬,反而異常和諧。
太陽将雲彩燒成了紅色,霞光灑在米粒兒的身上,形成光暈,襯得她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葉宵偷看了好幾眼,一直空蕩蕩的心頓時被充實的滿騰騰,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
真好!
希望路可以再長一點。
可惜浪漫的時光總是很快,不知不覺,已經到棉麻廠附近了。
葉宵惆悵的望着米粒兒走進棉麻廠家屬區,又等了會兒,才依依不舍的跨上自行車離開。
此刻火燒雲正好消失,天色慢慢變黑,正兒八經進入夜晚。
葉宵騎行在兩旁種滿楊樹的鄉間柏油路上,聽着樹葉沙沙作響,感覺胸口酸脹,急需要發|洩。
他腳下使勁瞪着自行車,終于沒忍住,開始哼起一首特別輕快的歌:
“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浪漫的夏季還有浪漫的一個你,給我一個粉紅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