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不明白歸你不明白,你拉着我做什麽?

李維多又掙脫了一下,但這個男人小時候可能不是喝蒙牛奶粉長大的,力氣和他的美貌完全不符:

“因為沒理由同意。”

“可是你說了你滿意。”

“滿意和同意有什麽必然關系?”

“既然滿意,為什麽不同意?”

李維多:“……”

和這個男人交流怎麽這麽費勁?

“那如果我只要一半的時間呢?”

他牢牢握着她:

“如果我只需要你晚上的時間呢?合同可以商量,我可以和你簽短期三個月的合同,三個月後如果你不想要這份工作,可以離開,工資我照常付給你。”

“那我也拒絕。”

她轉了轉手腕:

“我不會因為路上随意一個陌生人就辭職,你看,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望”了她許久,最終,慢慢松開手。

是他操之過急了。

他本不應該犯這麽明顯的低級錯誤。

陳利亞松開她的手,卻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支鋼筆,半強制地在她手腕上寫上一串數字,和一個名字。

“陳利亞。”

他重複了一遍,像要把這個名字刻進她心裏:

“我叫陳利亞……記住這個名字,我等你到明天上午九點,如果你改變主意,就按這個號碼找我。”

……

門“咔嚓”一聲關上,書房又陷入寂靜。

他獨自坐在寬大橡木長桌背後,沒有動。窗簾半掩,菲薄天光從一格一格的亞麻間透漏而下,半邊明亮,半邊黑暗。

書架上一冊一冊的藏書,像沒有盡頭的小型世界。

世界整整齊齊排列在這裏。

他手邊有半杯黑皮諾葡萄酒,香氣和書房長年累月的熏香摻雜在一起,濃郁得快把人吞沒。

他卻回想起方才聞見的氣味,桂花、故紙,香煙,紅酒……

他回想起方才,他沒說出口的東西。

他的設備經過改造,他并沒告訴她那是人體3D空間建模的儀器,可她卻一眼認出。

她今天沒有吃任何東西。身上明明有飯館濃重香料留下的氣味,可當他在窗前低下頭,與她臉頰不過兩厘米,卻只在她唇角聞見劣質香煙,和摻雜酒精的兌水葡萄酒味道。

抽煙、酗酒、厭食症。

還有……乙酸乙酯和丙酮含量嚴重超标的指甲油。

他坐在寬大胡桃木色桌子後,落日跟着幽暗的霓虹,鋪陳在他修長的手指間。

“伽利略。”

半晌,他忽然說:

“她長什麽樣子?”

“稍等,伽利略正在計算數據。”

伽利略的喉嚨被挂在寬幅油畫後,聞言開心地說:

“她身高1.65m,包括衣服鞋包的總體重41KG,嚴重營養不良;按RGB顏色查詢對照表,她的發色是#030303,頭發長達1.13m,五官比例大致均勻,發際線到眉毛,眉毛到鼻子,鼻子到下巴的比例為1:1:0.9,臉的長度和寬度比例為1:1.3,,眼睛到嘴巴占臉長的37%,膚色飽和度很小,已經接近#F5F5F5……伽利略猜測,她可能是生病了。”

“什麽病?”

“需要更多數據。”

“她的眼睛是什麽顏色?”

“黑色。”

陳利亞沒有說話。

澄澈的高腳杯在他指尖慢慢地搖晃,粼粼波光落在他眼底,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麽。

伽利略頓了頓,小聲問:

“小主人,你陷入愛情了嗎?”

愛情?

這是這周第二個人,在問他愛情。

可這真是有意思,愛情是什麽?婚姻是長久的賣.淫,而愛情是兩個蠢東西追來追去。

“會問這種沒有必要的問題,不是我把你修好的意義。”

陳利亞用刀裁開一只可樂罐:

“人生有限,才應當把有限的時間投向增值品而非消耗品。”

“愛情就是消耗品嗎?”

“不,它連消耗品都談不上。”

他擡起頭,眼眸裏映着落日:

“進化誕生愛,也消滅愛,愛卻不能拿進化怎麽樣。如果讓我選,我寧願去研究進化論,伽利略。”

“那您為什麽要接近她?”

“因為她是一起謀殺案的嫌疑人。”

“僅僅因為她是一場謀殺案的嫌疑人?”

……

地下室浮動着淡淡福爾馬林的味道,這種味道在他鼻腔裏,就像愛情,甚于愛情。

愛情只是三個月的激素效應,福爾馬林卻能一生一世。人類的愛.欲和猴子等級森嚴的社會沒有什麽兩樣,無非是尋求庇護,或者妥協。

“對。”

半晌,他輕聲說:

“否則,還能有什麽原因?”

……

伽利略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了。陳利亞按了按桌子邊上一塊顏色較深的木材。一分鐘後,門被人禮貌地敲了三下,曹品站在門口,恭敬地鞠了一躬:

“已經按您的吩咐派人盯緊李維多小姐,按傳回來的消息,她已經和另一個男人一同踏上返程,交通工具是出租車,車牌號是……”

陳利亞打斷他:

“那個叫許盡忱的人,等了她多久?”

“不久,按監控反饋的時間,他在偷偷親吻了李維多小姐後,就一直繞着莊園轉圈,動作表現有點焦躁,還十分緊張,剛剛才回來。”

……偷偷親吻。

男人臉上沒有什麽神情,濃黑的睫毛垂下:

“查她。”

曹品頓了一下:“他還是她?”

陳利亞擡起頭。

曹品:“……好的明白,都查。”

“再收拾一些必備物品,明天我要搬去陸家嘴的公寓,然後準備好尼古丁貼片、安非他酮、植物性指甲油、低酒精含量紅酒、衣服首飾和必備……算了這些都不用,你準備一份管家聘用合同就好。”

“……好。”

他家少爺東西多到不可思議,這句輕描淡寫的“收拾些必備物品”,就意味着他們今天晚上有近一萬冊藏書、三卡車衣服鞋子袖扣首飾熏香茶具插花碗碟擺件挂畫紙筆棋盤撲克牌,和大約一個博物館的殿堂級古董要押送……

曹品還沒從這個可怕的噩耗中醒過神,馬上又被随後一長串彼此毫無關聯的吩咐弄得心情玄幻,尤其是那個“指甲油”……

他有生之年,居然能等到他仿佛得了性冷淡一般的少爺,主動、親自、自願給一個女人準備衣服首飾和必備女性用品?

雖然立刻撤回了,但……還是一個用指甲油的女人?

天啊,難道利亞少爺的春天終于來了嗎?難道他終于不用天天在小少爺身邊看到那些把自己活成化石的女考古學家了嗎?

從概率學上說,這個女人還能正常排卵的可能性非常大!

對他少爺這樣的人來說,四舍五入這就等于原地結婚了啊啊啊啊啊!!小少爺的結婚禮服要什麽款式?他的第一個孩子叫什麽名字??他的第二個孩子上什麽幼兒園???天啦嚕,他終于無愧于上一代老管家的重托!!!

曹品不禁為自己的腦補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他一絲不茍地把所有東西記在小本子上,黑邊眼鏡冷酷又冷靜,哪怕內心的“Oh my god”已經突破天際,也要把大上海名管家風範發揮到底。

搬家、尼古丁貼片、指甲油、紅酒,管家聘用合同……

等等,管家聘用合、合同?!

名管家風範沒有了。

他張着嘴,手裏的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

這麽偏遠的地方實在很難叫到車,李維多足足叫了三次,第一次來的是一輛貨箱型車,許盡忱秉持着富二代絕不将就的精神拒絕乘坐;第二次來的是一輛黑色起亞,許盡忱認為它底盤不穩易出事故,秉持着家産絕不能為他人繼承的精神拒絕乘坐;第三次……

李維多直接把他拽上了車,并趕在他發飙之前轉移話題:

“抱歉,許總,你百忙中帶我散心,我還不小心睡着。”

沒想到許盡忱沒有接茬,也沒有發火,只是看着她,又轉頭看向窗外。

李維多從鏡子反光看見他舔了一下嘴唇,就給他遞了一只水杯:

“我醒來沒看見您。”

許盡忱:“我去平複一下心情。”

李維多:“……”平複心情?平複什麽心情?大盤跌下2500點他還興奮地笑了,能有什麽事讓大boss去平複心情?

“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發誓她只是本着一個助理的職責随口問了一句,但随後她就震驚地發現,狂帥酷拽的許霸總的臉,居然慢慢地、慢慢地……紅了起來。

李維多:“……”

不是,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能把許盡忱的臉給氣紅了?

今天的許盡忱,有點不正常。

而且每當她朝窗戶玻璃看,就能發現那個裝作閉目養神的男人,視線是落在她身上的——雖然他又會很快把視線移開。

這麽反反複複幾次,她終于忍不住:

“許總?”

高冷地:“嗯?”

“您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麽?”

“……”

許盡忱的臉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像是渴,又像是有小簇的火苗在他心裏慢慢地烤——他在緊張。哪怕人生第一次去和人談生死攸關的項目,他都沒有這麽緊張。

他想起,他親吻她時的感覺。就像親吻一朵棉花糖。

醒過來。

他對自己說。

醒過來,許盡忱,然後說出來。

反正,她又不會拒絕他。

她暗戀他那麽久,怎麽可能拒絕他?

這份肯定,不是因為自信,而是因為從他認識這個她開始,她就沒有和他說過“不”。

當他生在巅峰,再無理取鬧的要求,她也會去做;當他人在低谷,負債累累,焦躁至極時把杯子直接砸碎在她身上,她也只是重新給他換上熱的咖啡。

那時他身無分文,所有人,甚至連父親都從他生命中蒸發。

可她還在那裏。

從始至終,只有她,僅有她,在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福爾摩斯夫人日常有第二期廣播劇了!!大家要是ios系統下不了荔枝fm,可以荔枝fm網頁版官網裏搜一個叫“豆沙”主播,下面會有福爾摩斯夫人日常兩期。

主cv們聲音好聽!!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特別迷樂世微那個喪病cv哈哈哈哈哈哈哈

細節處理得很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當年為什麽會寫這麽羞恥幼稚的對白……念出來簡直是公開處刑……我簡直想用碎紙機了……

還有謝謝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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