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住雙子塔最頂樓。

正好是許盡忱辦公室對面那一棟。只區別是許盡忱是租的,這卻是他自己的。

李維多跟着穿黑色西裝的管家,看着電梯樓層一點點往上升,最後進入雲層,停在一個幾乎純白的房間前時,仍覺得荒誕。

與那個山間莊園截然不同的風格,前者是裝滿古董的山間鬼宅,後者是後現代主義科幻喪屍片。

總之都不太正常。

管家一臉高貴冷豔不可侵犯,朝她微微躬身:

“請允許我先帶您去您的房間。”

李維多:“你能不能像個正常的地球人那樣和我說話?”

曹品:“……”

他屈辱地直起身子:“那你自己去你的房間,你的房間在頂樓拱門進去五十米後向北轉再向南直行一百米再左轉後再向北經過阿基米德雕塑再向東南方向曲折行進三十米後的東邊第二間。”

“……”

她選擇死亡。

李維多徑直走向大廳中央坐着的男人。

狗子被關在門外,正在刨門,不知被誰拉住,嗚咽了一聲。頂層的電梯是另外定制,只能到他這一層樓。很多網紅或明星居住的小區也有這樣的設置。這個房間應該是他的書房,只是把所有紙質書都換成了全息投影。

她在男人面前坐下,陳利亞擡起頭,漆黑眸子“看”着她。

李維多:“合同呢?”

陳利亞擡了擡下巴,曹品立刻把紙質版合同奉上。

“決定好了?”

“決定放過我的朋友了?”

“是他們自己不放過自己。”

“這就是了。”

她語氣裏沒有半點嘲諷,說的話卻全是嘲諷。大概是覺得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想藏也藏不住,一邊核對合同一邊說:

“先說好,我只給你工作三個月,只上晚班,只負責輔助你工作需求生活需求括弧不包括生理需求。”

陳利亞:“……”

曹品第一個聽不下去了。他可以容忍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代替了他一半的管家職位,卻不能容忍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戰他少爺的美貌:

“維多小姐多慮了。我們少爺上一位約會對象,父親是諾獎的提名人,母親是三次獲諾獎提名的紀實類文學家,她本人更是容貌出衆如奧黛麗-赫本,身材窈窕如海蒂-拉瑪。可自從少爺某天偶然路過麻省的長廊,就一直對少爺念念不忘,每周至少兩封郵件,隔日至少一束鮮花。”

陳利亞:“……不,我沒有約會對象。”

可或許是他聲音太輕,又或許是曹品已經被“震驚!少爺顏值第一美貌王道的地位竟被質疑!?”的怒火徹底占領,注意力破天荒地沒在他的小主人身上,只恭敬朝李維多躬身:

“……難道您的美貌能與之媲美奧黛麗-赫本嗎?務實是一種美德,小姐大可放心,以您的條件,少爺是不可能對您産生任何生理需求的。”

陳利亞:“……”

他早該打斷這愚蠢的對話。

然而李維多絲毫沒有接收到曹品的挑釁,眨眨眼:

“父親是諾獎提名人,母親被提名諾獎……所以你想暗示這兩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抱歉,我的思維可能比較中式,尤其是現在打虎拍蠅反腐倡廉這麽厲害,我不得不懷疑他們沒有握緊反腐的方向盤、系好廉潔的安全帶。

曹品:“……”這不是重點!!

李維多彎彎唇:“其實如果你心裏實在覺得不平衡,可以設想這條條款是在保護你家少爺,畢竟他長得這麽好看,眼睛又看不見,萬一我哪天起了歹念把他綁在床上呢?強.暴男人又不違法。”

陳利亞:“……”

不是,他到底是為什麽還不打斷這個對話?

果然,曹品再次被氣到失去理智:“維多小姐可能對我家少爺的武力值可能有什麽誤解,我家少爺格鬥水準極度專業,十幾個彪形大漢也無法與他媲美,怎麽可能會随随便便被人綁在床上?”

“那可說不準,我就不能提前用點□□什麽的嗎。”

“那您對我家少爺的博學恐怕也有所誤解,少爺對各類藥品和化學藥品如數家珍,您難道覺得您能瞞過他的眼睛嗎?”

“為什麽瞞不過他的眼睛?”

李維多又眨眨眼:

“他又沒有眼睛。”

……

不是,上一任管家有那麽多子孫,他當年怎麽就挑到了現在這個?不僅能被狗随随便便帶着跑,現在連一個女人,也能牽着他的鼻子走了?

眼看話題越來越離譜,已經逐漸從探讨“怎麽把他綁在床上”發展到“下哪種藥能把他綁在床上”的可行性論證……陳利亞單手支着太陽穴,終于出聲把他們偏到十萬八千裏以外的主題拉回來:

“曹品。”

曹品還在義憤填膺:“少……”

陳利亞:“再多說一個字,你就和牛頓換個崗位。”

曹品:“……”

可憐巴巴憋回眼淚。

“還有李可可,與其花心思研究怎麽給男人下藥,不如在有限的框架內,實現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她雖然是脫口而出,卻選得非常準确。□□蒸汽麻醉能觸動無意識時的神經,換句話說,可以幫助男人産生生理反應。而酒精過度會抑制神經中樞,未必能起到她想要的效果。

看來她以前,多少研究過過各類麻醉方式的副作用。

可她為什麽要研究麻醉?

她又要麻醉誰?

陳利亞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情。只雙手拄着手杖,眼都不擡道:

“你還有什麽要求,不妨一次性說出來,我不喜歡重複浪費雙方時間。”

“一周工作五天。”

“可以。”

“每天至少六小時充足的睡眠時間。”

“好。”

“薪水在現基礎上再上調15%。”

“我已經給你上調了70%。”

“都9012通貨膨脹了,價格當然要變化。”

李維多砍價眼都不眨:

“你做投資的時候,不計算人民幣貶值的嗎?”

陳利亞“看”了她一會兒。

“人民幣增值了,李可可。”

“……”

哦,是嗎。

那真是稀奇。

李維多面不改色:

“那就再上調13%。”

“5%。”

“12%。”

“5%。”

“……”

李維多匪夷所思:

“不是,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砍價的人,一砍砍到零頭?你以為你是什麽?倚天屠龍刀?”

“彼此,我也沒見過你這麽開價的人,開口就是翻倍。”

“現在是賣方市場,老板,搞清楚是你想讓我為你工作。”

“李可可,在我這裏,沒有賣方市場,也沒有買方市場。當你的把柄握在我手裏的時候,我就是規則和市場。”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爸爸,竟讓她無法反駁。

但他不能輕易做出退讓。這才是一個正常的雇主應有的表現。他面對的是一只喜歡自作聰明的小狐貍,但凡他露出一點退讓,她立刻就會懷疑他的真實意圖:

“不僅如此,你三餐要回到這裏吃飯,我只簽署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截止時間延續到我複明。”

“不,我不和你一起吃飯。”

“你要的。”

“我不要。”

“……”

陳利亞語氣平靜,卻無端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李可可,你要的。”

“……要是你眼睛要是一輩子不好,我豈不是一輩子給你打工?”

“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不是包身工,李可可,你随時可以依法解除。”

陳利亞擡起眼眸。

他眼睛的感光能力正在恢複,大概是真相就要來臨。可她卻仍然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像影影綽綽中的一團霧氣。

“診斷書可以給你,不出意外,我複明不需要三個月,這也是為了防止你屆時不願離開,引起争執。”

這真的想多了。

但正因如此,她反倒放心了一點。

雖然合同她已經仔細審視了一遍,應該沒有問題,但不知為什麽,她總有點怪異感,似乎自己在被人牽着鼻子走。

陳利亞慢條斯理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袖扣:

“身為一個公民,對洗信用卡套現這種不合規的事……”

“……7%,不能再少了,我三餐可以過來但你不能計算夥食費,還要給我補貼。再不行我就不幹了,你去抓我朋友吧。”

李維多來不及想怪異感在哪了,立刻合上合同:

“畢竟他們長大了,該成熟一點,學會自己坐牢了。”

“……”

陳利亞看了她兩秒,在曹品“活久見”的目光下,平生第一次做出讓步,輕聲說:

“好。”

又擡頭:

“伽利略。”

“這裏!”

一只被扔在角落裏灰撲撲的玩具熊開心地說。話音未落,打印機立刻自動吐出一張修改過的合同範本。

李維多:……她到底是來了一個什麽神奇的地方?

陳利亞聽着她在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沙沙、沙沙,像摘下一朵花。茶水氤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神情。

随後,他微微笑了一下。

像風在湖裏掀起的波瀾,轉瞬即逝。

李維多按下最後一個手印,站起來,似笑非笑地伸出手:

“那麽工作愉快,陳利亞先生。”

天光落下,雲朵升起。

他看着眼前陰翳中那個模糊的剪影,慢慢回握住那些纖細的手指,像握住一束水仙細長的莖。

久違的香氣彌散開來,從她的指尖,滴落進他的掌心。

“工作愉快,李可可。”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廣發證券那一小段是借朋友圈看到的一張微信截圖。

想不出劇情,水一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