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頭兒!現在怎麽辦?!”

“他媽的沒想到居然是陷阱!”

“頭兒!”

“狂!快想辦法啊!”

他猛地回過神,驚愕四顧,身邊是焦急地等待他指示的隊友,每一張面孔都那麽熟悉,阿秒,魚雷,怪物,麥子……再次看到夥伴們鮮活的面孔,他既驚訝又激動,還活着……大家都還活着嗎?!所以後來發生的那些都只是他的噩夢嗎?

“雷哲!在想什麽呢?!”怪物心急火燎地喊道。

不對,雷哲眨了眨眼,這些對話,還有耳邊隆隆作響的機械聲,無一不伴随着強烈的即視感。放眼看去,他們此刻身在一間四四方方的房間裏,兩面牆上挂滿各種冷熱兵器。他想起來了,這是澤西城一位小有名氣的武器收藏家的秘密倉庫,他們觸發了陷阱,此刻,随着隆隆的馬達聲,東西兩面牆壁正在向中央靠攏。

沒錯,就是這裏,就是在這間地下收藏室裏,一切開始的地方……

他和隊友們偶然在地下發現這座倉庫,從天花板的圓形玻璃窗瞥見下方的巴雷特m82a1時,一行人跟興奮的猴子似地一溜煙沖下了樓,阿秒高喊着“誰都不要跟我搶”第一個沖進收藏室,取下牆上那架巴雷特大狙,然後只聽見“咔噠”一聲,倉庫的門在他們背後鎖死,馬達啓動了機關,兩扇牆壁開始往中央收縮,再不想辦法,他們就要變成夾心餅幹了。

他們的行動一般都是兵分兩路,所以這個時候其實仍有一隊隊友守在別墅外看護車隊的物資,本來可以用無線電步話機聯系到外面的人,但倒黴的是他們現在位于地下二層,無線電的信號被阻隔了,而且就算聯系上外援,用常規武器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轟開倉庫的合金大門。

房間中央有一個小平臺,魚雷發現平臺的觸屏上顯示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喂,你們快來看,這是什麽?”

觸屏的左上角是倒計時,中央則是一道奇怪的選擇題,這很顯然是收藏家用來消遣他們這群熱鍋上的螞蟻的,答對題目可以停止機關,但只有一次機會。他到現在還記得這道奇葩的題目:

小明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家被一群喪屍包圍了,喪屍的數量不少于二十只,他必須盡快從喪屍群中突圍,請問小明應該選擇哪種武器?

A 冷鋼刀

B 武士刀

C 瑞士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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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菜刀

阿秒瞪着屏幕抓狂地喊:“這特麽是在搞笑嗎?怎麽沒有巴雷特啊?!最起碼給把槍啊!”

怪物思忖道:“瑞士軍刀和菜刀肯定不能選,就看A和B選哪個,冷鋼刀削鐵如泥切喪屍肯定不是問題,但缺點是殺傷半徑不大,近身作戰危險系數比較高,這一點上武士刀就有優勢……”

“你婆婆媽媽分析這麽大一堆,到底選哪樣啊?!”麥子一臉的絕望。

雷哲低頭看着那面熟悉的屏幕,現在的他是知道那個答案的,只要點下正确答案就可以停止機關,但是那樣一來,他也就不可能遇見那個人了。

夥伴們還在争執不下,他聽着耳邊“咔咔咔咔”不斷逼近的聲音,那個時候這聲音對他們來說就像死亡的倒計時,可是如今再回到這個場景,它卻更像是命運的齒輪轉動的聲音。

記得那時的自己好像是說……

“選A。”

争執的漢子們不約而同回頭看向他,阿秒的臉上難掩崇拜:“還是頭兒有辦法!你怎麽知道答案是A的?”

“我怎麽可能知道,我只知道我更喜歡冷鋼刀,武士刀都沒用過管它去死~~”說着上前作勢就要點下A選項,漢子們在這時一擁而上将他按倒在臺子上。

狂軍團的首領被一幫漢子壓在背上,怒喊着:“你們反了這是?!”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方傳來兩下不疾不徐的敲打聲。

一行人錯愕地聞聲擡頭,只見一名穿着黑色短風衣,背上背着一把武士刀的年輕男子單膝蹲在天窗上,在他腳下的玻璃窗上,是用馬克筆寫下的一句“我能救你們”。

“這家夥是誰?”魚雷狐疑地皺眉,扯高嗓門朝上面喊,“你是誰?有什麽企圖?!”

黑衣男子又扯開筆帽,在玻璃上不慌不忙繼續寫道——作為交換條件,我要你們五分之一的食物和淡水,還要一只疫苗。

“卧槽!這家夥怎麽知道咱們帶着疫苗?”麥子大驚失色。

“很顯然他已經在外面調查過了,”魚雷聳聳肩,“頭兒,咱們要信他嗎?”

雷哲還被壓在下面,別扭着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窗後的刃,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其實刃也未必是他的真名,在末世裏很多人孑然一身,抛棄了自己的過去,刃只是其中的一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帶着以前的記憶重溫這場邂逅,這究竟是夢,還是多年前網絡上風靡的那種重生故事?他一向唾棄那種荒謬的設定,但是現在卻多麽希望能是後者。

“我答應你。”他注視着初識時的刃,心中唏噓感慨着,這個人乍看起來是多麽冷漠啊……可恰恰是這樣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皮相,讓他骨子裏的溫柔就像是天底下最無價的寶藏。

“頭兒!你真要信這個來歷不明的家夥啊?!”阿秒急道。

雷哲心中一陣好笑,以後你們只會愛死這個來歷不明的家夥。他直起身,幾乎是帶着一見鐘情的喜悅沖天窗上的冷面帥哥高聲道:“五分之一的食物和淡水!一只疫苗!快點救我們出去!”

刃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再次擡起筆,在天窗上慢慢畫了一個D。

“菜刀?!”

“這家夥真不是在坑咱們?!”

也不怪這幫家夥懷疑,雷哲心想,那個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冷面派一看就是冷血無情奸詐狡猾的典型。但是這一次,他将信心滿滿地點下那個D。他已經快要等不及再見到這個人了。

“我是狂,謝謝你搭救了我們!……咳,不握個手什麽的嗎兄弟?”

“這些東西你一個人提得走嗎?不如我捎你一程吧!”

“你怎麽知道答案是D啊?不管怎麽想也不可能是菜刀啊!”

“……好吧我的真名是雷哲,你的話叫我阿哲也沒問題,不過別當着我那幫隊友叫,那樣我挺沒面子的呵呵……呵……”

“嘿,我還是跟過來了,看你是個幹脆的人,我也不繞圈子了,其實吧……我們車隊還需要一個軍師,我覺得你就很合适,要不然你考慮來咱們車隊啊?這個就當作見面禮……至少回頭看一眼啊喂……”

“怪物說這把刀是啥月山貞利的作品,我是不懂啦,也不知道你喜不……”

“噠”的一聲,黑衣帥哥這次終于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雷哲握着那把武士刀,心中苦不堪言,不回憶不知道,一回憶真是憋屈啊,他就這麽屁颠屁颠跟在刃後面走了一個多小時,口水都快說幹了,才終于靠一個小日本的名字換來對方一個回眸,他當年到底是怎麽忍下來的……

刃上前接過那把長刀,抽出刀來。

刃的頭發有些長,有時會遮住額頭和耳鬓,整個人便顯得冷漠又陰郁,但是當他拔出那把長刀,刀刃出鞘的風揚起他的頭發,寒白的刀光映着那雙冷冽的眼睛,雷哲只感到背脊上都麻了一下,仿佛下一秒那把刀就要來個“橫一文字”啥的将他閃電般斬成兩半,再配上一句“你話太多了”……

“好刀。”還好武士刀“锵”地一聲歸鞘了,刃道,“刀我收下了,我會做你的軍師,你的車隊在哪裏?”

一想到他車隊裏那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們就快有救了,雷哲恨不能當場仰天長嘯,不過依舊保持着首領的翩翩風度:“就在之前那個停車場,随時恭候你的大駕。”

“好,”刃朝他點點頭,将刀換到另一只手上,“我去下面把車開出來,你在這裏等我。”

雷哲現在是看這個人怎麽看怎麽順眼,只覺得那一下過刀的動作都使得是天下第一帥。

刃說完轉身就走了,腳步一點不拖泥帶水,但可能是臨走前破天荒地對他笑了笑,要知道帥哥的笑是十分有殺傷力的,他自己也是帥哥,這點最清楚不過,更何況這笑容還是來自像刃這樣可能八百年都不會露個笑臉的面癱,以至于當刃說完這番明顯不靠譜的爛話,他竟一點也沒懷疑,還朝着對方殷勤地比了個OK,抱着手臂志得意滿地靠在牆邊等待。

是了,那個時候傻逼的自己就這麽在路邊等了一個下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變暗,烏雲壓頂,不多時雨就淅淅瀝瀝落下來,殘酷的現實已擺在眼前,可他就是不願意相信自己被騙了。

我不會看錯人的。

雨水從發間不停地流下。

也許這是一種考驗,看我有沒有誠意。

我不會看錯人的。

他扒了一把滿臉的雨水,決心不到黃河心不死。

夜幕降臨的時候雨停了,月亮懸在樹梢,他脫掉一身濕衣服擰了擰,忽然想到什麽,等等,難道刃遇到什麽危險了?

這麽想着連忙摸出槍來上好彈匣,順着刃離開的方向追去,沒跑多久就看見一座地下車庫,記得刃離開的時候的确是說“去下面把車開來”,那麽應該是這裏錯不了。

車庫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還好他有随身帶手電的習慣,打開手電,雪亮的燈光一下就照在正前方一輛黑色SUV上,前車蓋上赫然放着那把他剛剛送給刃的武士刀。這刀擺放得太正了,透着一絲陰森古怪。

SUV的車門敞開着,擋風玻璃和車座上沾染了血跡,但是車裏沒人。他稍微放下半顆心,一手舉着手電一手舉着槍,朝黑暗中走去,越往裏走越覺得氣味不妙,他停下來豎起耳朵四面八方聽了一下,終于确定從車庫深處傳來的那一陣陣窸窣聲不是他的錯覺。

加快腳步循聲而去,最後只見一群喪屍蹲跪在地上,圍着一具屍體大快朵頤着。

果然……來晚了一步……

“雜碎!!”懊惱自己的遲鈍,他憤怒之下沒有多想就朝喪屍開槍了,末了才意識到這麽做有多不明智,就算能全殺了這些喪屍,一切也已無法挽回。

被槍聲驚動的喪屍咆哮着擡起頭,一只只站了起來。

他無心再戀戰,轉身想離開車庫,剛一轉過頭,一張血盆大口就朝他襲來!

距離太近連開槍都做不到,他本能地朝一旁閃躲,哪知身邊是一道破損的隔欄,他不及收步,腳下一空朝着車庫負二層直摔了下去!

醒過來的時候他正趴在一個人的背上,那人背着他走得不緊不慢,夜風吹得人舒服極了,好像先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夢,他昏昏沉沉地一拍對方肩膀,嘟囔道:“喂,走快點啊,我需要搶救,再不搶救就要死了……”

“你死不了。”

冷冷的嗓音如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潑在他臉上,再一看背着自己的人,這一身黑色短風衣,半長不短的陰郁黑發,他按住對方肩膀一下撐起來:“是你?!你沒死啊?!”

“我叫刃。刀刃的刃。”

滿腹的疑問還未來得及出口,就被這個不請自來的自我介紹給堵了回去。罷了,這家夥都把名字告訴他了,對這種三無面癱男來說挺不容易的吧,這算是一口氣把“對不起放了你鴿子”“你這人還不錯”“我決定加入你的車隊”這三句話全說了吧。但最重要的是,他看着認命地背着他活像是在賠罪的刃,笑着想,他這一場雨這一大跤果然都沒有白挨。他沒有看錯人。

“刃!”他一把摟住身前的哥們,拳頭在人肩膀上砸了一下,好像這個人就被戳上了“狂軍團所有”的标簽,“以後你就是我的軍師,就這麽說定了!”

刃停下腳步側頭對他道:“醒了就下來自己走吧。”

“我腳痛!痛痛痛!!”他呲牙咧嘴誇張地倒吸着氣,偷瞟了一眼刃沒什麽表情的側臉。開玩笑,我還會再上你的當嗎?給你三天試用期拜托你好好表現,不要再耍詐了好吧?

刃輕嘆了口氣,只好背着他繼續走:“你撒謊的水平也只到這個地步了。”

……

如果這不是夢,如果一切真的能重來一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那該多好……

冰冷的陽光不斷扣動着眼簾,夢境裏那輪月亮變得越來越淡,他不得不擡手覆在眼睛上,卻再也找不回夢中人的影子。

睜開眼,擋風玻璃上落了幾片樹葉,車窗外是霧氣彌漫的森林。昨天夜裏從聚居地出逃後,他們劫持了樓戰車隊的一輛黑色大切諾基,才一路逃到這裏。他稍微坐起來一些,發現身邊的蘇澤早就醒了,一手攬着步槍,一手搭在車窗外,這外面霧蒙蒙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後面兩排座位上,圖南,夏亞,阿學,愛琳都還沒醒。除了圖南傷勢嚴重,其餘三人狀況都還好。

他回頭看着右手已然殘缺的少年,半夜的時候還好愛琳給緊急處理了一下,好消息是少年的生命力畢竟頑強,經過一夜的高燒反複,圖南總算挺了過來,壞消息是……不知道醒來發現自己變成這樣,圖南會是怎樣的心情。

聚居地近五百人,他們卻是唯一的六個幸存者。

“我們接下來去哪兒?”蘇澤忽然問他。

雷哲愣了愣:“……為什麽問我?”

“我們在聚居地待得太久,已經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你是我們當中最清楚的。”蘇澤回頭看向他。

雷哲本想拒絕,他再也沒有那個心力去負擔別人的未來了,可是蘇澤的話又讓他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沉吟了半晌:“我們去投靠別的聚居地吧。”

靠在第二排的夏亞在這時睜開眼,他似乎一直睡得很淺:“還會有獨立的聚居地嗎?”

“不知道。”雷哲看着遠方,“去找找吧,畢竟世界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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