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切諾基沿着國道漫無目的地行駛着,白天和黑夜單調地交替,一路上氣氛壓抑,除了偶爾在超市裏搜羅物資時大家會說幾句話,大半時候車裏都很安靜。然而時隔五年,超市裏幾乎找不到還能食用的食物,反而是在路邊擱淺的車輛上能找到少量子彈和有限的食物。

雷哲看着前方不斷延伸的道路,他們現在缺淡水,缺食物,缺彈藥,缺藥品,一句話,什麽都缺,而他一點辦法都想不到,以前刃在的時候,這些根本無需他操心,他只要把目前車隊的情況告訴刃,然後按照刃的指示行動就可以了。

如今棘手的難題接踵而來,雷哲低頭瞄了一眼油表,快沒油了。

車子只得暫時靠邊停下。

“現在怎麽辦?”阿學看着油表,半天沒等到雷哲和蘇澤開口,只得主動問。

雷哲聳聳肩:“現在只有兩個辦法,一,想辦法加油,二,咱們步行。第一個辦法,你們也看到了,這一路過來的加油站沒幾個還能用的,第二個辦法嘛,我們現在既沒有裝備也沒有物資,步行起來倒是輕松,可是圖南現在的情況總不能跟着我們步行。”

“我可以。”

話音剛落就被少年堅定的聲音打斷,雷哲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臉色蒼白還在逞強的圖南,只得撓撓頭發:“好吧,其實是我不想步行。”

愛琳疑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想。我厭煩了一個人在路上走,每條路還都又臭又長,好像一直都走不到頭。”

愛琳看着後視鏡上皺着眉頭一臉厭惡的雷哲,她不知道這是雷哲裝出來騙圖南的,還是這個人的真情流露,可是……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女孩輕聲說。

雷哲沒說什麽,像是沒聽見。這時最後一排的阿學忽然出聲:“對了!”黑框鏡少年掏出懷裏的黑色記事本,翻了翻,擡頭問雷哲,“剩下的油還夠我們走多遠?”

“不會超過十公裏。”雷哲問,“怎麽了?”

阿學看着記事本上記錄的信息,擡手指了指路邊的指示牌:“如果要加油,我們可以去庚林下城區,從這邊過去不到八公裏。”

蘇澤蹙眉側頭:“庚林市?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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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學合上記事本:“庚林下城區是奧比斯波在國內最早大規模爆發的地區,因為人口密集導致無法控制怡情,政府不得不将整片下城區封鎖。”少年扶了扶眼鏡,口吻篤定地道,“也就是說,下城區的居民絕大部分都沒有幸免,沒能逃出來,又因為這裏是高危封鎖區,後來的車隊也不太可能從下城區經過。”

“我明白了,你是說庚林下城區的油站很可能還能使用?”愛琳了然地點點頭,卻還是有些不安,“可是上次那只從庚林來的車隊不是說藍傲文也在庚林嗎?”樓戰已經是不堪回首的噩夢,現在他們才剛逃出虎口,又要去闖狼窩嗎?雖然藍傲文未必會對他們這樣一只無足輕重的車隊怎樣,但是她一回憶起聚居地覆滅的慘狀就仍然不寒而栗。

“是有可能遇見藍傲文,但我們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阿學無奈道。

雷哲思忖片刻:“我覺得這法子可行。上次來聚居地那只車隊應該不是從下城區過來的,藍傲文也可能沒在下城區,總之我們只要找到可以補充汽油和物資的地方就好了,補充完就掉頭離開,多半不會碰上藍傲文,”他又轉向身邊的蘇澤,“你覺得呢?”

黑衣的狙擊手點點頭:“我沒有意見。”

“好,”雷哲爽快地往下城區的方向打方向盤,目光掠過那面标注着“庚林市”的鏽跡斑斑的指示牌,眼底閃過一絲警惕,“其實相比遇見藍傲文,我們更該操心的是那地方到底有多少喪屍……”

十分鐘後,黑色切諾基停在一座斷開的機械橋前,這裏是進入下城區的必經之道,由一座長不過五十米的活動開啓橋架在一條不寬的人工運河上,當初軍隊為了封鎖下城區,自然将橋面升起斷開,這座橋似乎真的自那以後就一直斷在這裏,橋下方的支架上已經築起了密密麻麻的鳥巢。

蘇澤站在岸邊,撫摸了一下金屬橋欄,鏽蝕的欄杆上依稀可見大大小小的彈孔,可以想象當年病毒爆發時,有多少人絕望地站在離希望一橋之隔的地方,橋的下方還能看見不少車輛的殘骸,靜靜地浸泡在河水裏,那時混亂的場面可見一斑。

阿學在橋頭的操作室裏找到了手動降下大橋的裝置,連忙招呼大家進來,蘇澤和夏亞走進操作間,黑框鏡少年示意中央的大家夥:“這個應該就是手動閥門,但是已經許多年沒有用過了,鏽成這樣,估計得先潤滑才行。”

蘇澤上前試着扳動了一下,的确卡得死緊,動不了分毫。

阿學在後頭看着蘇澤十帥然徒(十分帥氣然而還是徒勞)的背影,想找夏亞交換一個“哈哈”的眼色,夏亞少年回以一張表情度為零的臉,阿學只得自己無趣地摳了摳下巴。

“總之先去找潤滑的東西吧。”蘇澤道,走到門口才問,“雷哲呢?”

阿學聳聳肩:“不知道,好像也不在車上,車上就只有愛琳和圖南。”

于是三人便在附近各自尋找起潤滑物來。二十分鐘後,夏亞拎着一桶從河裏打來的水找到阿學,将水桶擱在地上,很認真地問:“這個可以嗎?”

“呃……”阿學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想盡量找個不打擊對方積極性的措辭,“你這個……暫時排到最後一號方案吧。”

夏亞少年杵在原地低頭看着那滿滿一桶水。

蘇澤推開路邊一輛廢棄小汽車的車蓋,這時忽然聽見背後不遠處嚓嚓嚓一陣亂響,回頭一看,橋的上方赫然是一群鳥兒沖天飛起的光景。

而那座機械橋竟然在緩緩地下降對接中!

雷哲從操作室裏神色憔悴地走出來,一見到門外的三人便火大地道:“你們一個個跑哪兒去了?我剛剛在那兒找到了手動控制活動橋的閥門,喊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害我只能自己上!你們知不知道那玩意兒有多重?!”說着一臉埋怨地低頭拍去花邊袖口上的鐵鏽和灰塵,“真是的,關鍵時刻一個個都靠不住……”

提着水桶的夏亞,滿手油污的蘇澤,兩手空空的阿學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位披着荷葉邊外衣的綠巨人。

——橋被綠巨人接上了,我們即将成為五年來第一批進入庚林下城區的人。

切諾基從橋面“哐啷哐啷”駛過,阿學低頭在記事本上記錄着所見所聞。第一次進入高危封鎖區,所有人心裏都沒有譜,車子行進了大約一公裏,目前尚未目擊到喪屍的身影,道路兩旁廢棄的樓房似乎也看不出有多危險,只是相比他們曾經到過的一些城市,這裏的确顯得更陰森一些,可能是長達五年的時間沒有人類光顧過這座城市的緣故。

“油站!”愛琳擡手指了指前方的加油站标志。

大夥兒剛被這個好消息振奮,就聽見女人凄厲的求救聲,只見加油站外停了一輛藍色大衆甲殼蟲,加油站內人影攢動,密密麻麻的喪屍正朝女洗手間湧去,呲牙咧嘴極為瘋狂,洗手間裏傳來女人驚恐的尖叫,蘇澤飛快地掃了一眼加油站,地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屍體,身下早已一地血污。

雷哲解開安全帶,拿起車座旁的武士刀,沖身後的黑框鏡少年道:“看來你的記錄要重寫了。”

蘇澤沒有拿槍,只帶上了兩把軍刀,推門下車前回頭道:“你在車上掩護我們,只需要射擊從身後靠近我們的喪屍。”

夏亞點點頭。他們已經沒剩下多少彈藥,必須節省。

圖南看着動作熟練地從窗口探出步槍準備就緒的夏亞,心中一陣苦澀,對了,蘇澤哥當然是在對夏亞說,否則還可能是在對誰說……

蘇澤和雷哲對視一眼,兩人分散到兩側,蘇澤用手肘“哐啷”一下搗碎消防栓的玻璃,管道裏已經沒有高壓水可供利用,但是玻璃碎裂聲還是吸引了好幾只喪屍的注意力,開始三三兩兩掉頭朝蘇澤靠近。

阿學和愛琳在車上看着蘇澤成功将一批喪屍從洗手間的方向吸引過來,這樣雷哲就可以專心對付洗手間外剩下的喪屍。喪屍的數量比他們想象中還多,已經被蘇澤引開了四只,還有五只瘋狂地趴在洗手間的門上,雷哲根本不會用武士刀,但好在那刀确實神勇,被雷哲掄棒子一樣掄出去,刀刃所過之處兩只喪屍的腦袋就跟保齡球似地一滾落了地,雷哲和另外三只喪屍不約而同吓了一跳。反倒是蘇澤,他手上的軍刀是他們在路上一家野營用品店裏臨時找到的,算不上鋒利稱手,對蘇澤而言只能算聊勝于無,軍刀戳在喪屍的頭顱上,還必須擡腳蹬踹在喪屍身體上才能将刀拔出。這動作看似很拉風,但其實無比耗時耗力。

車上沒人說話,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夏亞移動着槍口小心來回觀察着兩人的戰況,目前為止兩人似乎都不需要他插手幫忙。

移動槍口時冷不丁從切諾基的後視鏡上瞥見身旁的圖南,少年的注意力突然就被岔開了。

圖南的左手握着一把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傘兵刀,正嘗試用單手解開刀鞘上的搭扣,夏亞看見圖南額頭沁出層層冷汗,這不是一個複雜的動作,只要慢慢來即便是用非慣用手也是完全可以單手松開搭扣取出刀來的,但圖南一味求快,太過心急手指反倒更不聽使喚。夏亞看着後視鏡上全然不覺他的視線,只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低頭偷偷練習快速拔刀動作的圖南,在那家野營用品店裏,他們每個人都光顧着搜羅自己稱手的武器,留下圖南一個人待在車裏。圖南應該是在那個時候悄悄下車到隔壁店裏找來了這把傘兵刀,難怪當他第一個返回車上時沒有看見圖南,找了一圈才見對方臉色灰白地從巷子裏扶牆走出來,他也沒有多問,想着圖南可能是去小解了。

黑發少年就這麽望着圖南失了神,這時後視鏡上的圖南忽然朝着窗外睜大眼,撐起身子大喊:

“蘇澤哥小心——”

夏亞這才猛然回過神,現場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只喪屍,正從身後朝無暇他顧的蘇澤猛撲過去!

黑發少年渾身冷汗密布,但這個時候已經不由得他再瞄準開槍了!

說時遲那時快,暮色中忽然一陣飒飒的尖銳刀風刮過,那只偷襲的喪屍頓時像被霹靂震開一般從蘇澤身後彈出去老遠,一把閃着寒光通體烏黑的大刀将那喪屍攔腰斬斷!

蘇澤也已經解決掉前面的兩只喪屍,回頭朝刀風刮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襲黑衣的年輕男子站自高處利落地一躍而下,走得近了,蘇澤才見這男子裸穿着一件黑色皮馬甲,一頭桀骜黑色短發,脖下挂着克羅心吊墜和墨鏡,身後還插着兩把沙漠之鷹,男子的五官輪廓很深,再加上超過一米八五的身高和遠勝東方人的精壯身體,頗有點混血的味道。他走過去只單手就抽回那把鋒利的黑色大刀,甩去刀上的污血,徑直背回身後。

那是一把直背直刃的厚重大刀,型似野戰開山刀,但更長更重,長度有近一米,最特別的是它的材質,不知是以什麽材料打造,刀身呈現如琉璃般光華的黑色。半米長的開山砍刀雙手揮舞起來也頗為費勁,而那男子只是單手就輕松抽回刀來。

然而蘇澤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對方右手手臂上那個“傲”字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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