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混血男子幫蘇澤一起将那名躲在洗手間裏的女子扶出來,女子似乎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吓,腳步都站不穩,愛琳上前問她話,女子也只是埋頭抱着身子瑟瑟發抖。
蘇澤将暫時無法對話的女子扶上切諾基的後座,忽然想起還沒向那位出手搭救的男子道謝,回頭一看,愛琳和阿學早已一疊聲地替他道完謝,兩個人一左一右圍着混血男子熱情地攀談起來。
“這刀看起來好特別啊,怎麽是黑色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材質的刀……”阿學細細打量着男子背上那把通體黑色,卻如琉璃般蘊着光華的大刀。
混血男子大方地取下刀翻轉過來,讓少年好好端詳,黑刀又重又厚,翻轉時空氣好似都被重重拍了一下:“這是黑曜石。”
漆黑的刀面上映着女孩驚愕的臉:“黑曜石也可以用來做刀?!”
“我想起來了,”阿學恍然道,“我以前好像在書上看過,說古代美洲大陸曾經有個帝國,他們的武士用的武器就是黑曜石做的刀。”
混血男子笑着将刀背回背上:“是嗎?這我倒是不知道,一定是個很有趣的帝國吧。”
“是啊,他們拿活人祭祀的,算有趣吧,呵呵……”
愛琳見阿學和對方越扯越遠,忙拉回話題:“你是一個人嗎?”
混血男子一眼看穿女孩的心思,擡手指了指前方:“我們的車隊就在前面,我只是出來探一下路。”
愛琳的表情果不其然有一絲失望,蘇澤站在車旁遠遠地注視着混血男子手臂上的“傲”字紋身,混血男子說話時習慣地帶着笑,乍看很潇灑的笑容,然而笑容中卻有股隐隐的邪氣,蘇澤想起他剛剛那千鈞一刀,只覺得這人渾身都是桀骜不馴的味道。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這樣的人倒是很吸引阿學和愛琳這個年紀的少年,不過……好像也不絕對……
眼光瞥向身邊,黑發少年抱着與他單薄的體格極不相符的M16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相談甚歡的三人。
夏亞察覺蘇澤在看他,擡頭道:“我有聽你的吩咐節約彈藥。”
蘇澤沉吟了半晌:“我讓你不要随便開槍不是為了節約彈藥,是因為這裏是加油站。”
Advertisement
夏亞:“……”
蘇澤:“……”
那邊,混血男子笑着朝這邊擡了擡手,算是簡單地別過了。
蘇澤為車子加滿油,拔出油槍頭也不擡地道:“出來吧,人已經走了。”
男洗手間的門“砰”一聲彈開,雷哲跨過一地喪屍走出來,攤開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道:“我不過是上個廁所,那位帥哥怎麽就不見了?”他歪頭審視着将油槍“咔噠”一聲挂好的蘇澤,“是不是你這副死魚眼面癱臉把人家得罪了?你有沒有好好謝謝人家啊……”
蘇澤拉開車門,雷哲不再自找沒趣,就坡下驢地上了車。
。
汽車加滿油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裏久待了,車子正要掉頭折返,後排的愛琳忽然弱弱地舉起手:“那個,能不能再到前面一點,前面兩個街區的地方有個醫療站,我想去找一些藥品。”
“你怎麽知道前面有醫療站?”雷哲納悶。
“LEON哥說的,”愛琳道,“離這裏不到兩公裏。”
蘇澤和雷哲對視一眼,回頭異口同聲道:
“不要随便信陌生人的話。”
“不要随便信陌生人的話啊!”
這冰火兩重天的氣場鎮得愛琳連忙雙手合十低眉順眼地道歉:“知道了,知道了……”
。
大切諾基最後還是去了醫療站,雷哲遠遠地看見醫療站外混亂得有如好萊塢槍戰片布景的場景就知道這一趟沒有白來。
醫療站外停着兩輛特種部隊的防彈車,雷哲鑽進其中一輛防彈車的後車廂內,邊揮開灰塵和蛛網邊道:“怎麽沒想到呢,有醫療站防控中心這樣的地方肯定都是重兵把守的,要是刃的話早就想到了……”
“刃是誰?”蘇澤站在門外問。
雷哲的背影滞了一下,跳過了這個提問,蹲下從一具穿着武裝特警制服的白骨身上搜出了兩只彈匣,扔給蘇澤和夏亞一人一只,起身拍了拍衣服:“外面那些屍體身上應該還有很多子彈,這次咱們能滿載而歸了。”說罷丢給門外兩人一個大大的笑臉。
半小時後。
花邊美男垂頭喪氣地靠着一輛武裝防彈車,車輪邊一顆骷髅頭從纖細的頸骨上震落下來,帶起一小團蘑菇雲,場面十分蕭條。
醫療站外武裝特警的屍體不少于十具,可他們一共只搜出兩只滿彈匣,除外零散的子彈加起來還裝填不滿一只彈匣,也就是說忙活了半天他們只得到彈匣共計四只半,這離雷哲滿載而歸的目标顯然差得很遠。
“難道這些家夥的子彈都用光了?”雷哲不太明白,蹲在地上瞅着那只仰天咧嘴嘲笑他的骷髅頭。
“不可能,如果那樣這附近應該有很多屍體。”蘇澤放眼環顧四周,除了子彈不翼而飛,更奇怪的是這些武裝特警的武器配備看起來似乎嚴重不足,沖鋒槍和半自動步槍這樣的标準配備他一路找來只看到三五挺,撿起其中一只半自動步槍試了試,槍管卡殼了,很顯然有人先他們一步來到這個醫療站,并搬運走了大部分武器,普通的遷徙車隊很少這麽幹,他們通常只收集彈藥,會對武器有這麽大量的需要的,只會是大型的車隊。他低頭對蹲在地上失落地捧着下巴的花邊美男道,“不管怎樣,這些也夠我們用一段……一小段時間了。”
雷哲蹲在地上擡頭道:“男神,你安慰人的時候能盡全力嗎?”
蘇澤掃他一眼,挎上槍走開了。
。
圖南百無聊賴地待在車上,不單夏亞和愛琳,連阿學也跟去幫忙了,他本來也想跟下去的,其實現在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可是……少年低頭看着自己僅剩下的一只左手,阿學雖然不會用槍用刀,但起碼還能幫着搬藥品,而他現在的的确确一點忙也幫不上。
有時候半夜被窗外的冷風吹醒,就會下意識地想要用右手把車窗升起來,明明能感覺到右手手指的每一個動作,但低頭去看,它卻不在那裏。
他拿出那把軍刀,嘗試着各種握刀的姿勢,揮刀的動作,但總覺得手感很別扭,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咔噠”一聲,那名一直情緒低沉不說話的女子推開了車門,圖南忙回頭喊住對方:“你去哪兒?外面很危險。”
女子呓語般丢下一句“我要回去找阿笑哥”,神情恍惚地下了車。
圖南“喂”了一聲,連忙推開車門,想了想又将那把短刀慌慌張張插進腿套,這才追着女子下了車。
。
醫療站的窗戶都被植物覆蓋了,只透進稀稀拉拉幾縷光,越往裏走越是陰涼,地上不少屍骸,除了醫務人員還有平民,遍地都是打翻摔碎的醫療器具,看來這裏在封鎖前經歷過一場混戰。蘇澤卻覺得哪裏不對,若有所思地停住腳步。
“這地方應該沒有喪屍。”蘇澤将手電光照在腳下的地上,灰塵遍布的地板上散步着不少清晰的腳印,“有人先我們一步來過了。”
“誰?”愛琳問。
雷哲與蘇澤對看一眼,都沒有說話。
“這麽說這醫療站應該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留給我們了?”阿學遺憾地聳聳肩,“我還以為我們是第一批進入庚林下城區的人呢。”
不管怎麽看似乎都沒有再探索下去的必要了,雷哲卻在這時說:“既然都來了,再去裏面看看吧。”
奧比斯波病毒的減毒活疫苗因為添加了新研發的增強耐熱劑,理論上有效期可長達五年,但前提是必須保存在恒溫2-8攝氏度的條件下,另外根據官方給出的熱穩定數據,疫苗在暴露于常溫下時仍可在24小時內保持其活性,超過24小時那就權看上帝擲骰子了。
阿學一面跟在蘇澤身後,一面回憶着吳明先生曾和他說過的關于疫苗的種種情報,吳明先生說過有少數防控中心擁有太陽能備用電源恒溫箱,這些恒溫箱在主電源切斷幾個小時後就會自動啓動備用電源,即使沒有人維修護理,靠着太陽能,這種恒溫箱有的甚至可以自行工作長達兩年。
珊瑚聚居地的疫苗就是在吳明先生的指導和建議下才得以最為妥善地保存的,一些前期因為保存不善而失效的疫苗,也是經吳明先生檢測後一一篩掉的,只是這些很少有人知道。
奧比斯波病毒全球爆發後疫苗成了人們首要争搶的目标,盡管這種疫苗十分不成熟,病毒抵抗性只能維持不到半個月,人們依然可以為了它殺人。看這醫療站裏裏外外的慘狀,就算這裏真的配備有那種能長期自行運轉的太陽能恒溫箱,只怕他們找到疫苗的幾率也幾乎為零。
果不其然,恒溫箱的櫃門大大地敞着,裏面已經結滿蛛網,地上還能看到一些摔碎的疫苗針劑,已經埋在一層灰塵下,估計在下城區封鎖後不久這裏的疫苗就被一搶而光了。不過愛琳提議來醫療站本來就不是沖着疫苗來的,她是希望能找到一些消毒密封的紗布,止血棉和能做簡單縫合的針線,要是能再找到一些沒開過封的醫用酒精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除了一大堆過期的藥品,這裏幾乎被洗劫一空。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愛琳仍顯得很失望。既然一無所獲,一行人便轉身預備離開醫療站。
“喂!”
雷哲忽然出聲,四人回頭望去,雷哲手中的手電筒照在桌上一只箱子上,箱子上用紅色馬克筆寫着一行潇灑的字跡:
You‘re wee.
——LEON
愛琳好奇地走過去打開那只箱子,一瞬間露出驚喜的表情:“是藥品!”
阿學也跟着湊上前,箱子裏從紗布到酒精一應俱全:“這麽說先我們一步來醫療站的就是LEON哥他們的車隊了?”
“這家夥……留給我們這麽一點邊角料,還好意思讓我們不用謝他……”雷哲用武士刀嫌棄地敲打着那一箱醫療物資。
“已經很好了,畢竟我們和LEON哥也是萍水相逢,再說這些物資也足夠我們用了。”阿學幫着愛琳将那箱東西抱下來。
“從剛剛起我就很想吐槽了,你們從什麽時候開始叫他LEON哥的?”花邊美男看着沒空搭理他的阿學和愛琳,又開始老大不高興地嘟嘟囔囔,“和我認識這麽久也沒見你們叫我一聲雷哲哥呢……再說他長得有這麽值得信賴嗎,你們根本不知道他是……”話沒說完就打住了,因為蘇澤正用懷疑的眼光睨着他,雷哲閉了嘴。
一行人帶着一箱子不怎麽慷慨的饋贈離開醫療站,走出大門,卻都愣住了——切諾基的車門敞着,車上的兩人不知所蹤。
。
圖南不知道眼下該怎麽辦才好,他們才離開醫療站沒多久就被喪屍包圍了,女子似乎這才清醒了一些,抱着他不知所措地哭喊着。現在他們被前後左右的喪屍堵住了去路,雖然喪屍群離他們還有二十多米的距離,目前還沒有進入狂暴狀态,可要是再不想辦法……
若是換了以前,這個距離他是有信心突破的,喪屍之間也并非毫無空當,可是現在……
淺發少年握緊了手裏的短刀,他沒有那個自信揮刀,用一只手去對付喪屍,而且還不是慣用手,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可惡!要是換了以前,要是換了以前……
“砰!”
槍聲響起,圖南回頭看去,只見背後一排喪屍随着槍聲如保齡球一般一只只栽倒在地,喪屍群被連發的子彈撕開一條口子,圖南驚訝地看着一身淺藍色套頭衫早已髒得不成樣子的夏亞從喪屍群被火力撕開的缺口直沖進來,就像一道風,轉眼就拉住了他的右手!
……不對,夏亞并沒有真的抓住他的手,他只是感覺那只右手好像被眼前這個人抓住了,那種仿佛手心貼着手心的感覺其實只是他的錯覺。夏亞抓住的是他殘缺的手臂。
圖南左手牽着受驚的女子,看着夏亞邊拽着他跑邊用單手舉起那把M16朝又圍攏來的喪屍群三連射。
幾只喪屍被雷哲一刀斬殺:“夏亞!!節約彈藥!!你拿的是突擊步槍不是機關槍!!”
一旁的阿學忍不住糾正:“機關槍他拿不起來!你說的應該是沖鋒槍!”
“可惡!你們就沒一個人站在我這邊!”花邊美男露出氣急敗壞又傷心至極的表情,一刀将一只張牙舞爪的喪屍直直劈成兩半。
夏亞跑得太快,圖南都感覺快跟不上他的步伐了,那輕盈矯健的身姿讓他想起在聚居地的屋頂上來去自如的奶茶。有那麽一剎那他忽然想要抽出被夏亞拽着的右手。
就在這時身後的女子拉住他的手突然松脫開了,圖南驚詫地回頭,因為速度太快跟不上他們的女子“噗通”絆倒在地上。
“小心——”
愛琳本能地撲過去将女子一把推開,自己卻已經來不及躲避,喪屍咆哮着朝她猛撲下來!
喪屍的牙一口咬在肩膀上,然而恐懼卻大過了痛楚,這些喪屍一旦咬住獵物,便死也不會松口,女孩痛苦地跪在地上,這時一把軍刀猛地戳進喪屍的頭顱,蘇澤将狂暴的喪屍從愛琳肩頭強行拉開,即便如此,女孩的肩膀上也已經血肉模糊。
。
一行人好不容易殺出重圍,然而逃出喪屍群後不久愛琳就發燒昏迷了過去,在那之前她将自己鎖在醫療站的病房裏自我隔離,阿學在房門外看着女孩連傷口都來不及包紮好就失去了意識,按捺不住想破門而入,雷哲按住他的手,搖頭道:“不要進去,否則她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雷哲說得不錯,他進去也幫不上任何忙,只是又徒增一個感染者而已,黑框鏡少年絞着眉心,突然想到什麽,鏡片後的眼睛一下亮起來:“對了,LEON哥他們的車隊不是就在這附近嗎?說不定他們有疫苗!”
以為雷哲會立刻贊同他的提議,卻沒想到對方只是冷淡地潑來一盆冷水:“他未必會給我們疫苗。”
“為什麽?”阿學不解,“他留給我們彈藥和藥品,我覺得LEON哥不是那樣的人……”
“他是怎樣的人并不重要,”雷哲沉聲道,“重要的是他是藍傲文的人。”
黑框鏡少年驚駭地睜大眼。
“那些彈藥和藥品對他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LEON當然也願意賣我們這個人情,但是你覺得藍傲文會給我們疫苗嗎?”
藍傲文會給他們疫苗嗎?阿學讷讷地想,這個假設性的問題他答不出來,但是如果問“樓戰會給我們疫苗嗎”,他知道那個答案一定很絕望。
“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當然不,”雷哲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将少年按坐在椅子上,“找藍傲文求疫苗是肯定不行的,但是我們可以想個辦法偷疫苗。”
阿學被這個大膽的想法吓住了。從藍傲文手上偷疫苗,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他們瘋了。
“由我和蘇澤去偷疫苗,你和圖南夏亞他們待在這裏看着愛琳,在我們回來以前,千萬不可以進隔離室。”
阿學擡頭看着神情嚴肅不帶半點玩笑的雷哲,用力點點頭。
。
雷哲背好武士刀離開醫療站,拉開車門就聽見副駕駛席的蘇澤問他:“偷疫苗一個人就可以了,為什麽要兩個人?”
雷哲關上車門發動車子:“我告訴你為什麽,因為這樣萬一被發現了,還可以由一個人去引開敵人的注意力,掩護另一個人逃走。”
“沒有那個必要……”
“你想太多了,”雷哲笑着拍拍蘇澤的肩膀,“我這種話唠型的角色一看就是主角的命,死不了的,倒是你,總覺得會是那種小說裏悲情英雄的命,一個人壯烈地犧牲拯救全員什麽的……”
蘇澤會意地點點頭:“所以到時候是我掩護你逃走是嗎。”
“男神你也不要這麽悲觀,我覺得這個任務的難度系數還沒有那麽高,以你的逼格不至于在這裏就挂掉,”花邊美男一路快樂地吹噓着,陰霾的氣氛十分不合時宜地被一掃而光,“如果你想改變悲情英雄的命運,只要努力和我套近乎就好了啊,成為主角的頭號基友就肯定挂不掉了!”
蘇澤閉上眼,心裏情不自禁想着,也許當悲情英雄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