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藍傲文如約派人去尋找林菲,夜幕很快降臨,蘇澤也依約等在營地外,LEON望着在夜色中孑然而立的黑衣狙擊手,回頭對遲遲不動身的藍傲文道:“他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藍傲文借着不遠處篝火的光翻閱着筆記本上的草稿,頭也不擡,狀似不經地問:“他有不耐煩嗎?”
等候在營地外的年輕狙擊手正擡頭眺望四面的哨崗,LEON笑道:“狙擊手不會不耐煩。”
藍傲文冷笑了一聲,“啪”地合上筆記本起身:“所以我最讨厭狙擊手。”
在篝火旁吃着晚飯的兩名狙擊手彼此對看一眼,拿着吃的趕緊閃遠了。
。
藍傲文駕着軍用悍馬駛出營地時,蘇澤正觀察車隊營地設置的幾處哨崗。手電筒的光在黑暗中不時閃一閃,一長兩短,代表安全。整個車隊像一部巨大的機器,可以随時動身,随時駐紮,無論處于什麽狀态,都能始終有條不紊地運轉着。其實,以藍傲文的能力,如果不執着于報仇,他明明可以做得比誰都好。
氙氣車燈耀眼的白光在身後驟然一亮,蘇澤眯着眼回頭瞧過去,藍傲文坐在軍用悍馬的駕駛席上,隔着擋風玻璃淡淡地望着他。
蘇澤默默上了車,藍傲文也沒與他多說,徑自發動了車子。軍用悍馬很快離開營地,駛入黑茫茫的山谷,氙氣大燈冰冷的白光刺破濃重的夜霧。
“我們去哪兒?”蘇澤看了眼後視鏡,他們已離營地越來越遠了。
“怕什麽?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會有喪屍不成?”藍傲文把着方向盤轟足油門,軍用悍馬在崎岖的路面上颠簸,他卻顧自安穩惬意,“還是說你怕我?”
蘇澤蹙眉:“我不怕喪屍,也不怕你,我是問我們要去哪兒。”
“我知道你問的是什麽,我沒有耳聾!”藍傲文也擰着眉頭,一臉氣血攻心的表情,“你為什麽要問我們去哪兒?”
蘇澤覺得這問題問得奇怪:“總得知道目的地吧。”
“為什麽總得知道目的地?”
他被藍傲文一個接一個莫名其妙的反問堵得語塞:“……這哪有什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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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有為什麽?你如果不害怕不緊張何必非得知道目的地在哪兒?我讓你去哪兒你去不就好了。”
蘇澤啞口無言地睨着生氣生得毫無來由的藍傲文,還是妥協了,點頭道:“好,你讓去哪兒就去哪兒。”
這妥協的姿态卻并沒有讓藍傲文的火氣下去,下一秒,高亢的鳴笛聲便響徹整座山谷。黑暗之中那車笛聲猶如野獸森然的咆哮,蘇澤錯愕地側頭看向藍傲文:“你在對誰按喇叭?”這附近不是連只擋路的喪屍都沒有?
“誰聽見了就是對誰!”
蘇澤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面對着一臉怒容的藍傲文,閉上嘴不再說話。
大約五六分鐘的行程後,藍傲文關閉發動機停下車子,蘇澤終于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乳白色的霧氣在黝黑的山石間缭繞着,眼前所見竟赫然是一座溫泉。
“早上輸液的時候你不是問過司徒為什麽總覺得手腳關節很僵?”藍傲文望着霧氣渺渺的溫泉,面無表情道,“司徒跟我說大概是因為你那天晚上跳進河水裏,河水太冰了。”
所以我才帶你來溫泉,這句話藍傲文自是冷冷地閉着嘴沒有說,但蘇澤已經十分懊悔,方才在車上他究竟為何要多嘴問什麽目的地。
“謝謝……你什麽時候找到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那些不屬于我只是跟着我的人為你找到的,你謝我幹什麽。”藍傲文涼飕飕地瞄他一眼。
蘇澤毫無還口之力,若是換了平時,只會覺得藍傲文這賭氣的口吻未免幼稚,可是現在感動代替了一切,他沉吟了一會兒:“……其實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藍傲文手搭在椅背上看着他:“就算我不說你也不該有任何的不安和懷疑,如果你讓我跟你去一個地方,我可以閉着眼睛跟你走。”
蘇澤看着說得言之鑿鑿的藍傲文,沒有接話。你真的可以閉着眼睛跟我走嗎,其實你并不能,你只是覺得你可以。
“還愣着幹嘛,下車吧。”藍傲文說,見黑衣的青年只是久久地凝視着自己沒有動靜,聳肩笑笑,“放心,我不會跟你一起泡,我是帶你來治病的,沒工夫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說着關了車燈往椅背上一倒,閉上眼,“你泡好就上來,我在車上等你。”
雖然藍傲文這麽說了,在野外赤身裸體地泡溫泉蘇澤畢竟還是不太習慣,最後只脫了襯衫便下了水。
被溫熱的水流包裹着,好像全身的經絡都被打通了一般,他被蒸汽熏出了一絲睡意,快要半寐過去的時候又及時醒了過來,本能地回頭望向岸上,卻見藍傲文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正坐在悍馬的引擎蓋上,雙臂惬意地向後撐着,見他望過來,便不假辭色地道:“車裏太悶熱了。”
蘇澤便起身打算上岸,藍傲文問:“身體泡熱了嗎?”
“差不多了。”
“那就再泡一會兒。”藍傲文挑眉道。
蘇澤想說我剛剛是說差不多了,又覺得自己要是真這麽說了,藍傲文多半會回他“差不多不也是差嗎”,心說還是不要和他争執了,便又泡進水裏。
藍傲文帶他來泡溫泉這主意比當年燒一屋子柴火差點把木屋都點起來為他取暖靠譜多了,從河裏出來後他的身體一直隐隐發冷,半夜裏尤其明顯,那感覺就像小時候在孤兒院,冬天太冷,在被窩裏裹了半宿身體也不見暖和,後來有一晚肖陌悄悄鑽進他的被窩,兩個人一起睡,才熬過難耐的寒冬。
想到肖陌,意識有些恍惚,才發覺身後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他回頭打算起身,卻一愣,悍馬車上空空如也,車內車外都不見藍傲文的人。
“藍傲文?”他從水中站起,正要上岸,耳朵忽然捕捉到一絲詭異的水聲,警覺地一回頭,這時水中有什麽抓住他的腳踝往下一扯,他就這麽猝不及防被從溫泉邊拉了下去。
“藍——”
話音未落就被拉進一個水聲汩汩,熱氣騰騰的世界,水中的月光是深藍色的,藍傲文蜜色的卷發在眼前迷亂地飄舞,白色的氣泡簇擁着他,恍惚中竟有一種被一只雄性人魚拖入深海的錯覺。
在水中的藍傲文像換了一個人,全然沒有了在岸上時的冷傲,笑着湊過來,捧起他的臉,将口中的氣息渡給他。
卷曲的發絲輕拂着眼睫、臉頰、耳根,那一瞬美好的感覺讓蘇澤想起在地下廢墟裏藍傲文喚醒他時兩人蜻蜓點水般的初吻,細小的氣泡從兩人輕貼的嘴角溢出來,悠悠地往上飄,像倒流的眼淚,他情不自禁更緊地吻住藍傲文的嘴,将寶貴的氧氣鎖在兩人唇間。
但這美好沒能持續多久,要是再不浮出水面,他唯恐自己就要把藍傲文肺裏的氣都吸光了,藍傲文卻如八爪章魚般挂在他身上,一雙狡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他,扶在他後腦的手加重了力道,當氧氣進入他嘴裏的同時,藍傲文的舌頭也長驅直入,那種恨不能一直捅進他喉嚨,舔舐他內髒的激烈吻法讓蘇澤頗有些不堪承受。
還好藍傲文那一口氣畢竟有限,最後也不得不浮出水面換氣。蜜色卷發的青年冒出水面後貪婪地長吸一口氣,又意猶未盡般用指背抹了抹嘴唇,被水滌蕩的灼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聲音濕熱地道:“你吸得我好緊……”
藍傲文總是不時會冒出這類稀奇古怪突破恥度的用詞,蘇澤聽了再多次,也還是會覺得尴尬。
“你不是不會游泳嗎?”藍傲文飛快地擡臂脫掉白色的T恤,胸口的銀色吊墜興奮地蕩起又落下,他把自己往水下泡了泡,低頭看着被水浸濕的肌膚,覆着薄薄肌肉的身體過了水後更顯得光滑而性感,他似乎對此很滿意,立刻如一只驕傲的公豹般不無炫耀地推銷起自己的身體來,“這麽漂亮的救生筏你還不上來?”
真是小孩子脾性。蘇澤搖搖頭往岸上游,動作卻不得要領,越是游動越是下沉得厲害。
藍傲文在他即将沒入水下的一刻從身後抱住他,一邊将人托在水面,兩只手一邊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撫摸搓揉起來:“真的熱了……我最煩你冷冰冰的樣子……蘇澤,我們像剛才那樣再來一次?”
藍傲文的氣息裹着水蒸氣噴吐在他肩頭,潮濕又情熱,蘇澤只感到背上又熱又麻,他并不想再來一次水下瀕臨窒息的激吻,但藍傲文用虎牙咬着他,卻沒用力,只是輕輕地啄,像在懇求一般……
“如果你只是想接吻的話,可以在岸上……”妥協的話就這麽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我喜歡你當我是氧氣瓶抱着我狠命吸,”藍傲文緊抱住身前人,按捺不住地在對方身上輕輕磨蹭起來,“不想下水也可以,你再這麽抱着我親一次,不要當我是藍傲文,就當我是氧氣瓶……”
蘇澤沉默了,他沒想到藍傲文會說出“就當我是氧氣瓶”這樣自暴自棄的話,這句玩笑話奇怪地戳中他心中某處。
雖然氧氣瓶不會伸奇怪的東西到我嘴裏來,但是……
寡言的狙擊手轉過身,單手扣在藍傲文的脖後,側頭吻去。
氧氣瓶很主動,奇怪的東西也十分熱情,蘇澤張開眼,看着藍傲文在享受中輕輕顫動的睫毛,安心地閉上眼,雖然很容易逆鱗,但是也意外地好順毛。
不多時兩人又一起沉進水裏,蘇澤嘴裏嘗到一絲奇怪的鹹腥味,眯縫着睜開眼,他的眼睛正對着藍傲文輕扣的睫毛,長長的睫毛在水中好似動情一樣微微地顫動着,分明是令人心動不已的一幕,他卻不得不在這一刻掙開對方,一把将藍傲文從水裏撈出來。
“嘩啦”一聲,藍傲文被狼狽地拉出水,張大嘴猛喘一口氣,睜開眼怪罪一般睨着蘇澤。
蘇澤盯着藍傲文的臉,沉聲道:“你流鼻血了。”
藍傲文半信半疑地瞄他一眼,擡起手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一張臉這才倏地漲得通紅,飛快地背過身去。
難得兩個人在一起時藍傲文不貼過來,反而逃得老遠,蘇澤錯愕以後不由有點好笑,安慰道:“流鼻血沒什麽可丢人的。”其實還挺可愛的……
藍傲文背對着他抹着鼻血,轉眼又恢複了冷傲首領的口吻:“流鼻血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覺得丢人。”
“這裏只有我,沒有別人。”
藍傲文哼了一聲:“有你才更糟。”加重的鼻音卻顯得有點滑稽。
蘇澤也不去和他辯,只問:“左邊還是右邊?”
藍傲文沉吟了一會兒:“左邊。”
蘇澤了然地點頭:“那你把右手舉起來。”
“蘇澤,你是還嫌我不夠丢人?!”藍傲文正欲轉頭就猛然打住,顯然鼻血又在奔湧了,他沒轍地仰着頭,半晌,悶聲道,“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法子?”
蘇澤想了想:“溫泉泡久了也會這樣,要不你先上岸吧。”
藍傲文捂着鼻子回過頭,怒目而視,蘇澤被瞪得一臉無辜。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閉嘴。”藍傲文冷冷道。
蘇澤不知自己又哪裏得罪了對方,藍傲文一臉的潮紅也不知道是被泡出來的還是氣出來的,他只好暫時緘口不言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泡在溫泉裏,過了一會兒藍傲文聽見身後水聲起伏,回頭一看,蘇澤已經上了岸,正撈起岩石上的黑色襯衫,他皺眉問:“你要幹嘛?”
黑衣的青年側頭問:“我能說話了嗎?”
“你這不是已經說了?”藍傲文一臉氣結的表情。
“我在穿衣服。”
“誰準你上去了?”藍傲文怒道,見蘇澤側眸朝他瞥過來,像是也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妥,又改口道,“你上去前也該和我打聲招呼吧,就這麽把我一個人丢在水裏?”
“你讓我閉嘴。”
“……”
最後兩人各退了一步,隔着老遠的距離坐在溫泉邊泡腳,蘇澤見藍傲文擡手把濕透的卷發撩起來綁在腦後,這畫面不知為何看得他臉微微一熱,挪開視線,問:“能問你一件事嗎?”見對方沒回答也沒拒絕,便道,“那個時候,你為什麽會收留寧茵?”
藍傲文靜默了片刻,沉吟道:“我有一個弟弟。”
蘇澤小吃了一驚。他從沒聽說藍傲文還有個弟弟,就是以前和藍尚武他們同行時,也從未聽藍尚武或是餘伯提起過。“親弟弟?”他問。
“他叫藍輝藝……”
藍傲文如此恍惚的語氣,他還是頭一次聽到,心情不由有些複雜:“你從沒跟我說過。”
“他死了。”藍傲文淡淡地說,“死在樓戰手上。”
藍傲文的側臉冷冷的看不出一點情緒,蘇澤不想再繼續和樓戰有關的任何問題:“鼻血還在流嗎?”
藍傲文抹了抹鼻子,發現沒再流血了,便起身上了岸,走到蘇澤旁邊,對着黑衣青年不置可否的側臉,低聲道:“褲子都濕了,黏在身上難受得很,我想脫下來,可以嗎?”
蘇澤臉色尴尬地一僵,沒有擡頭:“你想脫不必問我。”
“我脫了,你奉陪嗎?”
露骨的話聽得蘇澤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你奉陪嗎?在水裏,會很舒服。”藍傲文滑進水裏,說話間左手利索地解開皮帶抽出來扔到一旁,松開的牛仔褲下是白色的低腰底褲,性感緊致的腰身在水中若隐若現,這樣子,幾乎就是在勾引了。
蘇澤看着雙臂趴在岸邊,擡頭凝視他的藍傲文,張口想拒絕,卻又想起方才談及弟弟時藍傲文倔強的神情:
“……水裏太熱了……到岩石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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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上涼得沁人,尤其又是剛剛從溫泉裏出來,那種滋味比起那天跳進河水裏也差不了多少。不過藍傲文很開心,又滿足又興奮,這就足夠了,因為這樣的藍傲文會很暖和。
冰涼的岩石,火熱的藍傲文,岩石硬得硌人,藍傲文的身體卻有着男性少有的柔韌。隔着藍傲文的肩膀,能看到夜空中懸挂的下弦月,他不知道是因為溫泉散發的朦胧霧氣,還是因為自己在迷幻中産生了幻覺,只覺得那月亮裹着一層夢幻的淺藍。
藍傲文眼眸一沉,俯身用力吻住身下人,虎牙狠狠咬進對方肌肉裏,轉而又好似後悔萬分般來回舔舐着咬痕,蘇澤被折磨得收回視線,藍傲文擡起身子,耀武揚威一般,他對自己的美很有自信,也深知該如何利用,大概正是因為如此,才美得這樣張揚,讓人忘了星空和月亮,只為他一人意亂情迷。
蘇澤看着藍傲文潮濕的眼睛因為情欲洶湧漸漸由專注變得迷離,然而始終那樣深情,仿佛背後的無數星辰都被收進了這雙眼睛裏,只要凝視這個人的眼睛,他就可以帶你到最美的地方遨游。淺藍色的月亮,抑或是萬裏晴空……
銀色吊墜随着藍傲文的動作前後晃動着,只在它的主人俯身落吻的時候偶爾落在蘇澤胸口,激涼得像針刺,然後又一跳離開,在蘇澤的視野中化為一圈搖擺的光點。他擡起手,捧在藍傲文脖後,想要撫摸那頭濕潤的蜜色卷發,才想起藍傲文的頭發早被頭繩綁住了。
藍傲文沉聲喘息着,騰出扶在蘇澤腰上的一只手,伸到腦後将頭繩一把扯下。
蜜色的卷發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溫暖纏綿地繞住蘇澤的手指。
“我不想你走……三年太長了……我怎麽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