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拂曉時分,蘇澤感到雨點落在眼皮上,睜開眼,藍傲文雙手環抱着他的腰,趴睡在他身上。
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蘇澤冷不丁一個激靈。藍傲文動了動,含糊地問“冷嗎?”而後不等他回答就抱着他往下一滑,兩個人又翻身跌進水裏。
水花落畢,蘇澤被“救生筏”托抱在水面上,有些遺憾:“水都髒了……”
藍傲文回頭對着一池溫泉道:“對不起啊,把你們弄髒了,其實我只是想弄髒這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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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傲文竟然連更換的衣物都準備好了,兩人上車後,藍傲文口吻輕快地問:“感覺怎麽樣?”
蘇澤扣襯衫扣子的手頓了頓,表情古怪地踯躅了一會兒:“……我覺得可以……稍微慢一點……”
藍傲文聽得一愣,先是想笑,後又板着臉嚴肅地道:“哦,稍微慢一點。我太猛了,你是這個意思嗎?”
黑衣青年低垂着頭,在最後一顆扣子上糾結了許久。
藍傲文笑道:“我剛剛是問你泡了溫泉後感覺怎麽樣。”
蘇澤:“……”
藍傲文笑着發動車子,陽光照着他意氣風發的側臉:“你喜歡我慢一點,我就慢一點。反正重要的也不是快慢~~”
軍用悍馬難得放慢了速度,悠悠哉哉好似在散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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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車子還這麽刻意慢騰騰地一颠一颠,蘇澤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這時車子卻冷不丁剎住。他警惕地張開眼,只見藍傲文已經面色冷峻地推門下車。
泥濘的山道上,幾個奇特的腳印赫然在現。蘇澤看清那幾個腳印,面色也一下凝重起來,前足似人的手掌,後足似人的腳掌,但是指間生着很明顯的蹼,與其說這是哪種他們孤陋寡聞的野生動物留下的,他更相信這就是當初在防風林和藍山山莊聚居地遭遇的同一種怪物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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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傲文按着膝蓋站起來,環顧四周:“腳印還很新,它就在附近。”
顯然藍傲文也親眼見過那怪物,蘇澤肅聲道:“這怪物速度和體力都遠在喪屍之上,我們兩個對付不了。先回去。”
“不,我要再看一眼。”藍傲文回到悍馬後座拿了一把M16,“咔嚓”掰開,又換了一只滿彈夾,然後從背包裏抽了兩把匕首,一把插在皮帶上,一把插在短靴中,轉身對蘇澤道,“你留在這裏,我去看看就回來。”
“為什麽我要留在這裏?”蘇澤不解。
藍傲文也不解,打量黑衣青年的腰下:“你不是說我太猛了嗎?”
“……”蘇澤無言了片刻,轉身拉開後車門,拿了一挺烏茲沖鋒槍,“我跟你一起去。”說罷便沿着腳印兀自往前走。
藍傲文将M16敲在肩膀上,在背後不高興地挑着眉:“所以我到底猛不猛?”
幸虧下了雨,道路泥濘,兩個人不費力就沿着腳印搜尋進了山,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已經走進一片竹林,沿着竹林往下,可以看見山腳下錯落有致的瓦房。不過看房屋和周遭破舊頹敗的樣子,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類居住的跡象了。
那怪物必然來自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落。兩個人于是分頭檢查房屋,蘇澤用沖鋒槍小心挑開門簾,屋子裏黑洞洞的,彌漫着一股黴味,再往裏走一點,黑衣的狙擊手忽然停住腳步。裏屋的門前,有一張破碎的蜘蛛網。
窸窸窣窣的響聲幾不可聞,蘇澤确信自己聞到了血肉腐爛發出的臭味,然後是幾聲含糊的呻吟。有東西過來了。他迅速退到大門前,一個黑影從裏屋門裏出來,一聞見活人的氣息,立刻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蘇澤擡腳将客廳中央一張小桌子踹過去,喪屍被攔腰撞得一個趔趄,撲在桌面上,下一秒鋒利的匕首已沒入喪屍的後腦,釘在桌面上。
蘇澤剛拔出刀來,就聽見房頂傳來一陣瓦片撥動的聲響,他心下一沉,喪屍不可能跑到屋頂去,而且這分明是四足踏地的聲音。
黑衣的狙擊手屏息立着一動不動,豎起耳朵細細聆聽,屋頂的動靜在他腦海中具現化為一條Z字線條,從頭頂一點鐘方向往中央而來,停留了幾秒又往三點鐘方向移動,然後又忽然轉向,以飛快地速度移向七點鐘方向,蘇澤掉轉槍口,血紅的頭顱倒挂着出現在窗玻璃後的剎那,火舌也從槍口傾巢而出。
可惜窗玻璃阻掉了子彈的一部分沖擊力,那怪物反應十分敏捷,并未受到致命傷,眨眼的功夫便縮回了屋頂。
蘇澤聽見頭頂怪物的足音又朝着一點鐘的方向而去,他躍出窗外,腳蹬在外牆上一個借力攀上屋頂,渾身赤紅的四足怪物扭身朝他撲來,沖鋒槍的子彈撲簌簌打在它厚實的肌肉上,竟然只造成了幾道擦傷。
怪物的速度和喪屍不可同日而語,蘇澤只來得及側翻閃過這一撲,他側滾的一霎,怪物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獰叫,蘇澤迅速翻身而起,只見屋頂的另一頭,藍傲文正面色冷靜地舉槍瞄準這邊。
要打中這種速度靈敏的怪物本來就不容易,而且它是四肢趴着的,比喪屍更難命中,更何況還皮糙肉厚。突擊步槍的子彈比沖鋒槍的九毫米子彈殺傷力更大,那一槍雖沒有直接秒殺掉怪物,但多半也命中了薄弱之處。劇痛讓怪物改變了目标,掉頭奔向藍傲文,它一左一右地跑着Z字形路線,像是有意閃躲藍傲文的子彈,但是子彈還是接二連三地射中它身上。
藍傲文站在屋檐邊寸步不移,冷靜地一下一下扣動扳機,蘇澤蹲踞在屋頂這頭,一瞬不瞬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幕,一切就像慢鏡頭,飛濺的血沫後是藍傲文俊美又冷酷的臉。
怪物在靠近房檐的地方猛地騰起,一副勢要與藍傲文同歸于盡的架勢,藍傲文冷靜地調轉槍口朝上,又一槍響起,子彈穿過了怪物的咽喉,暗紅的血兜頭灑下,藍傲文閉上眼,感覺粘稠的血液落在眼皮和臉頰上。
怪物的身體重重地跌在房檐邊,帶着松動的瓦片嘩啦啦滑了下去,藍傲文放下手中的M16,站在屋頂邊居高臨下,掃了一眼砸在地上抽動了幾下不再動彈的怪物屍體,這才提着槍跳下去。
蘇澤跟着下了屋頂,繞到怪物墜落的地方,藍傲文正蹲下來查看怪物的傷口,頭也不回地對他道:“我射擊過它身上幾處地方,頭部,腹部,心髒,第一槍和第二槍都在腹部,傷口創面看起來不小,但還是不至于致命,再說如果它不撲起來,你幾乎沒有機會射中它腹部,他朝我撲過來時我瞄準了它的頭部,一顆子彈射在牙床上,竟然是被彈開了,還有一顆射中頭蓋骨上方,換了是喪屍應該差不多都爆頭了,它竟然還沒有喪失行動能力,心髒的部位沒能瞄得太準,不過看這個傷口創面,應該不容易傷到它,”說罷面色凝重地起身,“這麽看來這家夥沒什麽致命弱點,要幹掉它靠一兩發子彈是行不通的。”他環顧了一下院落,“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幹淨的容器,我想帶點戰利品回去。”
蘇澤找來了一只還算幹淨的塑料口袋,藍傲文手起刀落,切下了怪物的兩只爪子,忽然發現自己滿手是血,擡頭問:“我臉上是不是很多血?你幫我擦一擦啊。”
這話說得極其理所當然,蘇澤低頭看了看自己也髒得不成樣子的手,只好用袖子一角替藍傲文擦臉上的血。藍傲文蹲在地上,很自然地閉上眼睛,還配合地揚起臉,蘇澤看得一愣,心說我為什麽要幫他擦血,他自己也是可以擦的吧。
就遲疑了這麽一拍,藍傲文就皺着眉頭睜開眼,蘇澤生怕又逆這個人的鱗,不再猶豫,擡手仔仔細細替藍傲文擦幹淨臉上的血,心裏自我說服道,那是因為他自己看不見,只能讓我幫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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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用悍馬回到營地,營地裏頓時就炸開了鍋,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們美貌強悍的首領居然手刃了那窮兇極惡的怪物。藍傲文還帶回了戰利品——一只血淋淋的前爪。
回程的時候藍傲文實在太疲倦了,車子是蘇澤開的,一回營地藍傲文就清醒了,車子還沒停就打開車門,将那只猙獰的爪子丢給一群愛鬧騰的手下甩着玩。不過他自己保留了另一只,帶去醫療車給了司徒醫生,讓想辦法保管起來。
先前出去找寧菲的那隊人現在來回報,依然沒有找到女孩。藍傲文揮揮手讓他們吃過午飯下午再去找,自己上了拖車,喊住準備離開的黑衣青年:“你要不要上來換件衣服?我有很多黑襯衫。”他站在拖車門口,一副罕見的正經口吻。
蘇澤跟着藍傲文上了車,卻見藍傲文在卧室門前久久地站定,不由奇怪:“怎麽了?”
藍傲文的背影頓了一拍,沒說什麽,走進卧室裏,蘇澤見他将攤開在床上的黑色筆記本收到一邊,那本子上寫滿字母數字和橫橫點點的符號,他想起藍傲文提過的無線電密碼傳輸,看向好似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正打開行李箱拿衣服的藍傲文,心中有絲隐隐的不安。
箱子砰地一聲打開來,藍傲文跪在地上,看着一箱子黑襯衫,回頭問他:“要哪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