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鎮長帶着治保人員到現場去了解情況,發現了四具陌生面孔的屍體,他們死在了自己挖的深井裏面,面色青紫,表情恐怖。
這些人帶去的炸藥還累及了無辜,四位走夜路的人慘遭不幸,正好在那轟鳴聲響時從旁路過,兩死,兩傷。
死的是一對母女,母親大概四十來歲,女兒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傷的是一對父子,他們距離似乎遠一些,父親重傷,面貌難辨,手上皮膚褶皺銅紅,雖還活着,卻也是奄奄一息,全身衣服撲滿了塵土和血跡。
兒子受傷輕些,身上沒有發現大的損害,衣服上有血有泥,也不知是他的還是他父親的,嘴角有血,昏迷不醒。
盜墓者屢見不鮮,盜墓的時候死人也很常見,人們并不為奇,只是這回傷及了路人,是前所未有的,人們都憤慨不已。
誰不走夜路?都想到了自己,有些後怕,也為那對母女和父子惋惜。
“小夥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家裏還有什麽人嗎?”鎮長對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年輕人親切的問道,這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與他同時被擡到祠堂的老者在剛剛擡到這裏不到一刻時就不治身亡了,鎮長目前還不好開口告訴年輕人這個消息,“你是跟父親一同走夜路的嗎?從哪裏來的,走親戚還是路過?”
年輕人的身上已被換上了幹淨的長衫長褲,是鎮長在省城上學的大兒子留在家裏的舊衣服,穿在他身上略現寬松。他的睫毛很長又彎,有一雙漂亮而空洞的眼睛,像女孩子,即使是躺着,也能目測出是個高個子。
他被擺放在天井下一顆老槐樹下的臨時小床上,正迷茫的望着周圍密密麻麻包圍着他的好奇目光,幾乎半個村子的人都來到了這裏,人群裏議論紛紛,靠他最近的是身穿褐色絲綢長袍的鎮長,他彎着腰望着他,正等着他的答話,又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
“他的腦袋一定是被炸壞了……”
“是啊,是啊,可能還沒清醒呢……”
鎮長身後擁擠的人群裏有人對這年輕人的遲鈍做出了解釋,紛紛投來贊同的附和。
鎮長于是疑惑的望着年輕人道,“你……還記得什麽?”
年輕人依舊,“我……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四處張望。
鎮長忙道,“你在找你的父親嗎?很不幸,他已經去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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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年輕人明顯得怔了怔,驚訝的望着鎮長。
鎮長為難的說,“你們不該走夜路啊,不是……不該走那條路啊,你們不該在那些人放炸藥的時候從旁邊路過啊,炸藥……那個不長眼啊!”鎮長有些語無倫次,說得滿頭大汗,同情而憐憫的望着他,腦子裏還在尋找更多可以用的安撫的詞語。
年輕人的眉頭皺了皺,突然問道,“死了幾個人?”
鎮長道,“除了你以外,那幾個都死了。”
年輕人的眉心抽了抽。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年輕人從短暫的沉思中轉回神來,回答道,“沒有了!”他沒有人們意料中的悲傷和恐懼,大家都說他肯定是腦子裏受了傷,傻了!
沒有了家人,也不知道原本是要去哪的,又身無分文……或許是代替這片土地對于一個陌生過路者的歉意,熱心的鎮長對他進行了安置工作。
思來想去,鎮長走進了周家大院,找了本地擁有土地最多的周老爺,出事的地點也屬于周家土地。
周老爺周樹鳴倒是很賣鎮長的面子,一口答應下來,反正他家的米多,多養一個人,少養一個人毫無影響,又見這人長得清朗幹淨,便派給他一件輕松的活計,跟着花匠王師傅同吃同住,一起照料周家所有的花花木木。
這在鎮上許多人的眼裏簡直是美差,有吃有穿還不費力氣,求都求不來的事兒。
大家瞬間便羨慕他起來,忘記了他才剛剛失去父親,腦子還不太靈光。
“其實他不傻,反而還很聰明,長得比光燦還要俊。”光燦是鎮上公認的美男子,和白露是同學,也是剛剛從省城讀書回來,現在在鎮上一家酒樓裏做二掌櫃,虹霞以前只要提起光燦就臉紅,今天提起了也臉紅,只是今天的重點卻是剛剛走進周家大門才三天的那個“傻子”。虹霞手裏捏着繡花針卻半天也沒繡出一朵花來,竟提些“傻子”的事情。
凝晚正握着一支毛筆,認真的在石桌上的白紙上練習書法,對虹霞的話聽得并不在意,随口問道,“你說的是那個傻子嗎?”
虹霞道,“去,沒有傻,只是當時吓懵了,人家很正常,人家姓安,叫阿四。”
“安阿四?”
“是安四。”
凝晚笑了,“怎麽聽着像‘安逝’呢?”
虹霞也笑了,“瞎胡說什麽,平安的安,四五六的四。”虹霞伸出了四根手指比作。
凝晚繼續認真的寫她的毛筆字,對是哪個字并沒有多大興趣。
虹彩還等着她問那個人如何就聰明呢,可惜凝晚的注意力只在她手底下的幾個字上。
虹霞覺得無趣,左望望右望望,自己也不知道在望什麽,手裏的繡花針一直捏着不放,忽然她的目光一定,臉上飛紅,低下頭,認真的開始繡花。
凝晚寫完一張,低頭欣賞,對虹霞道,“三姐,你去房裏幫我拿些紙出來吧。”
虹霞有些不情不願,剛要喊小翠把紙拿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親自起身去了,走路的步子明顯比平時細了許多,也文雅了許多。
周家的姑娘都是大腳,這是周老爺開明的地方。
凝晚把寫好的字用雙手捧起來,從左到右一個個看過去,很不滿意,兩手一合揉搓成了團,随手就執到了身後,手支着下颌思索着書法裏蘊含的奧妙,可是她卻沒有聽到紙團落地的聲音,不禁覺得奇怪,便回頭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