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女人為崔家姑娘倒了杯熱水,遞到手上,“你讓馮二幫我問問藥鋪,看現在的鹿茸什麽價,前個兒,你鐵柱哥得了一副,可惜是從死鹿身上割下來的,沒能打上肉。”
姑娘點着頭,握着熱水杯子取溫,走到炕邊上看到了眼陌生人,一時,眼睛定到了那人的臉上,竟有些看着迷了。
女人一瞧便笑了,“小夥子相貌好吧,就我見過的男人,沒一個比上他一成的。”
崔姑娘的臉紅了,趕忙挪開眼,“嫂子你見過多少人呀,就咱這鳥不來拉屎的山溝溝,連輛牛車都走不成的路,除了這十來戶人,你還見過哪些。”
“你說的是,不過你是常常下山賣藥的人,你見過的多,可見過比這小夥子長得好的。”
姑娘不說話了,只顧着喝水。
姑娘問,“這人是哪來的?他怎麽會來咱們這地方,這地方可不好找的,躲開了多少兵荒馬亂。”
女人說,“你大哥從小河邊背回來的。”
姑娘駭然,“那河裏可不好。”
“是呀,死過人。”
她們同時想到了半年前,沉默了。
崔家姑娘回來的時候,崔老婆子正在院子裏曬藥,見她推院門進來,就唠叨起來,嫌她回來晚了,“整天什麽事都不幹,天氣不好不去采藥,天氣好了,也不去,我是老了爬不了山頭,你年輕着也不去爬,看來我們遲早得餓死。”
崔姑娘不理她娘,兀自坐到了一塊石頭上,拿起一根樹枝把地上曬的幹玉米粒挑來挑去,撇着嘴說,“不是有白露嗎,白露最會采藥。”
老婆子嘆了口氣說,“白露畢竟是外人,不可能在這裏一輩子,唉,其實我對你說也是白說,你一個姑娘家,也不會陪我老婆子一輩子,我看還是早早把你嫁出去的好,不然耽誤成李家丫頭那歲數,又得背後說我的不是。”
崔姑娘不說話了,呆呆的望着玉米粒子。
聽到“咯丫”的一聲,竹子做的門欄被推開,一個包着頭巾的女子背着一個大大的背籠走進來,崔姑娘和婆子忙上去幫忙,取下背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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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看着背籠裏的東西,笑得合不攏嘴,“哎喲,居然還有一只靈芝。”
崔姑娘說,“白露你去懸崖邊了啊?”
白露點頭。
崔姑娘臉色一沉,“白露,下次別去那地方,太危險了。”
崔老婆子也忙說,“是呀是呀,下次別去了。”臉上還是欣喜的笑着。
白露只是笑了笑,幫着崔老婆子一起把背籠裏的東西取出來分類。
分好類,等老婆子去做飯的時候,崔姑娘拉白露到一旁問,“你那裏有治外傷的藥嗎?”
白露說,“怎樣的外傷,嚴重嗎?”
崔姑娘說,“不嚴重,臉上,被樹枝劃的那種,不是很深。”
飯後,崔姑娘拿了一包白露給的藥粉,去了鐵柱家,進門卻沒看到那個陌生人,只有鐵柱女人坐在炕沿上做針線活,見她來,忙讓她也坐上去。
崔姑娘說,“那個人可好了,怎不見了,我娘還讓我給他送了外傷藥,見他臉上脖子上有傷。”把藥包放到了炕頭上。
鐵柱女人說,“你家那藥鳳凰網管用,喝了沒多久就退燒了,那人怪怪的,一醒神便問這是什麽地方,我說了,他又問,半年前是不是有人的屍體在河裏發現,我說是,他便要去看是具體在什麽地方,我說,屍體都被一群人帶走了,還找發現屍體那地方幹什麽,他說只是想看看,我就告訴他,其實屍體不是在我們這裏發現的,是在河的上游坡村那裏,他執意要去,我就讓牛娃帶他去了,才走沒多久。”
崔姑娘思量了會兒說,“那人莫非是認識那死人的。”
鐵柱女人說,“我想想也是,但見他臉色不是很好,面上又嚴肅得很,話到嘴邊又沒問。”說到這兒,鐵柱女人高興的笑了,“果然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一出手給了我許多票子,花花綠綠的,這輩子見都沒見過,還差點鬧出笑話,不知道是什麽,還是你鐵柱哥見識多,說不能收人家這麽多錢,我才曉得,本來我們不想收到,推托不過。”
崔姑娘卻在猜測着陌生人和半年前那具死屍的關系。
天黑的時候,陌生人和孩子回來了,孩子蹦蹦跳跳的,陌生人的臉陰沉的厲害。
婦人格外殷勤的讓陌生人坐,又給他端上碗飯,有些窘迫的說,“我們這裏沒什麽好吃的,委屈你了。”
“沒有,謝謝。”陌生人很有禮貌,一看就知道是很有教養家裏了出來的孩子。
他的精神卻一直渙散,神總不能和身體協調到一體,回答婦人的話也是慢了幾拍。
婦人說,“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呢?”
“我叫寧陵朝。”
婦人說,“這名字真好聽。”她是不知道是哪三個字的,甚至聽過一遍都沒記住,畢竟這三個字在她的生涯裏很難遇到,她覺得還是丈夫鐵柱,兒子牛娃,王家丫頭王花花,李家姑娘李秀秀,崔家姑娘小冬好記多了。
她是想記住眼前這位的名字的,覺得是種榮耀,可見他一直面若冰霜,又不敢再問一次。
婦人剛要轉身,卻聽客人問道,“大嫂,半年前河上游找到的那姑娘,你看到了嗎?”
婦人不禁一個寒顫,目光閃避的說,“我是沒親眼看到,和孩子遠遠的站着,那時候很多人,近處的遠處的,山頭頭的人都下來看熱鬧,聽看到的人說,那幾天雨大,屍體在水裏泡的時間長,被人撈上來,也沒人認領,看衣服不像山裏人,像城裏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幾個人挖了坑就把她埋了。後來,都過了許多天,一群人找來,又把她挖了出來,那個時候,屍體都燦了。”
寧陵朝沉默着不說話,臉色極為陰郁。
過了良久,婦人以為他會一直不說話而要轉身時,他卻道,“大嫂,能讓我在你家多住幾天嗎,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婦人忙說,“當然可以了。”簡直求之不得。
晚上,婦人欣欣喜喜的去收拾了下柴房,準備這幾天自己和丈夫住柴房裏,讓客人和孩子住炕上,稍後又去了崔婆子家,想再讨些藥給客人,把病徹底治好。
去了,藥卻沒有,崔婆子答應明日采些給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