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太陽下山了,山後的天空發藍,藍得像海,深不見底,坡道上一塊明一塊暗,一片灰一片綠,山溝裏滿是雜草和野樹,樹在這個季節最茂盛,綠瑩瑩的像條毯子,蓋着山。
寧陵朝醒來的時候,人躺在松軟的草地上,頭頂上是樹,手還緊緊拉着凝晚,凝晚卻沒有醒來,他扯凝晚的手叫凝晚,凝晚不動,身上跟他一樣有劃傷,有草汁。
“凝晚。”他傾身爬過去,把凝晚抱起來摟在懷裏,摸着她脖子上是溫熱的,才松了心。
寧陵朝在山洞裏點起了火,把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凝晚身上,在凝晚身下鋪了厚厚的幹草。
凝晚醒來了,望到了他坐在火後的背影,微弱的喚了道,“寧大哥。”
寧陵朝忙丢了手裏撥弄火堆用的柴棍,轉過身來湊到了凝晚身前,驚喜歡的看着她,“凝晚。”扶着她坐起來。
“凝晚,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凝晚輕聲道,“我還好,你呢?”
寧陵朝笑着說,“我沒事。”
凝晚咳了起來,捂着胸口,寧陵朝幫她拍了拍背。
寧陵朝皺了皺眉,柔聲道,“你一定餓了吧,我出去找些吃的,很快回來,我走不遠,如果有什麽野獸的,你就喊我,拿個火把吓它。”
凝晚望了望洞外,“寧大哥,天很夜了,別去了。”
寧陵朝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我很快回來。”
寧陵朝快步走出了山洞,凝晚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
不一會,寧陵朝回來了,手裏握着幾個野果,滿頭是汗,臉帶着笑容,一走近洞,卻見凝晚呆呆坐在火前默默流淚。
寧陵朝的笑容沒了下來,走過去,跟她并排坐着,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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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晚望着火,喃喃道,“寧大哥,上次在安城,那坐山上,聽說你也是為了找我才掉下山摔到河裏的?”
寧陵朝也望着火,輕輕的點了點頭,手裏捏着果子在手心裏轉動。
凝晚哽咽道,“這次又是因為我,害你流落到這裏,差點又送了命。”
寧陵朝不語,把一個果子送給她,“吃些東西吧。”
凝晚接着了,放在手裏拿着,“寧大哥,這世上,我只欠你一個人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寧陵朝側首,望着她說,“凝晚,我不讓你還,只要你好。”
凝晚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肩膀不由得因抽泣而發顫不止。
寧陵朝想伸出手去攬着她,猶豫了一下,沒有過去。
良久後,他說,“凝晚,你知道嗎,我曾卑劣的想過,如果有一天,你像宋敏一樣忍受不了林家的生活……所以我會一直等,但是我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其實我早該勇敢一些……”
凝晚說,“寧大哥,不值得,我不是個好女人。”她把頭埋到了雙臂裏。
寧陵朝說,“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
凝晚泣不成聲,沒有擡頭。
寧陵朝放下手裏的果子,靠近過去,把她攬到了懷裏,“你說過我的人生絢麗多彩,你的人生卻只剩下灰白,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世界如果沒有你,也将變得灰白……”
凝晚搖着頭,“寧大哥,比我好的姑娘多的是,你不要這樣。”
寧陵朝深深吸了口氣,緊緊将她環在胸前,下巴挨着她的額頭,“可是我心裏的姑娘就只你一個,如果說我的人生真的是絢麗多彩的話,那也是因為有你,那些光彩是你身上發出來的,是你給我帶來的,你就是我心上的那些光彩……”
凝晚緩緩擡起頭,望着他的臉,他的臉在火光下一陣明一陣暗,表情無比真誠,眼睛裏仿佛有更多溫暖的話。
她抱住了他,傾起腰,把唇放到了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寧陵朝全身一僵,竟呆了,身體如電流竄過一般,瞬間有些麻,手不禁松了松,又随即将她緊緊抱住,反過來主動的去吻她的唇,把她的腰攥緊在手心裏握着,身體便不受控制,腦子也不清楚起來,只想要更緊的一些靠近,卻也緊得不能再緊,近得不能再近。
她的唇甜美芬芳,身上的皮膚如凝脂一般,貼上去軟綿綿的,如若無骨。
她在他懷裏發顫,卻也抱緊了他,閉着眼睛,他輕輕咬着她的唇,吮吸着她的氣息,感覺自己如沐春風之中,醉酒于桃花園林嘻戲,眼前什麽都看不見,唯有一味的癡迷,無法自撥,又像陷進了旋風窩裏,要被卷得粉碎,還奮不顧身的往裏鑽,哪怕下一刻天會塌,地會裂,也不管不顧,只想這樣的天荒地老。
“凝晚,凝晚,我愛你,凝晚……”
天剛破曉,她便醒來了,輕輕的移開他的手,從他懷裏出來,穿上衣服,把他的外套蓋在他的身上。
她坐到他身旁,望着他的臉,他的臉上有被草木割傷的劃痕,表情很平靜,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微笑。
她的一顆眼淚滾落下來,掉到了他蓋着的外套上,她捂了嘴,擦了擦眼睛,擰過身,在已經熄滅的火堆裏拿出一只細柴,找了塊平整的石頭,用柴火燃後灰黑的那頭在石頭上寫:寧大哥,珍重。
回頭再看了他一眼,把衣服向上掖了掖,起身走出了山洞。
天還暗沉沉的,太陽沒有升起,她也不什麽該往哪裏走,眼前沒有路,又仿佛都是路,走過一個山坡,前面突然多出一些人,都在喊,“三少爺,三少爺,三少爺你在哪……”
凝晚認出那個帶頭的是寧陵朝的衛士,心中一喜,随即轉身向後跑,路上看到幹一些的柴就抱起來,撿了一懷,到了山洞口點燃。
看着火勢越來越大,灰煙滾滾,她慢慢向後退,退到遠一些的地方,躲了起來。
不過多時,那些人就尋來了,嘴裏說着,“煙是從這裏冒出來的,肯定這裏有人。”
有人喊,“有個山洞。”
一群人跑進了山洞。
凝晚從草叢裏站起來,對着空洞洞的前方,落了兩顆淚,揮了揮,輕輕說了聲,“再見了,寧大哥,珍重。”轉身跑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