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少奶奶又把太太氣到了……”劉媽坐在東廂院子裏的大槐樹下做針線活,撚着針頭騷了騷頭皮。

小香湊在劉媽身邊,繡着花子,說,“少見來着麽,見怪不怪了,以前大少奶奶不也成天讓太太氣的不行。”

劉媽眯着眼看繡的鞋底,嘴角抿了唾沫星子咬線頭,“現在不一樣,以前大少奶奶沒過錯,是太太自己沒事兒找事兒,非跟大少奶奶過不去,也是跟自個過不去,現在的二少奶奶可不同以前大少奶奶的,壓根不遷就太太,太太說的話當耳旁風,太太拿高架子,她就走開不理,任太太哭喊鬧去。”

小香撇了撇嘴,“可太太那嘴裏從來沒有好聽的話,看是個大家裏的,說出來的話比鄉下的那些老媽子還俗還難聽,二少奶奶也生生受得了。”

劉媽說,“這你就看不出來了,二少奶奶故意的就讓她罵,讓她氣,好死得早。”回頭偷瞞了眼身後的屋裏,悄悄把嘴放到小香耳朵上,“二少奶奶那是給以前的那位周小姐報仇啊。”

小香忙捂了嘴看劉媽,“可別再說這話了,叫太太聽到又是一頓打一頓罵。”

劉媽撇着嘴笑,向屋裏斜了一眼,“可偏偏她就逃不過一個周字,走了一個妹妹,又來一個姐姐……”

“劉媽,劉媽。”林太太午晚醒來了,在屋裏喊。

“哎,哎”,劉媽忙揣着活計站起來,給小香使了個眼色,一溜煙跑進去伺侯,遲一步,可是要被打被罵的,林太太可不給任何人留臉面。

“死人啊,叫你這麽多聲。”林太太爬坐起來,皺着一張臉,眼睛似睜未睜。

劉媽忙陪笑,“來了,來了,這就來了。”把活計往桌子上一放,貓着腰過去,蹲在床前跟林太太穿鞋。

林太太懶懶坐着,腳窩在床上一動不動,劉媽伸手上去,輕輕的抓着往床沿挪,手不敢重也不敢太輕。

“那個禍害在幹什麽呢?”

“啊?”劉媽擡頭,一臉不明白。

林太太罵道,“腦子是木漿做的啊,不知道我誰?”

劉媽低下頭,繼續在林太太一雙腳上下功夫,“嗨,能幹什麽,房裏看書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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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看書,看的書都到狗肚子裏去了,除了坐在那裏僵得跟個死人一樣,還能有什麽用?”

劉媽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也不敢擦,只得含笑。

林太太便對着一片空氣指指點點起來,“一個娘肚子出來的一囚色,也不知道她娘是怎麽一個逼……”

劉媽聽得雖然多了,也沒什麽沒聽過的,還是臉紅了。

林太太繼續罵,“景俊就是個不成器的東西,非得去刨周家的屎……”

景俊正好走到門外,手正準備挑簾子,聽到這話立馬變了臉,轉身走了。

白露在陽臺上看書,忽然見景俊黑着臉回來,忙上前問,“怎麽了?”

景俊剛坐到沙發上,猛得站起,手往外邊一指,又甩了回來,欲言又止,還是坐到了沙發上。

“生誰氣了?”白露小心的問道,坐到他身邊。

景俊不說話,撫着額,白露便不再問了,把書放下,跟着靜靜坐着,時不時看他臉色。

“我們搬出去住吧。”景俊突然說,像是深思熟慮過,也不想再給母親軟勁了。

“搬出去?”白露簡直樂開了花,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

景俊望着她,“對,搬出去,我也累了。”

白露說,“那搬出去以後你陪我回趟娘家,上次你可是答應了的。”

景俊的目光怔住了,目光看白露。

白露被他看得低下頭,良久後,但見他還是望着自己看,就擡頭看他眼睛,卻見那目光似又看得不是自己,頓時心裏一涼。

門口進來一個丫頭,端着茶,見是這副情景,立馬悄悄退了出去。

“你怎麽又出來了?”外面打掃的丫頭問她。

丫頭把嘴向裏面努了努。

打掃的丫頭低聲道,“妹妹積的福,倒讓姐姐占了便宜。”

“可這姐姐也夠漂亮的,少爺要不喜歡也不會娶進來。”

“是夠漂亮的,也夠聰明的,周小姐以前就太傻。”

兩人不敢再說,各自分開。

心慈回娘家看母親,還沒走進屋子,在院裏就聽得林太太在對誰破口大罵,這不用想,就知道罵誰,心裏嘆氣,總怨母親看不開。

林太太見心慈進來也不停嘴,拉着心慈的手更說叨的厲害,心慈總不願意回來,也是因為這樣,不但耳皮麻了,心也煩,嘴上還得帶着笑。

心慈說,“媽,你都這麽大的年紀了,總跟自家人過不去,倒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林太太提高聲音喊,“誰跟她是一家人,她也配,也不知道哪個逼生的,有娘生沒娘教的下流胚子,走了運嫁到我們家來,當初我就不喜歡,趕都趕不走,還沒見過哪個像她那樣不要臉的……。”

心慈就不說話了,眼皮子往下一沉。

林太太突然把話鋒一轉,扭頭就質問心慈,“前天你陪你婆婆去五尚寺了,還給那老婆子買了新衣服,新手飾。”

心慈點頭,“不值什麽錢的。”

林太太立馬用食指點心慈的額頭,罵道,“你也是個不成器的,怎麽都竟知道孝敬別人,親生老娘也算白生你們了。”

心慈委屈的說,“你又什麽都不缺,她平日裏東西少。”其實她孝敬林太太的不再少數,只是這時候如果提出來對比,又會惹得林太太罵。

但即使這樣,林太太還是罵,“我缺什麽,我當然不缺,我是要你什麽嗎?你有我的東西多,只是你們這些年輕的東西不知道東西的重要,亂敗壞,日子是細水長流的……”

心慈笑道,“給她那點東西就能讓我們過不下去日子了……媽,你也老大不小了,別總為這些小事計較。”

“是小事嗎,這都是大事。”

心慈在想,這世上怕也沒有能跟母親話能投機的人,自己一個親生女兒,都能每次被嗆得啞口無言。

從屋子裏出來,心慈問林太太身邊的劉媽,“太太最近老這樣生氣嗎,我看火氣似比從前又漲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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