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劉媽說,“您還不知道嗎,自打二少奶奶進門……太太就是自己想不開,您的話她多多小小還是聽的,別人的話一概當成反話來聽,總不往好處想,太太現在每天都罵二少奶奶,跟當初罵大少奶奶的話一模一樣,那時大少奶奶還謙讓,多數不理太太,偶爾說說理,後來看說理沒用,也就不理了。
現在這位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仗着二少爺寵愛,又因知道太太對她妹妹所做之事,是帶着氣來的,就不把太太放在眼裏,自打進門兒以後,就沒主動過來請過安,更別說什麽婆媳一同出入哪裏了,以前大少奶奶,心裏再不願意,面上倒也親親熱熱摻着太太上過廟,參加過宴會,太太一邊罵着,太少奶奶都笑顏相對,可這二少奶奶,二少爺在跟前的時候,樣子靜的平平的,二少爺不在跟前的時候,那也沒給過太太好臉色,就是人文雅些,從不頂嘴,不吵架,就只不理,在太太跟前的時候也當太太不存在,太太吩咐的事情從來不去做……太太這邊自己吵,對着空氣自己罵,那邊壓根不管,簡直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心慈想起宋敏,心裏酸酸的,又對劉媽說,“往後關于二少奶奶那邊的事情就不要往太太這邊傳,就是太太讓去打聽,也只敷衍着說兩三句便可,太太要吩咐讓二少奶奶去做什麽,你們也別去找二奶奶做,自己處理了回太太說做過了,你們在太太身邊有半輩子了吧,也都把太太的脾氣估摸透了,知道什麽話她愛聽,知道什麽話她不愛聽,愛聽的就說,不愛聽的就不要說……氣大傷心,老想把別人弄得不好過,到頭來其實是自己不好過,況她年紀大了,哪能這樣天天軟勁兒,到時五髒六腑都得一一傷了,二少爺那裏,我回頭也去說說。我知道你們也是受了她多少年來的氣,心裏都怨她……”
劉媽忙說,“不敢,做下人的哪能怕受氣呢……”
心慈嚴肅的說,“你先別講,聽我說完,她若一朝歸了天,根子如果是着了氣造成的,你們這些身邊的人都脫不了關系,不會得到什麽善終。”
劉媽吓得臉色鐵青。
心慈去找景俊,聽他說要搬出去住,倒也贊同,卻也嘆了口氣,“雖說又要罵一回了,但總比天天鬧着強,沒人在她跟前,任她也就消下去了,無氣可生,無原由可罵。”
白露從書房裏出來,看到心慈在客廳沙發上坐着,客套的叫了聲,“姐。”
心慈笑着點了點頭,見她提着手包,便問,“要出去啊?”
白露嗯了一聲,“以前報社的同事約出去游公園。”
心慈說,“那你快去吧,別耽誤了。”
白露笑了笑,望了眼景俊,便出去了。
心慈又看向景俊,景俊翹着腿坐着,捏着一個指甲刀正在舉精會神的修指甲。
心慈說,“要說白露也是不錯的,樣貌人品都是上等,你兩人倒很般配……”
景俊對着指甲吹了口氣,“姐,你今天來想說什麽?”
心慈斂了笑,“景俊呀,媽如今年紀也大了,一輩子糊塗事兒做的不少,可她畢竟生了你,沒有她就沒有你……”說着眼睛忍不住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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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俊嘆了口氣,“姐,我這不是也不想怎麽樣了嗎,不然就不會想着搬出去。”
心慈便不再說什麽,弟弟如今再不像以前。
梅龍縣城向北幾百裏以外是緒陵,繁華更盛梅龍,中心位置也是四四方方一座古城牆。
城東有個細柳巷,沿着東面的牆城根走進去,能看到一排排矮牆四合院,同樣的青磚黑漆門,門前各有一顆柳樹,裏面多為外地來做生意或找事情做的個體租戶,一個院子四五間廈房分了好幾戶租。
清晨,第一道陽光剛打在房檐上,西城有名的花婆就提絹扭腰的來到了這細柳巷,輕車熟路的摸到了105門排號的大門上,使勁拍門環,一邊喊着,“開門了,開門了。”
很快就有個穿着白裏發黃坎肩的中年男人開了門,手上提着個扁擔,一見她就笑着,“哎喲,什麽風把您老吹到我們這兒來了,我們這兒也有您看上的。”
花婆是遠近有名的媒婆,臉圓圓的,人長得喜慶,表情也總保持着喜慶,一見地上放着兩個冒着熱氣的籠子,笑問,“賣棕子去啊!”
男子說,“是啊,您來又是找趙姑娘的吧?”
花婆說,“這還用問嗎。”帕子一甩,跨過檻去,男子也擔着籠子出門去了。
院子樹下坐着一個老婆子扇扇子,花婆招呼說,“您老起得早啊。”
老婆子說,“天還沒亮透呢就熱得不行,蚊子又多,哪能再睡下去。”
李大娘抱着一盆衣服打簾子走出來,問侯,“花婆來了,來得早啊。”
花婆說,“看你都連早飯都吃過了,你更早。”
花婆一路向西邊最小一座小房子去,還要繞過一個穿堂,在最裏間,也最為避靜,門前兩面是牆,一邊是個租戶的廈房一側,一面是外牆,正對着窗外有顆小小的桂樹。
這裏原來是老院主人未出租前的一個儲物室,不大的空間,只能放下一張慶,一張桌子,一個櫃子,做飯的話,爐子一般都放在門外。
門是開着的,花婆打簾子探進去頭,看到趙姑娘坐在桌旁繡東西。
“姑娘起早啊,吃過飯沒有。”
趙姑娘站起來,忙讓坐,把繡品放到桌子,“花婆來了。”去門外爐子上提水沏茶。
花婆忙說,“姑娘不必費事。”
趙姑娘依舊端上了茶。
花婆每次來都只瞅着趙姑娘的臉上打量,腰上打量,但見她穿着一件略微寬松的黃布格子長旗袍,雖衣料是粗布做的,樣式且合體,絲毫飾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趙姑娘勉強露着點笑,卻不喜歡她的眼神。
茶到手上,又拿眼去打量趙姑娘的手,滿滿是贊賞的表情。
“上次讓李大娘給姑娘帶的話,不知道姑娘是什麽意思,總不見姑娘回話,我才巴巴的來親自問,如今不是從前了,大家思想都放開了些,姑娘無長輩做主,自己做主也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