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早上出去,回來的時候已到了晚上,一個人走過多少地方自己也不清楚,仿佛在夢中游蕩,這也是她來到這裏以後最輕閑的一天,可以不為生計而忙,這些日子,終于知道了錢的用處,沒有它簡直不能活下去。
“趙姑娘回來了,這麽晚,還好給你留門了。”
“謝謝大哥。”
院子裏沒有納涼的人,幾個窗戶上都浮動着一家人的剪影,她望了眼,向自己小屋走去。
房檐下有個影子在晃動,月光照不清楚是什麽,她驚了驚,輕輕喊了聲,“誰?”
“雲霞,你去哪了,怎麽才回來?”影子從黑暗裏走出來,月光把他的臉照得明了,是前個日子幫助過她的一個人,福記綢緞莊的少東家安瑞東。
凝晚招呼說,“安少爺來了,有什麽事嗎?”說着繞過他,拿出鑰匙開了門。
安瑞東說,“我中午來過一趟,剛又來了,你一天都不在家……”
“出去忙些事情。”她人進去一半,另一只腳還在門外,看來是想在這裏就把話說完,并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
安瑞東明知這樣,還是說了聲,“能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天晚了,要不明天再請你吧,您該回去了,不然胡大哥那裏不知道這裏還有外人,把門關了。”
安瑞東聽着低下了頭,也不好說什麽了,“那我明天來吧。”
凝晚笑了笑,“天晚了,慢走。”退進屋裏就關了門,人靠在門後發呆,思緒還凝結在別的地方。
屋子裏黑漆漆的,她恍了一會兒神,就去櫃子裏摸蠟燭,拿出火柴,點上了放到桌子上。
忽又有人敲門,她問了聲,“誰?”
沒人回答,心想不會是這院裏的人,難不成那個安少爺又回來了,心下便不自在,又問了聲,“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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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見答。
她有些惱,想着,這樣的話,就打開口吧,把話全說清楚,日後也不用來了,起身就去開門。
門開了,屋裏燭光弱,面前是個黑影,看不清面容,她剛要開口,卻聽他輕柔的叫了聲,“凝晚。”
凝晚便僵住了,手心裏的火柴盒子掉到了地上。
“果真是你。”他走進來,逼到她面前,一張臉呈現出來,滿是無限的傷感,又是悲又喜,緊緊抱住了她。
“寧大哥……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凝晚緩緩把身體從寧陵朝懷裏抽離出來,臉撇開,不敢望他的眼睛。
寧陵朝抓着她的一雙手不放,“你為什麽要走,為什麽……”
凝晚低下頭,“寧大哥,你回去吧,你不該來這裏。”
寧陵朝目光豎定的說,“凝晚,這次絕不會讓你再從我眼前離開了。”
“寧大哥……”
“不過沒關系,沒關系,找到你就好,凝晚,跟我走吧,我們去晉城,你嫁給我好嗎?”
“不,寧大哥……”
“凝晚……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凝晚雙眸一閉,“寧大哥,忘了那件事吧。”
寧陵朝倔強的說,“我不可能忘掉。”
“我是個不好的女人,配不上你。”
“配不配上是我說的算。”
“別這樣,寧大哥,我們不可能。”
“凝晚……”寧陵朝有些生氣,“你為什麽要這樣,如果你心裏沒有我的話,為什麽又要給我希望。”
凝晚咬了咬牙,“寧大哥,不要把那件事看着太重,當時,我只是想報答你,你對我的恩……”
“報答?”寧陵朝頓時面如死灰,放開了握她的手,“跟我在一起,你是在報恩?”
凝晚不語。
“你心裏還是忘不了他?”
凝晚躲避着他的目光,一句話不說。
寧陵朝扳過她的雙肩,緊緊捏着,迫使她面對着自己,怒喊道,“周凝晚,我寧陵朝在你眼裏,心裏,到底算什麽……你說話,說話啊!”
凝晚咬了咬牙,擡頭,望着他的眼睛,平靜的說,“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
“朋友?恩人?”他笑了,眼睛通紅,“朋友?恩人?”頭低下去,放開手,轉過身去。
凝晚望着他的寂然的背影,一時覺得很難過,卻什麽也沒有說,眼見着他,一步一步,恍恍惚惚的走出門,消失在黑夜裏,再聽得大門被拉開的聲音,最後是“啪”的一聲猛然關上。
她扶着門癱下去跪在地上,淚水一湧而出,“對不起,對不起,寧大哥……”
第二日清晨,凝晚剛拉開門,就見胡嫂子端着幾個熱騰騰的棕子給她送來,胡嫂子家是以賣棕子為營生的,為人熱情,經常經鄰們送一些,鄰裏們有了好的東西也回贈她,而凝晚卻沒有什麽可以送她的,倒幫她繡過一幅枕套,胡嫂子就喜歡的不行,在這院子裏雖與凝晚接觸最疏,卻最敬重凝晚。
凝晚說,“您總這樣,真不好意思。”
胡嫂子擺了擺手,眼睛往院門口瞅,“你說今兒個怪不怪,天一亮,打開院門,那門口兩邊竟站着兩個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的,端端正正的像石頭,門神一樣,你胡大哥早上出門,吓了一跳,見那兩人魁梧高大,面色嚴肅,也不知道幹什麽的,一副不容易親近的模樣,正眼也不瞧人,只管站在那裏,對出出入入的人也不聞不問。”
凝晚面色一怔,再擡頭,又看到王大娘面色疑惑的走來。
“胡嫂子。”
“王大娘。”
兩人打了招呼,錯身而過,胡嫂子回去了,王大娘走到凝晚跟前。
王大娘一開口就說,“你們院門口那兩個人是幹什麽的,是不是誰得罪了什麽人?”
凝晚喃喃道,“不清楚啊,您請屋裏坐。”兩人一同進去。
“有件好事要交給你,就是辛苦一些,福記綢緞莊要招幾個繡娘,我覺得你合适,待遇優厚又穩定,總比你現在有一筆買賣,沒一筆買賣的不知強上多少倍。”王大娘眉飛色舞的說,本以為她會高興,卻不想,她一聽竟是一副猶豫的模樣,就急着說,“好姑娘,趕緊随我去試試吧,名額可是有限的,況今日蔡将軍的隊伍據說已走到了咱們這裏,一會兒街上就要戒嚴,再不去,遇上他們,過不去了,就讓別人搶了先。”
凝晚想了想,“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