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肖芳琴領着一個年輕白淨的女孩子到了寧夫人房裏,“她叫小艾,今年十五歲,父親死了,無依無靠,來投奔老順,老順是她舅舅,遂讓進來做丫環,媽您看,樣子倒還可以,人雖笨拙了點,卻也老實,放表姨那裏,跟着許表妹,可還合适?”

寧夫人讓那姑娘過來,細看了兩眼,點點頭,又讓一旁許夫人看,許夫人也細看了幾眼,笑着點頭,對寧夫人說,“還要表姐你這樣費心,左右就是走了個丫環,有兩個老媽子和一個丫環在,都是夠的,還補什麽。”

“身邊還是要跟着一個人的。”寧夫人喝着茶,悠悠道,“你是知道的,像我們小時候,家裏,一個房裏上上下下總少不了有一二十個人,整個府裏光下人都有幾百個,如今不比過去,不是養不起,是不興那樣腐化的生活了,人是減了又減,不說別人,光就陵朝那裏,除了每天上去梳頭的兩個,就只有兩個丫環,上房一個,樓下粗使的一個,再三個老媽子,上房一個,樓下兩個,兼顧做飯,他們那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被培養出來一個自立的個性,又崇尚自由空間,陵朝的頭發如今都是他自己洗,從不讓傭人幫忙,凝晚也愛清靜,除了每日固定的有人上樓去打掃衛生,平時,就只有桃開一個在上面。我覺得得嗎,太多雖然不好,養成懶性,可太少也不好,總怕他們得不到好的照顧,天下父母心,哪有不為兒女着想的。”說着嘆了口氣。

許夫人忙說,“是呀,是呀。”

下午時候肖芳琴又來了,見兩個夫人正在喝茶,叫着,“媽,姨媽。”

許夫人“哎”的應了一聲。

寧夫人把茶一放,“看你一臉喜氣,想必有什麽好事?”

“好事,好事,當然是好事。”肖芳琴說着把一疊照片放到兩個夫人中間的隔案上,一張張展開給兩人看,“媽和姨媽上次不是說了,讓我給留意莫雪表妹的事情嗎,我自己留意着,也讓我媽那邊留意着,把這晉城裏年紀合适,五官端正,家世又好的子弟呀,都給摸透了個遍,你們瞧瞧,這是李司長家的大公子,二十四歲,剛剛留洋回來,這個柳次子的二兒子二十二歲,伍廳長的孫子二十歲,李師長的長子二十三歲……”

許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和寧夫人輪流着一個一個看過去,滿意的點頭。

很快到了冬至,一夥女眷圍在火盆前,在寧夫人屋裏包餃子,連一向忙得不見人影的宋敏也在其中。

“泌芳園早幾天就收拾好了,我看着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那裏不比陵朝小樓上暖和,看要不要過了冬天再搬過去。”肖芳琴看了白露,又看寧夫人。

寧夫人說,“她們姐妹難得在一處,就過了冬天再過去吧。”

白露緊緊捏合了餃子皮,含笑點頭,凝晚也沉眸不語。

肖芳琴把頭一扭,又看向凝晚,“再有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我要不翻部子都不知道。”

寧夫人也看向凝晚,“凝晚生日呀,可要好好辦一辦。”

凝晚忙說,“媽,我不大過生日的,不用當件事情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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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芳琴說,“這怎麽行,頭年在家裏過得,還能含糊?”

寧夫人望望凝晚,“這孩子性子淡,倒像我,不喜歡鋪張,就別勉強她了,到時候叫了欣紫和少興過來,準備些上等酒果,自己家人一起熱鬧熱鬧玩玩吃吃。”

“好。”肖芳琴拖長聲音,笑應着,轉頭讓吳媽取來一吊銅錢,讓洗幹淨了,包到餃子裏。

寧夫人看了說好,笑道,“吃出錢的,我給紅包。”

大家都笑了。

凝晚生日的這天,下了場大雪,如十九年前的這日一樣,鵝毛般得,鋪天蓋地,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男人們照舊忙着在前廳議事,外出巡看,女眷們則圍在一起,在花園裏踩雪賞梅,有披毛領棉披風的,有穿呢絨大衣的,一人折了一個梅枝,在手裏搖,嘻鬧追逐,又玩笑着一一給壽星公作揖拜壽,逗得凝晚笑得直不起身,禮物在客廳裏也擺的到處都是。

肖少興托着相機來來回回跑着,給衆人抓拍,又左右躲避随時飛過來的雪球。

白色雪花點中,青紅結綠,你來我往,戲笑連連,紅梅樹影,嬌姿顧盼,仿若都成了畫裏的景物,一張一張再被真實的收錄在肖少興手裏的西洋盒子裏。

許莫雪突然回頭,目光呆呆的望着,欣紫也回頭,跟她同時都看到從白色天地裏,徐徐走來的寧陵朝,長身玉立,帶着淺笑,雪花點中,尤其的俊逸不凡,仿佛天外之人……

凝晚看到他,笑道,“這算什麽事情,還要耽誤起事情。”

“這當然是大事情,總要放到第一位。”寧陵朝的眼神中滿是寵溺,仿佛別人都不在旁,手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衣服口袋裏捂,“凍得這麽涼。”

凝晚要把手抽出來,怕被人看到,寧陵朝卻偏偏沒有放,握得更緊。

肖芳琴笑道,“凝晚你也別扭捏了,今兒個你最大,就當看不到我們。好了,你們在這裏賞花吧,我們到屋裏暖暖和和打牌去。”對衆人使了眼色,就要一起轉身走,肖少平則趁機對着寧陵朝和凝晚咔嚓咔嚓的拍起照來。

寧陵朝見他拍,便把凝晚更往懷裏一拉,攬着她的肩,“多拍幾多,記得洗出來給我。”

肖少平“哎”了一聲,連連又是幾拍。

大家都圍着看,一邊笑。

肖芳琴催肖少興,“好了,好了,別不知趣了,走吧。”

寧陵朝說,“二嫂,你們在這裏玩吧,我們要出去一趟。”

肖芳琴道,“這種天氣,去哪裏呢?”見寧陵朝笑,也怪自己多問,“去吧,去吧。”揮了揮手。

寧陵朝攬着凝晚轉身走了。

“真是一對璧人。”肖少平贊嘆不已,又忙舉起像機,忍不住又對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連連拍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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