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條件 “口說無憑,以此為證
話雖如此,初念還是多解釋了一句:“鳳鳴十三針的确對公子的痊愈有所助益,但具體的治療方案卻很複雜,需要謹慎拟定。”
此前小露一手便讓主子醒轉過來,這時初念說的話可信度便陡然增加了。
季輕忙道:“事不宜遲,那就請小姜大夫斟酌方案吧!”
初念卻微微一笑,道:“這個先不急,顧公子的病我有些把握,不過在治療之前,我們是不是得談一下條件?”
初念的确打算治好這個原本英年早逝的病世子,讓命運的車輪發生轉變,卻不代表,她不能從這件事獲得某些好處。
畢竟,她更想改變的,是自己的命運。
而在未來等待她的那些敵人,卻不是她目前這種一貧如洗、身無分文的狀态可以妄想扳倒的。
條件?
季輕深深看了她一眼,揚聲喊來一旁的護衛,笑道:“小姜大夫不必擔心,我們千裏迢迢前來求醫,自然帶足了診金。”
那護衛很快取來了一個寶匣,當着初念的面打開,裏頭擺着黃澄澄兩排金元寶。
初念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面上并無半分波動。
季輕心中暗嘆,這小大夫年紀不大,胃口卻不小,輕咳了一聲,補充道:“這是定金,如果我家主子康複痊愈,定會再補上餘款。”
事實上,根據季輕此前的消息來源,神醫姜道飛醫者仁心,治病救人從不在乎診金報酬,只略收些藥費罷了。但眼前的小姜大夫,顯然跟姜道飛完全不是同一類人,否則也不會在病人上門之際讨價還價了。
季輕雖有些意外,卻也并不介懷。
如果真能讓主子痊愈,再多的錢財都不在話下,畢竟他主子除了健康和壽命,什麽都不缺。
想到這裏,他不禁慶幸自己做足了準備,否則若是因為診金被人拒之門外,可就鬧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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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卻根本不為所動似的,淡淡一笑:“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于我倒也沒什麽太大用處。我也不為難你們,只要你們主子答應我三件事,作為交換條件,我就為顧公子診治。”
季輕愣了一下,看向初念的目光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審視。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一行人自打出了京城便隐匿了身份,穿着打扮也做了喬裝,這小大夫不可能知道他們的來歷。
既不知他們是誰,那為何,提出如此條件?
見初念不像說笑,季輕苦笑一聲,道:“我只是個下人,哪有能耐替主子答應這事兒?還請容我去請示。”
初念淡淡道:“不急,你們什麽時候答應,我什麽時候開始治療。”
說罷便離開西苑,順道去忠叔那邊去幫他看了看傷臂,見他的确并無大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并沒等多久,便有個貌美婢子來請,初念認出她是靖王妃身邊伺候的,便跟着回到西苑。還是顧休承的病房,初念原以為他歇下了,沒想到依舊靠在榻上等候,精神自然是不大好的,見她進門,如同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随即垂下了視線。
靖王妃和季輕也在。
靖王妃見她來了,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姜大夫要我們應下的,是哪三件事?”
她沒表露身份,初念也免了客套,虛虛行了個萬福,道:“這個,自然是等到我覺得合适的時候再說了。”
靖王妃與季輕無言對視一眼,心中皆道這姑娘還真是狡猾。如果她提出錢財上的要求倒也好辦,這沒頭沒腦的三件事,卻不知是什麽代價了。
畢竟以靖王妃和趙國公世子的身份,能辦成的事情範圍實在太廣。
季輕不由惱怒:“姜氏醫者仁心,姜大夫如此行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醫者仁心嗎?
如果是真正少年時的初念,可能會被這四個字束縛,但經歷了各種陰謀詭計的一世,初念沒了那些閑情逸致,寧願用這一身堪稱絕學的醫術做些實用的交換。
她垂眸淡淡道:“季郎君教訓的是,小女此舉的确有違祖訓。如此,你們就請回吧。”
不讓她提條件,她便不治。
要知道,現在求人的可不是她,初念懶得多費口舌。
輕飄飄的一句送客,惱得季輕又想拔劍,靖王妃卻适時露出個端莊淺笑來,用眼神阻止他不要輕舉妄動,看向初念道:“姜大夫的條件,我們答應了。不過,你就不怕,事後我們毀約不認?”
初念瞥了一眼榻上之人,顧休承正看向她,眸色深沉難辨,總之不是什麽傾慕欣賞的心思。初念并不在乎他怎麽想,直白道:“令弟的病情雖然可控,想要徹底治愈卻非一朝一夕之事。”
意思很明顯,你們若找理由推诿,我便有把握讓病人好不起來。
在座沒有笨人,都聽得明白。
季輕本還想再說些什麽,但一看主子虛弱的模樣,心中便陣陣發堵,到底屏住了脾氣。不管這小大夫提出什麽條件,主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靖王妃顯然也是這麽想的。
顧休承沒有表達意見。
雙方就此達成了協議,初念走到案前,略一思索,寫下了內容相同的一式兩份診治契約,交給他們過目。
“口說無憑,以此為證。”
靖王妃看過契約內容,并無異議,正要提筆簽字,卻被初念擋住了手。
初念看向榻上之人,道:“還是病人來簽吧。”
靖王妃一愣,道:“我來簽,豈不更好?”
誠然,不論身份尊貴程度,還是達成條件的便利度,靖王妃都是更好的人選。然而,初念看向顧休承,語氣平靜:“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交易。”
顧休承卻勾了勾嘴角,對靖王妃道:“阿姊,我來吧。”
顧休承接過初念指尖筆,就着她的手寫下自己的名字。他字跡疏朗大氣,并不因為病弱而顯得無力。初念看了一眼,随即寫上自己名字,又取來印泥雙方都按上手印,這份契約就算正式生效了。
初念道:“你們先歇息一日,明日我為顧公子做全面的診斷,再根據情況做治療計劃。”
衆人沒有異議,季輕和那名婢子一道,指揮着外頭的護衛搬下行李,正式入住西苑。
秦氏聽姜承志說了有人來求醫的事,得知初念竟然私自将人留下,多多少少嘀咕了幾句,無非說她年紀太小,學藝不精卻大包大攬,可別惹出禍事之類。
初念沒理會她的念叨,等姜道飛醒來後,便将顧休承的情況一一告知,只除了要求對方答應三件事的條件沒有提及。
姜道飛是真正的仁醫,聽說家中來了病患,自然不會往外趕人。跟初念聊過,本來覺得這個病人的情況十分棘手,就算他親自出手診治或許都要傷一番腦筋,但聽到初念初步的治療方案,竟隐隐有茅塞頓開之感。驚喜之下,連連稱贊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又不停感慨姜氏醫脈後繼有人,根本不覺得此事有任何問題。
至此,治療顧休承的事情,算是過了明路,姜道飛還讓姜承志全力配合初念,幫她打打下手,姜承志自然滿口答應。
待姜承志去院中煎藥,初念見屋內沒了別人,才悄悄問姜道飛:“舅父,你回來的路上,可曾遇到什麽怪事?”
姜道飛不由擡眼看她,初念這才将他們在崖底發現馬兒左眼中紮着銀針的事情告訴他。
姜道飛這才知道驚馬不是意外,也就猜到初念問這話的意圖:“你覺得,是有人害我墜崖?”
初念點了點頭。
姜道飛重傷在身,前胸後背捆着數道夾板,只能仰躺着不能動彈,也不勉強自己去看初念,便盯着房頂仔細回想。
“我這次去巴蜀,一路訪友尋藥,并沒有特別的際遇。回來的路上倒是救治了幾個急症的病人,被他們家人苦留了不少時日,耽擱了一陣子。這不算算日子,你的生辰快到了,就沒再停留,直接回來了。”
初念又問:“那有沒有誰要求舅父不許接診什麽病人,或者提出過類似古怪的要求?”
趙國公世子顧休承之死,原因衆說紛纭,但很大一部分傳言說,他的死與繼母小傅氏脫不開幹系。此人千裏迢迢從京城趕來山梅縣求醫,舅父偏偏這個時候被人暗害驚馬墜崖,要說兩者之間沒什麽聯系,那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姜道飛見她這麽問,卻義正言辭道:“姜氏有祖訓,但願世間人長健,何妨架上藥生塵。病患當前,若非力不能及,怎能見死不救?”
舅父的脾性就是這樣,只要對他有些微了解的人,都不會說出這種話來自讨沒趣。初念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她懷疑的事情說出來。
若果真是這位病世子惹來的人,現在她答應為對方治療,那小傅氏多半不會善罷甘休。雖然舅父重傷在床,最好不要勞心戮神,但總得給他提個醒,才好提防。
“西苑的病人來頭不小,聽他們的談話,似乎有人不願他被舅父救下。”
姜道飛聞言,疑惑地看了一眼外甥女,這是什麽怪話?
不願有人被他救治,跟他的驚馬有什麽關系?
但随即,他忽然明白什麽,又看了一眼初念,輕輕嗯了聲,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