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審視 你,行嗎?
初念向靖王妃與顧世子問安後,并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看向院子裏諸多的仆從。
靖王妃了然,揮手讓閑雜人等都退下。
初念這才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其中一些不便為人所知的細節,自然做了一些矯飾。
比如她是如何判定那些劫匪就是縣令劉武進派來的,真正緣由只有自己知曉——她前世親眼見過那個斜眼衙役。這時為了取信眼前人,只能說劉武進臭名昭著,屬下的這名斜眼衙役在鄉野傳聞中十分出名,自己曾經遠遠看過一眼,便記住了。
只是,她是如何辨別出所謂劫匪的來歷已經不再重要,在聽到她說,察覺到是縣令要強搶她,她僥幸逃離事發之地後,并沒有尋機會逃離或脫身,而是幹脆利落地趕往縣衙,打算要去取劉武進性命,并且差之毫厘就成功了,靖王妃和顧休承二人的眼神,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初念并不在乎他們是怎麽想的。
她三言兩語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便說明了自己趕回來的用意:“我将這些人都暫時困在了那個地方,現在回來,是希望世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說着,她看向輪椅上的顧休承,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其中一根微微彎曲。
顧休承便看懂了,這是在暗示兩人之間簽訂的協議。
初念為他治療,條件就是要他答應幫她三件事,今日這事,便是第一樁了麽?
靖王妃聞言正要說些什麽,顧休承卻用眼神制止了她,饒有興致地問道:“不知姜大夫,要我如何助你?”
初念便道:“請世子借我百名精兵,助我救出那些被困的姑娘。”
此言一出,對面的姐弟兩個顯然都有些意外,顧休承還沒說話,靖王妃先笑了:“你想去救那些姑娘,這是好事,咱們府上的護衛都可任你差遣,只是……”
這便是要借口托詞了。
她話沒說完,顧休承便打斷她,道:“阿姊,咱們聽聽姜大夫怎麽說。”
初念本也不是要跟靖王妃商量的,與她合作的對象是顧休承。再者,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和推測,她認為,如今的黑甲軍,多半正掌握在顧休承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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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宅的護衛整肅嚴明,不似尋常的家丁,更像是出身行伍,有這些人的幫助,不論劉武進所說的那白石崖藏着什麽秘密,都不至于太過被動。
雖然協議要求顧休承必須無條件答應幫助她,但為了行事方便,她也不介意多費些口舌提前将事情說清楚:“劉武進交代得不多,但據我推測,将那麽多美貌的年輕女子藏在不為人知的深山之中,絕對不是為了避人耳目這麽簡單。劉武進一向喜歡以美色行賄,說不定這些女子便是他四下搜羅,用來送給什麽人享用的,而連他都要上趕着巴結的人物,不待在繁華市井中享樂,卻偏偏躲在深山之中,定是因為那白石崖藏着什麽秘密。”
顧休承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有同感。
初念又道:“我對劉武進或那白石崖內藏身之人的秘密并不感興趣,只是,如果那裏當真有什麽貓膩,不做好充分的準備就貿然前往,恐怕于我會十分不利,所以才特地趕回此處,求世子施個援手。”
聽初念一一分析下來,顧休承神色不變,眼神卻微微眯了起來。
白石崖這名字他不曾聽過,不過他到山梅縣的這段時間,手下人的确曾提起過,這山梅縣似乎并不簡單,有多方人馬在暗地裏行動,具體為了什麽,卻沒能調查出來。
難不成,會跟這個叫白石崖的地方,有什麽關聯?
靖王妃并不知曉這些內情,初念說的這些并不能改變她的想法,正要再說些什麽,話頭再次被自家弟弟打斷,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顧休承沖她安撫一笑,轉臉對初念道:“姜大夫奔波一天了,不妨回去梳洗休息片刻,一個時辰後,百名精兵在城外待命。”
初念聞言松了口氣,再次向兩人致意,便起身告辭。
顧淺辭任由她離去,目光看向自家弟弟,有些犯愁似的,嘆道:“沒想到,小小的人兒,竟有着這般的心氣,到底是一縣的父母官,性命也是說取就取的。”
顧休承卻道:“這不還沒動手嗎?”
顧淺辭沒好氣道:“她是出于仁念之心放過他的嗎?多半是暫時留個活口。”
回想起初念早前說過的那些事,簡短的幾句話,細想卻有些心驚。
不論是路遇劫匪,還是只身闖縣衙,亦或是暗道中與老狐貍劉武進鬥智鬥勇,乃至于出了井口幹脆利落地解決掉兩個車夫,但凡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她都別想好端端回到此地與他們兄妹倆談條件了。
顧休承笑了笑,評價道:“也算是有勇有謀。”
顧淺辭先是點了點頭,随即想到什麽似的,仔細看了看自家弟弟的神情,試探性地說了句:“不止是有勇有謀,身手也不錯,長得……也很漂亮。”
顧休承沒想太多,聞言坦然點了點頭,道:“正是。”
顧淺辭心頭微跳,這可別是……
随即又覺得自己當真是操心太多,珩郎的病如今八字還沒寫下一撇,如果這位姓姜的小姑娘真能将弟弟治好了,就算兩人之間有什麽,又有什麽妨礙呢?
她歡喜都來不及。
初念回到自己的院落之後,果然讓人準備了熱水,快速地沐浴了一番,換了身便利的衣裳。不久便有人來請,說是人已經集齊了。初念便匆匆趕出去,到了門口問門房:“我騎回來的馬呢?”
那馬很快被牽出來,初念正要上馬,卻聽身後傳來動靜,轉身一看,竟是顧宅的馬車。
“我不用馬車,騎馬更快。”
話音剛落,便見馬車的車簾被掀起,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
初念頓了頓,疑惑道:“世子,你怎麽出來了?”
顧休承道:“聽你說得有趣,我也想去看看熱鬧。”
初念直覺皺了皺眉頭,猶豫道:“你的身子……畢竟有些遠,你,行嗎?”
顧休承挑了挑眉:“本世子行與不行,旁人不知曉,姜大夫當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話,這麽說是沒錯。
顧休承尚未開始拔毒,這段時間的精心調理,讓他的精氣神都恢複了不少,如果只是坐在馬車裏,趕趕路倒也沒什麽。
不過,拖着一副病體,巴巴地趕那麽遠路,就為看個熱鬧,圖什麽呢?
初念想了想,覺得或許這顧世子久病卧床,什麽娛樂活動都沒有,才養成了這愛看熱鬧的性子吧。
靖王妃怎麽也不管管他?
到底覺得他有點可憐,初念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道:“那你就跟着吧,遇到事兒讓手下的人來,你自己別摻合。”
兩人很快與城外等候的百名精兵彙合,然後浩浩蕩蕩地趕往那個中轉的農舍。
初念的速度很快,加上白石崖的人應當還不知道劉縣令出了事,他們的行動很順利。
趕到的時候,兩個車夫都還昏迷着,一個被初念倉促地塞在竈房裏,離開時什麽樣如今還是什麽樣,一個還吊在枯井中,拉扯上來便被拔了銀針,讓顧休承的兵去弄醒審問去了。
又有人下了井,将同樣還在昏迷的劉武進和餘二娘給運了上來。
餘二娘悠悠轉醒時,看見卸了面具的初念,根本就沒認出來。不過在聽到她說話後,還是很快就明白怎麽回事了,當下就有些委屈錯愕,不明白她為什麽好端端的把自己給紮暈了。
初念對她有些愧疚,刻意多解釋了幾句,見她釋懷了,才去瞧審問的情況。
劉武進醒來,看到眼前嚴陣以待的大陣仗,吓得差點兒又撅過去。
只是這時,卻不是他想暈就能暈過去的時機。顧休承下了馬車,坐在輪椅中,随手指了一名好手,那人便緊緊盯着劉武進,但凡他想含混過去或裝死裝暈,便設法讓他老老實實聽話。
百餘人包圍下的農家小院,卻安靜得厲害,只聽得見劉武進不時發出的,野豬般的嚎叫聲。
初念好整以暇地旁觀,劉武進這人太過狡猾,之前給她說的事情有一句沒一句,不該他透露的消息,一個字都沒能讓她聽見。
初念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糊弄了,卻壓根沒放在心上。審訊這種事,就得交給專業人士來,瞧着吧,這等子陣仗下來,劉武進還有什麽膽敢隐瞞的?
就差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沒說清楚了。
劉武進交代的那些消息,顧休承聽着覺得十分有意思,他側了側腦袋,對初念道:“看來百名精兵不大夠啊,我得去信給季輕,叫他再派些人過來。”
初念無所謂地說:“随你派多少人,我只要安全救出那些女子。”
顧休承卻審視般地看着她,半晌卻什麽也沒看出來,不由笑道:“我怎麽覺得,劉大人說的這些,你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
劉武進說,白石崖那邊有座鐵礦,瞞着朝廷已經開采多年,礦山邊上建了一座軍械廠,專門生産各種兵器、甲胄。這種事,說大了可就是謀逆之罪,當抄家殺頭的,即便是最無知的鄉野村夫,也未必不知曉其中的利害。
可初念聽見了卻跟沒聽見一樣,沒有半點兒反應。
沒有反應,并不代表着毫不關心。
初念面上看着無動于衷,但眼底偶爾洩露的點點精光,卻讓顧休承覺得,她不僅并不意外,甚至很有可能,早就有所預料。
甚至,對這座鐵礦和軍械廠,有着不為人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