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求親 你,可願嫁我?

皇甫述被帶到顧休承的書房, 乍見他,不由再次愣住了。

這位他原本以為命不久矣的年輕世子,每次見面, 都能給他帶來新的震撼。

短短時日, 顧世子看起來恢複得相當不錯, 臉上再看不出一絲絲病氣, 雖然仍坐在輪椅上,看上去也更清減了些, 但整個人卻如同朽木逢春,重新煥發了獨屬于少年人的蓬勃生機。

皇甫述的人日日都盯着姜道飛那邊, 他十分确定, 姜道飛并沒有參與到顧休承的治療過程中。

所以, 顧世子果真是被初念治好的麽?

這般想着,便忍不住多看了這位病世子幾眼。

顧休承生得極為出色, 皇甫述與他父親趙國公顧培銘有過幾面之緣, 知道他父親本就是個高大俊朗的美男子,在人群中從來都是極為惹眼的存在,但世子的容貌卻更加脫俗, 少了幾分硬朗, 多了幾分陰柔,卻并不讓人覺得女氣。

皇甫述難以說服自己不去介意, 只因此人的相貌,正是初念最偏好的那一款。

前世他們夫妻二人最後鬧得很僵,就差沒有和離。他身邊從不缺少各種莺莺燕燕,初念也不逞多讓,除了她那個神神秘秘的師父,表面憨厚的表兄, 身邊圍繞着最多的,就是各式美貌的少年男女。

雖然知道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并無任何越禮之處,卻無論如何也難以釋懷。

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在顧休承膝上的薄毯,又覺得自己擔心過早了。如今的顧世子如玉剔透,可惜依舊不良于行,所謂美玉有瑕,真乃一大憾事。

初念能将他從生死一線之間救回來,卻未必能讓他恢複到健步如飛。

即便可以,也是需要時日的。

而他,再不會給任何人将初念從他身邊奪走的機會。

“幾日不見,世子恢複得不錯啊。”

皇甫述的寒暄帶着莫名的敵意,顧休承在病榻纏綿掙紮着才活到現在,對這種敵意最為敏感,立即便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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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證據,但顧休承認為,這股敵意,多半是因姜大夫而起。

上次在礦場時,他便看出,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些舊怨。準确的說,初念對皇甫述有怨恨,而皇甫述對初念,卻像是在設法接近求和。

顧休承其實有些好奇,他們兩個究竟是何時有了交集的?

長姊和季輕對初念的調查十分仔細,最近他閑着沒事,便會翻閱那些記錄,卻怎麽也找不出兩人曾經相識的蛛絲馬跡。

刻意忽略皇甫述話裏話外若有似無的試探,顧休承表現得落落大方,客氣答道:“山梅縣人傑地靈,姜大夫醫術高超,都是托她的福。”

皇甫述根本懶得遮掩自己的來意,順勢說道:“早就聽聞姜氏醫術卓絕,沒想到姜大夫這般年輕,便能讓世子在短短時日康複至此,本公子真心仰慕,不知可否方便,将她請出來一見?”

初念對此人的反感,那日已經表露得清楚明白,顧休承怎會平白為了皇甫述去惹她不快。

聞言便幹脆利落地回絕道:“她并非我家仆婦,豈能随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皇甫公子若要見她,自去投帖拜訪,我無權替她決定。”

皇甫述卻并不退讓,立刻改口道:“那這樣,世子替我傳個話,就說本公子病了,想要求醫……”

顧休承還想婉拒,皇甫述又道:“顧世子,她并非你家仆婦,難道你要越俎代庖,替她決定是否接診我這個病人嗎?”

這話說得可就有些無賴了。

顧休承不由心內冷笑,在顧宅之內,他還能将初念怎樣嗎?

想了想便改了主意,指了個小厮,道:“你去請姜大夫來,就說,皇甫公子上門求醫,問她是否方便過來一趟。”

那小厮便領命去了。

皇甫述費了半天口舌,總算達到自己的目的,心情卻并不愉快,只沉着臉喝茶。

顧休承卻只作不知,随口跟他聊起了那日礦場之事的後續。

礦場那日被突襲,死傷無數,活下來的私兵都被就地扣押、審訊,其中有幾個知曉內情的小頭目,将吳王勾結山梅縣府衙私下開礦、建軍械廠、蓄養私兵等罪行交代得一清二楚。事已至此,曹良也無法可救,只能與季輕商議,上方各自寫一份奏折,請皇帝和朝廷裁決。

劉武進是否畏罪自殺一事,曹良原本還想追查一番,想做些文章。

但待劉武進死于針刀刺喉的細節被呈遞到皇甫述眼前,曹良便被告知,不要再追究這等子細枝末節。曹良雖有些不解,卻還是領命照辦,便對這位前任縣令的死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皇甫述已經寫信給父親,請他在朝中斡旋此事,定要将這座鐵礦握在皇甫氏的手中。想來應該不算為難,畢竟父親現在可是殷離的心腹。

皇甫述在家中雖并不受寵,但他才能和手段都很了得,皇甫卓雖然忌憚他,卻也不得不重用他。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總比外人來得可靠。

這些事,皇甫述自然不會跟顧休承透露,只說些不鹹不淡的場面話應付過去。

而此時,在初念的院落中,姜承志正将帶來的大包小包堆放在桌子上,逐一給她介紹。都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有的是最近在山中摘到的野果子,有的是委托鄉鄰制作的臘味,還有各種幹筍、黃花菜、酸豇豆等,都是她平日裏喜歡吃的,特意帶來給她打牙祭的。外加幾件新衣,說是秦氏親手給她做的,初念也不去管真假,都含笑接下了,此舉果然讓姜承志悄悄松了一口氣。

兄妹兩個一邊數着這些吃食,交流着要怎麽做更好吃,一邊随意聊些近況。

得知舅父如今傷勢穩定,再過幾日便打算拆夾板了,初念便想着回去是不是得抽時間回去一趟。

她上次從周村回來時遭遇衙役假扮的劫匪,因為并沒有遭到實際的損傷,初念便讓衆人瞞下了,不想讓舅父一家人擔心,因此姜承志并不知情。

他原本就存着慫恿初念早日回去的念頭,趁機說道:“山上的房子已經開始修建了,爹說為你專門建一個院子,他還親自畫了圖紙,你要不要親自去看看?若是不合心意,趁早叫他們改。”

初念對那個院子興趣不大,畢竟她并不打算久留。

但轉念一想,自己遲早要離開山梅縣,跟舅父團聚的機會肯定就少了,便不想錯過現下的機會,當即拍板等會兒就跟姜承志回去一趟。

姜承志大喜,兩人才一說定,便聽到顧休承院中的仆婦來請,說是皇甫述要見他。初念聽到這人的名字,臉瞬間就沉下來,随即意識到姜承志在身邊,将情緒仔細收斂,裝作若無其事道:“那行,我過去一下,正好去給世子說一下這個事兒。”

姜承志便道:“我跟你一道去看看他吧,父親也很關心他的近況。”

初念随口反問:“舅父關心他?”

姜承志笑道:“準确的說,是關心你的治療成果。這次你可風光了,若是将這位顧世子治好了,我得被他叨念好幾年……”

他們兩人年紀相仿,又在一起長大,醫術天分卻相差懸殊,一個優秀一個平庸,姜承志作為平庸的那個,日常被各種對比,他早就習慣了,對初念并沒有嫉恨,眼中流轉着卻是顯而易見的欽佩與驕傲。

兩人一路聊着往北苑走去,顧休承正在涼亭中與皇甫述說話,遠遠便看到那一抹嬌豔的身影正往自己這裏走來,目光便忍不住定在她身上。

微風拂過,鬓間一縷發絲拂過少女的眉眼,最後帖服在嬌嫩水潤的唇邊,她随意曲指一撥,繼續與身側的少年言笑晏晏,神情沉靜,卻又有着說不出的嬌豔。

顧休承沒忽略掉姜承志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暗藏熱切,但看初念,卻多半并無察覺。

果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甫述說着話,便察覺到對面之人神思不屬,便順着顧休承的視線看過去,一時也不由安靜下來。

時隔多日,總算,再次見到那人。

涼亭中的兩人陷入了突然而詭異的沉默,他們都察覺到這一點,彼此看了一眼,便輕易讀懂了對方的心思,目光中就多了些莫名的敵意。

初念與姜承志說說笑笑而來,因早有準備,看到在涼亭中撫扇而坐的皇甫述,也并不意外,目光在他身上随意掃過,并不作任何停留。

一直留神她反應的顧休承見狀,不由挑了挑眉,直至初念上前來行了一禮,問他道:“世子,您叫我?”

顧休承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他們都坐下,又看向皇甫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這位是皇甫公子,上次你也見過的。他說自己身體有疾,想求姜大夫出手診治一番。”

初念眉頭皺了皺,皇甫述身體有疾?

不說這人一看就康健得很,就算他真的有疾,她又怎麽可能出手相救?

便冷聲回絕道:“請恕在下才疏學淺,不敢妄為。”

這個理由實在敷衍,皇甫述暗自苦笑,早知道此行不會順利,初念如此回應,他并不意外,但也不是不受傷。

不過,閉門數日,苦思冥想,他還是為自己找到了一條出路。

他知曉初念是重生的,但初念卻不知他底細。雖然他曾脫口喊出對方的姓名,卻并非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只要将那些細節遮掩過去,在她面前,自己便仍是年輕時那個對她一見鐘情的皇甫述。

年少時的他們,是深深相愛的。

這一點,皇甫述從未懷疑。

正是因為年少時的情分,不論自己傷她多深,她總能原諒自己。

皇甫述垂下雙眸,掩飾眼中的波瀾,那麽,就讓自己最後再卑劣一次吧。

再擡起眼時,已經是全然的溫柔清隽。

皇甫述微微一笑,看着初念道:“問診一說,不過是在下求見姜大夫的托辭。請姜大夫放心,在下身體康健,并無隐疾。”

此言一出,顧休承不由得一愣,站在初念身後的姜承志,也微微皺起了眉。

初念不悅道:“公子身體康健與否,與我無關,何來放不放心一說。”

皇甫述卻道:“此事要緊的很,在下着實不敢讓姜大夫誤會。實不相瞞,今日在下冒昧登門拜訪,是為向姜大夫求親而來。”

且不說在座之人聽到“求親”二字心中如何震動,皇甫述目不斜視,只盯着初念的眼睛,用極致溫柔的嗓音緩緩說道:“姜大夫不知,約半月前,在下曾于山梅縣街頭見過你一面,當時驚鴻一瞥,至此寤寐難忘,原以為萍水相逢,今生不複得見,誰料想在礦場那日竟意外重逢。那日我舉止唐突,或是驚吓到你,回去後在下輾轉難眠,想來想去別無他法,只能冒昧來訪,将心意悉數告知,若姜大夫不棄,門外便有我精心備下的聘禮,媒人即刻便可登門……”

皇甫述略一停頓,才察覺到室內一片靜默,落針可聞。

他盡力說得深情款款,初念卻只是默默聽着,嘴角勾着讓人看不透的笑紋,不知怎的,皇甫述忽然有些心虛。

他輕咳了一聲,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在下,皇甫述。京城人士,還差數月,便滿二十,家中,父母健在,家世殷實……初念,不,姜大夫,不知你意下如何?可願嫁我?”

說到最後,聲音竟帶着些莫名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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